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关街的尽头有个酒铺,临近回去的时候,陆云打了瓶青梅酒带走。
夜里,苏果和陆云并肩坐在酒店的床上,你一口我一口,才十几分钟的时间,酒瓶就见了底。
苏果觉得头有些晕沉,笑着躺到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她梦到了小时候,自己扎着两条马尾辫,轻快地走在青葱的绿道里。周围的知了声很大,可她依旧能够感知到身后有个脚步在跟着她。她故意不回头,想要看看身后的人到底要跟在她身后多久,才会愿意开口和她说话。
梦境越来越真,苏果陷入了熟睡。
陆云看着双颊绯红的苏果,像是被她平时的性格感染了般,忍不住埋汰了起来:
“酒量……还……还是这……这么差。”
他轻轻将苏果挪至床边,然后捏起原本被她压在身下的被子帮她盖上。一切都弄好后,他却舍不得起身了。
苏果离他只有几寸的距离,他看着苏果粉嫩的唇,只需稍稍往下一倾就能盖上去。
这时,苏果梦呓地叫了声:
“陆云……”
声音飘渺地传播开来,陆云感觉自己下体的某处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疲软了下去。他狼狈地翻转过身,躺在苏果的身旁,开始盯着天花板出神。
他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没有钱,没有工作,甚至不能满足苏果正常的男女需求……像他这样的人,本就该孤独终老,如今拖着苏果又是为何?
又有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他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太自私了。
第二天,苏果早早地就起了床,陆云却依旧闭眼躺在床上。他的睡相很好,身子笔挺地平躺着,双手搭在被子外面,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温文尔雅得像个旧时的教书先生。
苏果视线往上又看了看他的脸,明明是在熟睡,却依旧紧抿着个唇,五官拧巴在一起,连脸上的疤痕都得不到舒展,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倔强的老头,和他身体给人的年轻感觉完全不搭边。
苏果乐呵地笑了下,然后低头吻向了陆云紧闭的薄唇。
陆云感受到了一股湿滑的触感在他的嘴巴上流连着,可当他睁开眼睛,却看到苏果正站在卫生间换着衣服。
是真,还是梦?
他伸手搓了搓自己睡眼稀松的脸,然后猛地坐起身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问道:
“几......几点了?”
苏果笑着回头,隔着卧房和卫生间的一层半透明玻璃回道:
“已经七点多了。”
陆云点了点头,苏果又说:
“陆云,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懒了,赖床的时间都快超过我了。”
陆云听罢舔唇一笑,说道:
“是......是么?”
此时苏果已经换好了今天出行的衣裳,是昨日在东关街买的,上身是一件仿民国时期的白色七分袖的衬衣,搭配一条齐地的淡蓝色百褶布裙,脚上则穿着一双平底的老北京布鞋。
为了跟这身衣服搭配,苏果今日特地用发簪将自己及腰的长发盘在脑后,还画了一个淡淡的妆。
她乍看上去像个穿越了的人,不过倒是和老街的韵味如出一辙,相配得很。
陆云走到洗漱池的时候,苏果正侧着头,对着镜子认真地佩戴一对红色的吊坠耳环。他看向镜子里眉目如画的苏果,忍不住从身后搂住她,问道:
“打扮得......这......这么好......好看......做......什么?”
苏果莞尔一笑,转身环上身后陆云的脖子,戏谑着说道: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给情哥哥看的。”
气氛有些许的暧昧,陆云咽了咽喉咙,将手搭在苏果的腰上,眸子里有隐忍的神色。
苏果注意到了,她红了红脸,眼色微微暗淡了下,然后慢慢撒手放开陆云,率先一步走出了洗漱间,给陆云腾出了足够的洗漱位置。
苏果出去后,陆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咬了咬牙,打开水龙头,俯下身,不断地用冷水冲洗着自己的脸。
一切都收拾妥当后,苏果和陆云去到了扬州的大明寺逛了一圈。
天底下的庙宇大同小异,有庙的地方必有佛祖和菩萨。当他们走到寺里一座佛堂的时候,陆云看到了位于正中位置的如来雕像。
他忽地想到三年前苏果在法喜寺祈福的画面。
当年,苏果跪在佛像面前,颔首低眉,双手合十地祈求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世道有轮回,如今他们又来到了佛祖面前。
这一次,苏果又想求些什么呢?
陆云愣愣地看着不远处东瞧西望的苏果,却发现她在佛堂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其他别的什么打算。
苏果觉得佛堂里没有什么好的,于是打算再去其他地方瞧瞧。可就在她准备踏出门槛时,陆云伸手拉住了她。
她回头和陆云对视着,问道:
“怎么了?”
陆云舔了舔唇,声音极轻:
“不......不打算......拜......拜拜么?”
苏果身子微微一顿,然后侧头看了眼高高在上的佛像,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信这个了。”
“……”
陆云惊诧地看着身前比他低了大半个头、身子瘦小柔弱的苏果,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苏果说她不信这个了,那当年她所求的愿,如今又是否还作数?
陆云缓缓抬头,跟着苏果一起望向了如来佛像,本就有点沉闷的心此刻开始变得酸涩,一阵一阵地涌出来,仿佛要将他彻底地淹没。
是苏果的声音将他从苦海中拉了出来,她说:
“人定胜天,我现在只相信我们自己。”
苏果说完,低眉握起陆云的手,又坚定地抬头看着他,说道:
“所以陆云,不管以后我们遇到什么,我希望你都不要退缩,你只需要......”
话说到一半,苏果一时哽咽了下喉咙,眼中开始弥漫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雾气。
佛堂里安静极了,时不时会传来几缕香火的气息,苏果微微眨了眨眼,朱唇轻启道:
“你只需要一直站在我身边,让我回头就可以看到你。”
看到了,内心就充盈了,就有了力量和勇气,去走人生那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苏果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可一字一句都刻进了陆云的心里。他张了张嘴,脸部因为动容不自觉地抽搐了下,然后像是忍无可忍般,一把搂过苏果的腰,将她颤抖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苏果......”
陆云的怀抱用力而又颤抖着,苏果被他的力度拉得踮起了脚尖。她索性将头靠在陆云的肩上,双手回报着他,一直隐忍的泪水终于悄无声息地滴落了下来。
若是此生缘未尽,宁负天下不负卿。
三年了,纵使他已千疮百孔、身心具疲,苏果依旧愿意陪在他的身边,像一道光明,又一次将他晦涩阴暗的内心世界照亮,给予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苏果,你愿......愿意......”
拥抱了两三分钟后,陆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可不凑巧的是,此时刚好到了大明寺的礼乐时间,刹那间佛经的吟唱声从喇叭里四散开来,生生将他没有说完的话语淹没了。
苏果微微挣开陆云的怀抱,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愿意什么?”
陆云不知怎么的,突然什么也说不出口。他低头吻向苏果眼角的泪痕,硬是将说到一半的话烂到了肚子里。
他刚刚动了情,一时冲动竟想问苏果,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像他这样一无所有的人,又有什么资本和自信,去求取像苏果那般美好的人?
连短暂的在一起都觉得万分歉疚,夜不能眠,更何况是让她委身嫁给他?
因为心里有事,陆云彻底没了旅行的兴致。苏果看出来了,只好将下午的行程作罢。四点多钟,她就和陆云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苏果小心翼翼地问陆云:
“是不是觉得扬州不好玩啊?”
陆云摇了摇头,将苏果的手牵得更紧了些。
傍晚时分,天边难得地出现了火烧云,将西边的大半边天都染得姹紫嫣红。
苏果和陆云并肩站在酒店房间的窗户旁远眺着天际,时间美好得彷佛静止了一般。
要是能够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苏果心想着,然后慢慢将头靠在了陆云的肩上。
陆云微微侧头,伸手搭在苏果的肩上,然后顺着她的目光,将视线投向了远处的一片火红。
慢慢的,天边暗红色的云肚彻底沉下了地平线,夜又来了。
苏果看到陆云靠在窗台上闲适地抽着烟,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起身朝浴室走去。
六月的天的确是太热了,苏果浑身觉得汗腻的慌,她想好好洗个澡。
卫生间和房间是由一面半透明玻璃隔起来的,里面的马桶和淋浴设计成了干湿分离的模式,因此浴室只有两个平方左右大的一长条,洗澡的时候想要转个身都会觉得拥挤。
苏果先在外面将衣服都脱了,然后才踏脚走了进去。
她打开花洒,细密的水珠便喷了出来,淋在她的头发上,身上,脚上。一开始水还有些冰凉,触碰到肌肤的时候,苏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苏果顺着水流,伸手将长发拂在脑后,任由热水毫无遮挡地拍打在她的脸上。
她洗得很认真,先是脸,然后是脖颈,再往下探上了自己的胸……
这具身体已经干涸很久了,她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自从陆云回来后,每个夜晚对她来说都是难熬。
可苏果不怪他,不但不怪,她甚至打心底里心疼他。
那种疼,像是从骨子里溢出来的一般,顺着她的每一根血管流向全身,然后于细枝末节处消散开来,一寸一寸地侵蚀着她的整具灵魂。
她不知道陆云的心结要多久才能好,可不管多久,她都愿意等他。
热水一直从喷头里不断地涌出,浇在苏果的身上,慢慢的,她白皙的皮肤变得通红,眼睛也一并染上了一抹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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