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们的远方
女人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轻笑着说:“怎么,不回答?还是不敢看我?”
沈心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觉得很奇怪。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楚走到了她的身后,声音低沉:“夜禾今年刚做完变性手术,还改不了原来的本性。”
叶楚是有些喝醉了,声音还夹着几分酒意。
她扭头,正好撞见他幽深的眼眸之中。
他浅笑着,颇有些慵懒和玩世不恭。
这样的他,不像是许燕斐,更像是那个在村子里游手好闲的李怀。
抽了一口烟,身子踉跄。
夜禾拧着眉头,冲着沈心喊道:“你扶他上楼吧,他腰部受了点伤,我都说过让他别喝酒,他偏不肯听。”
受伤了?
沈心蓦然的想起了沈沣说的话。
他说他和许燕斐发生了争斗,难道……就是那个时候受的伤吗?
沈心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扶着他的手臂。
谁知,许燕斐身子就倒在了她的肩膀上。
夜禾长叹:“你这人,早说了不听,非得要上,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吗?”
他对着沈心使了使眼色,示意和她一起将叶楚抬上楼。
夜禾像是对这里很熟悉了,将许燕斐放在沙发上后,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出医药箱。
“他受伤多了,也是必备。”
沈心看着夜禾,突然庆幸在许燕斐身边还有这么个朋友。
“你过来帮我一下,把他衣服脱了。”
沈心点了点头,走上前将许燕斐的纽扣一点点的解开。
早年见过许燕斐的后背,都是伤,尤其是胸口的地方,为邱静贞挡过一枪。
现在那个疤痕,依旧存在,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胸口。
这半年,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身上的伤口比之前还要多?
沈心的胸口闷得慌,扭头看着夜禾,却见他已经拿出剪刀,似乎准备要剪开许燕斐的伤口。
她慌张之下,握住了夜禾的手。
夜禾抬头看着他,轻笑一声:“小哑巴,你在紧张什么?”
沈心摇摇头,示意他别继续。
夜禾一边抽着麻醉药,一边解释:“你放心,我是正职的医生,之前是个可牛的麻醉师了。”
虽然夜禾用着轻快的语气和沈心解释,但是正常手术都应该在无菌的环境下进行,即便夜禾是医生,也不应该这么慢莽撞。
“你,和他的关系不一般吧?”
沈心抿着唇,没有回答,看着夜禾一点点的将麻醉药打进了许燕斐的身体。
“我没见过他会把徽章给其他人,你是第一个。”
沈心用手比划了一下:“他会没事吗?”
“很难说,他其实情况挺严重的,在东边跟人发生了一些事,差点就回不来了。”
听着夜禾的话,沈心只觉得心惊肉跳的。
揭开许燕斐的衬衣,腹部仅用一块厚重的纱布抱着,然而纱布已经浸满了血液。
怎么会……这么严重……
做的是局部麻醉,许燕斐中途醒来了。
他只是浅浅的睁开眼眸,浓密纤长的睫毛阴影并排,看得出,他很虚弱。
沈心顾不得那么多,握住他的右手,希望能给他一些力量。
他很努力的抬起眼眸,看着沈心。
四目相对,她早已红了眼眶。
许燕斐望着她时,突然觉得,这双眼睛,像是在哪里见过似得。
很熟悉。
但是,这张脸,很陌生。
“小哑巴,你有没有名字?”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力气。
沈心摊开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下“顾欣”两个字。
“欣……”他喃喃念着:“此欣非彼心……”
沈心没听清,只觉得那一刻的许燕斐,像是要死了。
明明前一秒还在和被人谈笑风生,下一秒竟就要死在这里。
沈心红着眼眶,慌慌张张的屋里找东西。
夜禾回眸看了她一眼:“你在找什么?”
沈心从柜子里找到了白纸和笔,她拿着纸和笔,坐在他的面前,在他手心写着:“你喜欢画画对不对,我画给你看。”
许燕斐喜欢画画的事情,几乎没人知道。
只有在农村时,沈心有见过他拿着煤灰坐在门口。
那时,她还问过他,小时候有没有想过当画家。
当时的李怀满口答应:“怎么不可能,我就是没钱,我要是有钱,我现在肯定是一级画家,你肯定就是一级画家夫人!”
到了市里,她偶尔会见过他书房里的画作。
很少,只有一张。
一张在海边的风景画。
她明白,他是一个自由广阔的人,他不爱商业、不爱被桎梏,可是人生在世,又有谁能够真心完成自己本来的目标和意愿?
许燕斐的眉头微微一抬,没有回应。
夜禾大喊:“你快点和他说话,他的意志很薄弱。”
听到这句话,沈心拿笔的手在颤抖着,一滴泪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掉落在白纸上。
她拼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坐在他的身旁,开着拿笔描绘。
她没学过画画。
画画技巧烂的一塌糊涂。
可是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让他坚持。
她将笔放在许燕斐的手里,然后握住他的右手,一点点的在白纸上描绘着。
左手在他的左手写道:“坚持住。”
许燕斐的头靠在沈心的肩膀上,任由着沈心握住他的手绘画。
那时候,许燕斐老是在想,如果当年他执意没有回市里执行任务,而是跟着沈心在农村,现在是不是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握着的手,似乎有些力气。
他没有画海,而是画了一个简单的房子。
还没勾上最后一笔,手里的笔就滑落了。
沈心无声的呐喊,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夜禾的眉头越来越紧,汗水也越来越多。
“燕斐,你说人是不是都很贱,还是说人生来,就是要经历各种磨难的?我有句话一直没有和你说,因为我觉得说出来很矫情、也很犯贱,我还爱你,一直都爱你。”
沈心无声的喊着,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许燕斐在她怀中昏迷、然后不省人事,再到躯体逐渐冰冷。
她上过庙宇,问过僧人。
他们说,她和许燕斐的缘分,是因为前世的债。
前世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是等级低下的奴隶。
他们生于烽火漫天的乱世。
死于战乱之中。
她从不信前生后世的传言。
可是现在,她信了。
因为有些债,是天生就带来的。
她爱许燕斐,就是天生的债务。
这一世,必须要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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