沈崇楼伸出手,想要拽住她,为时已晚。
他眉梢都带着浓重的怒意,朝她大声吼了一句:“你给我上来。”
棺材的空间有限,他不可能像沈如故一样,再只身跳下去,一个人疯,还不够吗?
至少,对于沈崇楼来说,她就是因为秦修远的死亡快要到了疯狂的边缘。
她波动的情绪,出乎沈崇楼的意料之外,他生气,气到她从棺材里爬出来,一定要撕碎了她。
“你太仗着我喜欢你无法无天了。”沈崇楼将手伸到棺材里,用力的拽住了她。
沈如故是被沈崇楼毫不留情的拽出来的,她身上的短袄被棺材边缘的铁钉挂住。
倘若不是短袄有些厚,一定会伤着了她的肌肤。
沈崇楼明明瞧见了那枚钉子,她不肯出来,他就不松手。
好似就算她被钉子扎伤了,也务必出棺材。
撕拉一声,短袄被刮拦,沈崇楼死死的盯住她已经脏透了的脸庞。
他的五指,狠狠的朝她的脸颊揩去,她原本清丽的脸庞,他要看见。
她这么脏,不是他所认识的沈如故。
也许是因为临时埋葬的人,临时选择的棺材,于是,棺材上的黑漆也是临时刷上的。
冬天黑漆干的没那么快,加上还有雪水渗透进泥土中。
她的身上也有了很多黑漆,她的手上沾染了秦修远的血。
那断掉的脖子血一直没有干涸过血迹,仿佛要彻底流干,才会有终结的时刻。
沈如故第一次没有半点法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沈崇楼手指擦在她脸颊上的疼痛感,让她止不住的往后躲。
她别开脸,沈崇楼又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和他对视。
沈崇楼怒色看着沈如故,道:“你给我清醒点,听到没,他已经死了,你这副模样给谁看,你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吗?”
秦修远死了,看不到,那只能给他看,她不开心,他也会跟着不开心,不是折磨他的是折磨谁呢?
沈如故哭泣着,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她也不反抗了,双手耷拉在身侧,任由沈崇楼将她抱进怀中。
“修远他……好惨!”沈如故良久从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没当场见过杀人的场景,也没有看过人死后还不是全尸的状态。
沈崇楼何尝不是这么认为的呢,他点头,应声:“我知道,我都知道,可他死了,我不能给你把活得的秦修远再变出来,所以……”
他的眼眶也湿润了,但她看不多,只因此时此刻,沈崇楼是和她面对拥抱的状态。
沈崇楼生生的将泪意逼了回去,他极少哭,男儿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但不能流泪。
“所以,你别这样,好不好。”他顿了顿,才继而如此道。
这样的沈如故让他很担心,也很……害怕!
鬼神,信则有不信则无,他现在的心态,比那些信墓园有鬼的人还要害怕几分。
他怕她会伤心过度晕过去,沈如故穿得并不是很多,他手上的狐裘一直都来不及给她披上。
她也死死的拽着秦修远的长衫不肯放下,她的伤心,沈崇楼感觉的如此透彻。
沈崇楼无法表达此时此刻自己的心境,他只能紧紧的抱着她,生怕她再跳进棺材里做傻事。
等到沈崇楼感觉沈如故的情绪好了些许,这才开嗓问她:“如果你真想让他好生回到南京去安葬,就相信我一次,我会让人将他的尸首完好无损地运回南京下葬,很晚了,你和我回去。”
沈崇楼的语气听起来如此诚恳,怕是一个人听后都会相信他吧,可她真的不敢相信他了。
以前相信他会娶她,可他没有,相信他不会伤害秦修远,可他利用秦修远只为将她逼回江北……
这么多事情加在一起,她如何信他?
沈崇楼瞧见了沈如故眼中的不信任,他的双手轻颤着松开了她,他指着棺材里头躺着的秦修远。
并且,他一字一句的问她:“若里面躺着的人,换做是我,你的反应会这么大吗?”
她知晓自己的情绪变化很强烈,明知越是这样的时刻,越要理性,可她做不到。
她是一个正常人,看见尸体会勾起她过往的一切记忆,会感到心痛会感到害怕,有着各式各样的情绪在她的心间涌动着。
沈如故对沈崇楼摇着头,丧失了回答他问题的勇气,她嘴里,自言自语的碎碎念:“我不知,我真的不知道……别问我,求你!”
因为秦修远的事情,她求他,现如今,便是连他的问题都不想回答了。
沈崇楼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不会有反应,我死不死,在你看来,早就无所谓了。”
况且,她恨他,估计,他死了,她眼泪都不会掉。
沈如故瞧着背对着自己的沈崇楼,他的字字句句都扎进了她的心坎,是像沈崇楼说的那样吗?
即便他死了,她也不为所动?
沈如故的视线不经意的还是落在了尸首上,刹那的触目惊心,让她的心怔得极其猛烈。
就如沈崇楼所说,单凭她自己,她没有法子抱起秦修远走那么远的路。
只能让沈崇楼派人将尸首送到南京安葬,她为难的开嗓问他:“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送?”
最后,她说到底,还是选择再相信他一次。
沈崇楼见她开口说话了,转过身来,回道:“你和我回去,我立马让人连夜送走。”
“好!”沈如故答应了下来。
沈崇楼深深的凝视着沈如故,她这一次答应和他回去,就像是他利用秦修远将她逼出来一样,这一次,她为的人还是秦修远。
秦修远死了,按理说,早已经没有了任何和他争斗的可能性,可沈崇楼为何发觉自己还是像输了一样。
他得不到沈如故的心,而她的心至始至终都在秦修远的身上。
沈崇楼瞧着沈如故疏远的眼神,是他亲手将对方越推越远,他早就意识到这一点,却没法子回头了。
他的大掌裹住了她的手,在寒冷刺骨的冬夜,有了那么丁点的暖意。
可沈如故实际上感觉不到温暖,她的心是冷的,冷到麻木的境地。
还未走两步,沈如故就止住了脚步,对他道:“我在这里等,等你的人来,我亲眼看着将他送走,我就随你回去。”
沈崇楼脸色不悦,道:“你究竟还是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你的问题……”她看着沈崇楼,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解释道,“棺材已经撬开了,尸首都是露天的状态,我不可能就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如此状态待在这里。”
“他死了。”沈崇楼再次提醒道,一个死人是不知道孤孤单单滋味究竟是什么,那一切都是活着的人假设的。
沈如故却道:“他生前也是寂寞的,我对不起他,就当我为他做最后一点事情。”
沈崇楼凝视着她的脸庞,她眼底浓重的恳求,让他没法子说出拒绝的话。
于是,他还是松开了手,任由她朝棺材走去,她靠在墓碑旁,雪的触感那么冰凉,她就那么坐在那里。
沈崇楼负手而立,站在她的不远处,一直观望着她。
他吹了一记口哨,暗卫从四周飞跃而出,毕恭毕敬地跪在沈崇楼的面前。
“大帅!”几人道。
沈崇楼朝他们示意,道:“将尸首送到南京,选一处最好的地方安葬,莫让人发现。”
那几名暗卫面面相觑,他们做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大帅的命令不可违,便应声:“是。”
暗卫就要将尸首从棺材里面抬出来,沈如故拦住了他们,她死死的捏住长衫,对他们道:“把长衫给他穿上吧,我怕他……冷!”
死后的秦修远身上只穿着单衣,厚的长衫压在墓碑上头,现下看上去,若真是活人一定觉着冷。
沈崇楼真的很想让她接受现实,秦修远死了,没有知觉也不可能有感觉,穿不穿又有何区别?
但他还是对暗卫使了一记眼神让他们将尸首放下,沈如故走到秦修远的尸体前,那颗头颅从尸体上滚落下来。
头颅就停在沈如故的脚边,上面的鲜血再次沾染在沈如故的脚上。
她惊声大叫,那眼睛仿佛在死死的瞪着她,沈如故捂住自己的嘴,才将后面地惊叫声生生的咽了回去。
沈如故鼓起勇气,伸手将长衫套在秦修远的身体上。
颈脖上的刀伤,让里面的污秽都展露出来,这一幕,让沈如故觉得触目惊心,这是她见过最可怕的伤口。
她近乎屏住呼吸,让自己的视线专注的落在穿长衫上。
所有的思绪集中,才没有多想多看其它,当她的手捏住秦修远手臂的时候,她却发觉了不对劲。
由于单衣很薄,她能够隔着单衣摸到对方臂膀处的一个疙瘩似的东西。
沈如故觉得很是异常,于是当着众人的面,将尸体的长袖扯上去,尸体臂膀上有一个黑色肉痣。
沈如故顿时间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她吓得往后面倒去,好在暗卫眼疾手快扶住了沈如故,她的头才没撞到旁边的墓碑一侧。
她惊恐看向沈崇楼,慌声道:“不,这绝对不是修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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