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果下了车后,脚步匆忙地朝着记忆中的那一幢楼房走去。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陆云的角色开始对调了?从前都是她在前面走,陆云在后面追,而今却是陆云一直在逃,她则一直心急如焚地在后面找寻。
苏果闷声闷气地爬上了楼,待到五楼门口时,她看到旧时的那把生满铁锈的锁已经被人换成了一把新的。
苏果又抬眼看了看走道的白色泥灰墙壁,因为夏天反潮的缘故,墙壁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小水珠,让整个楼层都变得更加阴湿了起来。
距上次来到此处,眨眼之间,原来又过了三年。
眼里忽地腾起了一层浓厚的雾意,因为情绪上的涌动,苏果微张了张嘴,抬手敲响了门。
大概几秒钟过后,门内终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苏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里。
门被打开了,她看到陆云站在屋内,身上穿着的,还是当日临江府门口那一套早已被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长裤和黑色短袖。
这一回离开,陆云没有带走任何东西,甚至是那辆二手捷达车,他都留给了苏果。
他的眼角此刻正疲惫地耷拉着,让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越发慵懒和沧桑了起来。
苏果眼里噙满了泪,视线早已模糊,却倔强地紧抿着唇,高抬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和陆云四目相望着。
“苏果,你……你怎么……”
陆云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还没等他说完,苏果打断了他的话,清冷地问道:
“怎么?你是想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吗?陆云,如果我不来找你,你这次又要逃到什么时候?!”
再也忍受不住,两行清泪夺眶而出。陆云眼中不经意流露出一股心乱的神色,搭在门把上的手紧握了起来。
到底哪里出错了,明明一切他都安排好了,只要再过几个小时,苏果就能收到一笔不菲的钱,齐伟也答应了会替他守着苏果。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陆云低垂下了头,不愿再看苏果。
过了好久,他才咬牙低沉说道:
“你不……不该来的。”
陆云的语气里是少有的坚决和冷峻,苏果愤怒了,想也没想,抬手朝着他的脸拍了过去。
“啪。”
因为楼道里回声的原因,这一巴掌很是响脆,陆云没有闪躲,生生受住了。
他的脸别向了一边,却依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苏果的眼泪开始决堤,她颤抖着嗓音,对着身前这个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人,用仅存的一丝骄傲,咬牙切齿说道:
“陆云,这辈子你就算是死,那也必须是在我身边!”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提到那个字,陆云人站在半明半暗处,逆着光的那一侧脸部不自觉抽动了下。
他嗫嚅了下唇,眸色冷峻,终于开口低沉地说道:
“凭……凭什么?”
是的,凭什么。
凭什么这辈子从小到大他就得经历这么多坎坷,凭什么老天要让他遇上苏果,凭什么遇上了,又要这般无情地去剥夺。
这些他都受了,怪命不好便是。
只是,如今他一个将死之人,凭什么还不让他自己决定一次,非得步步紧逼,事事由不得己。
陆云从未如此神色和语调跟苏果说过话,苏果听完彻底愣了,也慌了。
她忘记了哭泣,也忘了之前想的要骂陆云个狗血淋头,甚至连最后仅存的骄傲也没了,只知道呆愣地站在门口,脸上苍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
陆云看着这样的苏果心下早已乱成了麻,表面却云淡风轻的模样,冷漠地看了苏果最后一眼,开始轻阂上那扇破旧的早已看不出原色的木门。
苏果心脏骤然缩紧,在视线仅剩下陆云半张带有伤疤的脸时,她不顾一切猛地将门推开,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扑到了陆云的怀里。
他在,她就有全部的勇气和力量。
他不在,她便脆弱得不堪一击。
在灵魂最深的地方,她需要他。
她紧紧抱着陆云,好似一松手,那根救命稻草就要被漂走了一样。
陆云手心暗握成了拳,身体僵直,头微微侧着,紧咬着牙梆子隐忍看向了窗外。
窗外起风了,卷着茂密的老樟树叶子沙沙作响。此刻已经记不清是多少年以前,他们也一起待在过这个房间里,一个青春正盛,一个年少成狂。
眼眶泛起一阵酸涩,陆云皱眉仰起了头颅,睁大着眼睛,试图将正欲倾眶而出的眼泪重新咽回肚子里。
就在这时,他忽地听到苏果含着哭腔说:
“我爱你……”
陆云蓦地低头看向了紧抱他不放的苏果。
这三个字,她从未对他说过,他等了好多年,而今听到,才知道竟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一种飘然欲仙,死而无憾的感觉。
陆云默默勾了下嘴角,双手终于搭在苏果的肩头,打算将她推开。
苏果感觉到了,趁陆云没注意,揽过陆云的头,往下压过,垫脚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别样的吻,落嘴之处就着泪水的味道皆是湿咸。苏果不管不顾,在陆云一次又一次的闪躲和抗拒之中,执拗地撬开了他的唇。
她吻得很是颤抖,也很投入。不久,她的腿开始无力了起来,手虽绕在陆云的脖子上,整个身子却忍不住往下滑落。
陆云伸手托住了她,像是对快要溺亡的人投去了一根救命的绳索。
苏果抓住了,得寸进尺般吻得更深了一些。
慢慢地,陆云闷哼一声后开始回应。他将苏果抵在墙头,眸子里充满了血色,一边亲吻,一边执着地不肯闭眼。
干柴烈火之中的男女,满脑子里都是最原始的欲望,仿佛周围的一切,身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也不再纠结了。
吻到快要窒息的时候,陆云急促地将苏果一把横抱起来朝卧房走去,脚步一下一下很是沉重,竟生出了一股视死如归的意味。
苏果面色潮红地静躺在陆云怀里,余光随着他的脚步飞快扫视着房间的每一处。
明明是那么久都没有住人的老房子,陆云只待了一天,竟能把它拾掇得如此整齐和干净。
这种洁癖到近乎苛刻的属性,除了陆云,苏果的生命里从未遇到过第二个这样的人。
也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穿过客厅的时候,苏果看到餐厅的实木桌子上插着一瓶新鲜的白色桔梗。
那是她最喜欢的花,平时在临江府时,陆云每次买菜回来都会带上一束,插在餐桌的一个透明色的玻璃瓶里。
现在这个房间里也有一束,她不相信这只是巧合。陆云这么做,是为了睹物思人,还是自欺欺人,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心间最软绵的地方又一次塌陷了下去,然后,便再也好不起来了。
陆云将苏果放在了床上,可能是隐忍太久后的释放,他将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下来。
苏果也不觉得沉,平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细腻地舔舐着他的胸肋处被动过两次刀的地方。
她此刻仿佛有着无边的情意和温柔,像水一样,欲海滔天地试图将陆云心间的一切顾虑都冲散开去。
她手扶着陆云的肩头,抓得很用力,指甲都仿佛要嵌进他的肉里。
情到最浓之时,苏果终于哽咽着嗓音说道:
“陆云,别再逃了,好不好?”
陆云咬牙没有说话,身下的攻势渐急,苏果忍不住哼了几声。
“回答我……”
陆云仍是挺着不开口,苏果眼神凝滞,身子往上贴了贴,倔强地又开口逼着他:
“说啊!”
陆云额头青筋毕露,像是难忍一般,低沉说道:
“你让我如……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恍惚之间,陆云又是几下强劲地进攻。苏果猛吸了两口气,然后将陆云的头压下,闻着他脸上流下的汗液的味道,在他耳边朱唇轻启:
“我带你回去治疗,你跟我走。”
陆云停下了动作,眼眶湿润,眸色赤红。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苏果却害怕地抬头将嘴堵了上去,用尽魅惑,只为将他未说出口的拒绝的话语给堵回去。
她特别不喜欢患得患失的自己,歇斯底里、刨根究底地盘问着身边的人,你是要去哪,这一走还会不会回来,若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又该怎么办。
“陆云,我求你,跟我回去,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苏果抱着陆云的头,亲吻他的脸,亲吻他的额头,甚至是那浓密的头发。
她一个劲地说着,得不到陆云的回应,终于在这个闷热得近乎变态的午后,大哭出了声。
在这一出感情世界里,他们都爱得太过用力,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彼此。
而正是因为懂得,才会在梦醒之际,被无望的未来折磨得体无完肤。
陆云慌彻底了,他停下动作,赤裸着身子坐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扯着床头的纸巾,一边帮苏果擦着决堤的眼泪,一边伸手轻拍她的背。
他也跟着红起了眼眶,神情爱怜地望向苏果,说道:
“别……别哭。”
苏果没有听,仿佛要将所有的惶恐不安都发泄出来一般,依旧歇斯底里地哭着,到后面身子也开始抽搐了起来。
陆云把面前的这个女人紧紧拥入了怀里。
最后像是妥协一般,他将自己的脸埋在苏果漆黑的长发里,哽咽地说了声:
“好,我答……答应你。”
客厅的老式摆钟滴滴答答走个不停,苏果甚至好像听到,桌台的那一瓶桔梗,盛放了。
她伸手紧紧回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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