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露彻夜难眠，没想到这L公司没有中标，还这么不依不饶了，他们是仅仅来威胁吓唬呢，还是要动真格的呢？丁露心里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

　　前阶段，按照工作计划安排，人力资源部要开展任职资格体系的构建工作。丁露向梁文沛建议，这项工作应该请外部的力量来主导。一是这项工作专业性太强，公司内部人力资源部的力量不够，当年华为做这套体系也是不惜投入重金，请外脑帮助构建的；二是任职资格体系必将涉及到公司每个人的价值评价，具体的应用就是薪资待遇这些敏感的方面，请外脑来做，有利于协调平衡公司内部的利益矛盾。梁文沛对丁露的理由是认可和支持的，丁露就开始着手调研合适的咨询公司了。

　　说来也巧，以前有过业务联系的一个朋友孙鹏跑到Y咨询公司做项目拓展经理了，听说丁露这里有项目，便主动来跟她沟通。丁露也很欢迎孙鹏，正好可以聊聊目前任职资格体系构建这一领域的情况。孙鹏是个精明人，聊了几句便大概估计出这个项目大概是个300万以上的大项目，立刻两眼放光，心里活动起来。末了，他压低了声音说：“丁露，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个项目如果我们能中标，给你10%的好处费。”

　　丁露当然心动了，项目是给公司做的，那是对公，可好处费是给自己的，真金白银啊！她便有了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可这么大金额的项目，公司是要走集中采购的，要公开招标的，能让Y公司中标并不容易，她得好好的筹划一番。

　　经过深入细致的准备后，丁露又去向梁文沛汇报工作。“梁总，我大概了解了一下相关程序，打算和负责集采的部门一起，选择四家相对在任职资格体系构建方面比较有经验的公司，按照集采流程开展相关的招标工作。这四家公司我是这么想的，两家大公司，两家小公司。为什么有大有小，是因为大公司和小公司各有利弊，大公司品牌响，咨询师多，规模大，行业积累丰富，可咨询行业人员流动率非常高，大公司也并非每名咨询师都是个顶个的经验丰富，也不见得每名咨询师都能真正领会大公司的咨询体系和经验积累，况且正因为他们是大公司，大客户也多，对我们这样的客户不一定就会有足够的重视；小公司跟大公司相反，品牌，实力都要弱点儿，可他们可能会非常重视我们这样的客户，会集中公司很多好的资源倾斜给我们。我们肯定是要从公司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考虑的，我们更看重的是最终交付给我们的成果，并不是他们本身的实力和规模，所以大公司和小公司我们都给机会，也都加以考量。”

　　梁文沛边听边点头，“丁露，你说的很有道理，看来你做了不少功课，也有了一些思考。可还是有一个问题，就像你刚才说的，公司的规模、实力和行业知名度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可我们如何能在招标环节就判断出哪家公司是重视我们这个项目的，有意给我们配备最佳的团队进驻呢。”

　　丁露像早有准备，“梁总，您这个问题确实是最关键的问题了。我是这么想的，要想在招标中就能够准确的把握，这就要看他们的标书怎么样了？是不是对我们公司有足够的用心，这体现在他们的方案是不是很好的结合我们的现实情况，当然关于咱们公司的一些情况我们提前会给到他们。用心与不用心是有很大区别的。不用心的话，肯定是一些程式化的流程和逻辑，这些我们是能够有所判断的。”

　　梁文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丁露看在眼里，接着问：“梁总，对了，您还是给我们指导一下，还有那些需要重点考察的？”

　　梁文沛说：“你们想的已经很细了，这些都很好。我说的只有一点，就是不但要满足当前，还要满足未来公司发展的需要，要有延展性。”

　　丁露喜滋滋的从梁文沛的办公室出来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没错，Y公司就是丁露嘴里的小公司。如果梁文沛不同意丁露大加小的搭配，那么Y公司连入围的机会都没有，何谈中标？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丁露他们对于四家邀标的企业，开了专门的讲标会，谈了项目的要求，公司的介绍，项目标的等。最后，丁露还特别强调，S公司特别看重专业能力，希望各家公司在制作标书时，一定要体现出他们的专业水平。至于对项目的深入理解，对项目的深入要求，以及公司细化资料的提供，丁露是给孙鹏他们开了小灶的，甚至Y公司的讲标方案丁露都是提前看过的，做过提示的，有些地方是亲自动手修改的。

　　在招标大会上，如丁露预想的那样，其他三家公司，包括L公司在内，都在大谈特谈他们为哪些大公司做过项目，得到了多高的评价。他们的专业能力有多强，有多么创新的体系化理论，有多好么强的解决问题的能力等等。当然，丁露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专业化体系确实让人眼前一亮。尤其L公司的理论体系是他们多年在实践中完善起来的，是理论与实践完美的结合。可只有Y公司，不但也体现了专业化水准，还对S公司的历史、文化做了理解性的分析，在对项目本身讲述时，很艺术的用专业模型回应了梁文沛强调的发展性问题。

　　参评的人员确实对Y公司刮目相看，他们一致认为Y公司这段时间是做了大量功课的，要不然怎么能对Y公司有这么深入的了解？梁文沛对Y公司也很认可。领导嘛，对自己曾经做过的指示是否有力的执行是非常有数的。

　　至于报价，几家基本都围绕丁露他们给出的范围来报的，Y公司甚至比其他公司还低了两万，以体现他们的诚意。

　　还有就是派驻的项目团队，几家公司都是硕士以上的人员配置，人员都有好多的项目经验，大家不分伯仲。

　　最后，毫无悬疑的Y公司中标了。

　　丁露为这乐呵了好几个星期，更高兴的是首笔款打给Y公司后，丁露的好处费也按比例到了一部分。本来一切都天衣无缝的。可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嘛，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Y公司的团队进驻后不久，丁露就有些担心了，她担心的是Y公司的专业水平达不到梁文沛的要求。虽说Y公司中标是众评委评议的结果，可毕竟丁露他们人力资源部是组织的具体单位，项目达不到要求，还是有很大责任的。丁露是想通过这个项目能够在梁文沛跟前赢回失去的一切的。

　　丁露还是有些小聪明的，现成的干嘛不用啊。她把L公司讲标的方案给了Y公司的团队做参考。按说这是违规的。丁露当然也是千叮咛万叮嘱孙鹏他们要保密，使用的时候也要讲究艺术，不要被发现。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咨询的圈子说大就大，说小也小。一次，几个朋友带着他们的朋友一起聚会，吃饭，这其中就有给S公司做项目的Y团队的一个成员小刘，还有一个是L团队中参与那天竞标的项目负责人范涛。一众人吃着喝着，一会就酒酣微醺了，觥筹交错间，已经咬字不清晰的小刘给范涛敬酒，本意是想说F公司的任职资格体系太厉害了，想恭维几句。可范涛有所警觉，不经意的问他在哪里看到过，这小刘也真是喝多了，直接就把在S公司做项目时，丁露提供给他们做参考的实情吐露了出来。

　　小刘醉了，可范涛没醉。他当时就发怒了，S公司也算是个大公司了，竟然能干出这么LOW的事情来。于是就有了小张跟丁露汇报的那一幕。

　　丁露忽然就想起来这个范涛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天讲标的时候就觉得面熟，当时忙着听标，没有多想。现在丁露想起这个要追究他们责任的这个范涛来了，似曾相识的印象又来了。

　　丁露一拍大腿，终于想起来了，是在叶菲儿的朋友圈里，应该是好几年前了，当时他们还在H咨询公司，好像是单位聚餐，大家举杯的照片，里面有个人特别像范涛，之所以丁露对此人有印象，是因为范涛做的一个鬼脸。

　　丁露立刻行动，打电话给成曦。

　　“曦曦，问你个事情啊，你以前在H公司有个叫范涛的同事吗？”

　　成曦想了一会儿，说：“范涛？是有个叫范涛的，不过我待的时间短，跟他不是很熟悉，怎么了，丁露？”

　　丁露就把她不小心把范涛的方案给Y团队的人做参考，范涛现在要追究责任的事情说了，临了，丁露说：“成曦，我想请你跟范涛说说，大家都是朋友，就别死追不放了，我现在本来处境就挺难的，如果这事让领导知道了，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改天我请他吃大餐，赔罪。”

　　成曦一听是这事，有些迟疑，“丁露，是这样，我跟范涛不太熟。我跟菲儿说一声，他们同事时间长，好说话，我连范涛联系方式也没有，这冒冒然打电话了，可能范涛都想不起来我是谁呢？你也可以直接跟菲儿说一下这事。”

　　丁露知道成曦说的都是实情，她在H公司待的时间是不长，可给叶菲儿打电话，她还真有些发怵，一来这事确实她做的不妥；二来菲儿历来对她有成见，肯帮她这个忙吗？别被她看了笑话。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试试了。

　　叶菲儿接起了电话，丁露还没开口呢，叶菲儿的声音就传来了。“丁露，成曦刚给我来过电话，你呀，这事做的真不咋地。不过，别担心，我跟范涛关系还不错，我跟他说说，应该没事，回头你得好好请客，跟人家赔个不是啊。”

　　丁露先是感激成曦，可能是一放下跟丁露的电话就给叶菲儿打了过去的，真够朋友。然后又感激叶菲儿，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她，叶菲儿啊，刀子嘴豆腐心，还是没忘了数落丁露几句。

　　叶菲儿第二天就给范涛去了电话。

　　“菲儿，这丁露挺有门路啊，把你大小姐都惊动了啊，支教生活怎么样啊？”

　　“去你的，范涛，你是侦探啊，我支教你都清楚啊？”

　　“哈哈，咨询圈就那么几个人，你又漂亮又能干，自然是风云人物。”

　　“好了，范涛，现在成为合伙人了，青年才俊啊。怎么样，那事你就放下吧，再说了，你只要服务过的公司就会有你们那套体系的痕迹，这秘密很难保住的不是？别跟丁露计较了，你也算给了她一个记性，她说了，要请你吃大餐道歉呢。”

　　“好的，看在你叶菲儿的面子上，我就不追究了，吃大餐，免了吧，那个丁露，从我看到他第一眼起，就不舒服，假的很。菲儿，我真佩服你，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能成为你的朋友啊，这个丁露感觉跟你可不是一个路子。”

　　“范涛，我们认识很久了，她也是身在职场，不由自己啊！那好，范涛，这厢先谢过了，回京后我请你大餐。”

　　叶菲儿给丁露打去了电话，告诉她一切搞定。丁露自是又高兴又感激的。

　　丁露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两个星期后，梁文沛把她叫到了办公室，拿着一叠材料说：“丁露，你在项目中拿回扣的事情已经被审计监察部调查出来了。这是相关材料，你看看吧。”

　　丁露顿时脸就白了，后背直冒冷汗，说话也磕磕巴巴了。接过材料一看，所有的细节都清清楚楚的。

　　梁文沛又说话了：“你好好看看吧，如果都属实的话。公司可能要给你处分了。念你在公司待了这么多年，是老员工了。初步的处分意见是退回那些好处费，降级为员工。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很难过，我是你的主管领导，平时对你们管理有疏忽，关于公司纪律强调的不够，我也有责任。”

　　丁露又气又囧又怕，哭着跑走了。

　　一个星期后，丁露离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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