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森酒吧的洗手间,是男女对立的,左边是男洗手间,右边是女洗手间。
两个洗手间的门,呈镜面对称。
所以,站在门口,其实可以看得见洗手盆那边的一举一动。
叶霖从洗手间从来的时候,抬眼就看见了潘虹对着镜子笑,但是狭长的丹凤眼却有晶莹的液体滚滚落下。
他站在门口没说话。
潘虹因为心里郁闷,一直都没有关注到叶霖在看自己。
等到她的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转身就看见叶霖站在男洗手间的门口,气宇轩昂地双手插进裤兜里,眼神一片淡漠。
潘虹伸手抹掉眼泪,开口便是伤人的话,“叶总这是在看我的笑话吗?”
叶霖没说话,高大魁梧的身子向前两步,长腿一迈走到走廊边上。
潘虹自觉没趣,抬脚就踉踉跄跄走了两步,踩着黑色的高跟鞋让她有些重心不稳。
她走了两步,干脆将高跟鞋一踢,赤脚走在光滑的地板上,黑色的高跟鞋就留在了墙边。
脚掌冰凉的触感,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两分。
她一直以来都会控制自己的酒量,只要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就会假装自己喝不下了,然后装醉。
那些客户,自然也赚不到她的任何便宜。
可是,今晚她想大醉一场,这样就能驱除掉心头的烦躁感和不安感,因为喝醉了就什么都忘掉了。
她忽然转头看向叶霖,偏头说道:“要陪我喝几杯吗?”
她现在很需要一个人陪她。
就算这个人什么都不说,但只要坐在她的身边,她就觉得满足,也觉得够了。
叶霖没接话,夜间的风将他额头的碎发吹起,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眼眉森严,却煞是好看。
潘虹见他不接话,自嘲似的喃喃自语:“连一个陪我喝酒的人都找不到,我潘虹还真是活得够失败啊。”
她像在轻叹又像在低声呢喃,嗓音像极了沉闷时的葫芦丝。
叶霖在背后跟着,一言不发。
潘虹拐弯走到了酒吧的大厅,里面灯红酒绿,大声的音乐轰炸她的耳膜,潘虹觉得内心似乎平静了一些。
可能是物极必反,越是吵闹的地方,她反倒觉得越安全,所以内心的烦躁感祛除了些许。
她抬手勾了勾,嘴角邪邪一笑,“帅哥,给我来两杯威士忌。”
叶霖终究还是跟了过来,他实在不放心一个醉酒的女人在酒吧的大厅瞎逛。
忽略掉心头的异样感,他暗暗告诉自己,他不过是出于绅士风度,为了不让一个醉酒的女人被人占便宜才跟上来的。
叶霖坐下来的时候,潘虹已经咕噜噜喝了两杯酒。
她当这是白开水吗?喝得那么急。
叶霖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一杯一杯地喝着威士忌。
这样的烈酒,她不醉才怪。
潘虹喝了好几杯,嘴巴喋喋不休,“你说,我怎么那么倒霉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想要全心全意付出的男人,他竟然跟别的女人睡了……”
她自嘲讽刺,狭长的丹凤眼不再明清,覆盖了浓重的悲伤和迷离。
叶霖定定地看着她,还是没说话。
“你说,我是不是长得不够讨喜?我是不是不如那些小鸟依人的女孩子?我做得不够好吗?明明为了他,我都开始学着自己做饭。”
“可他呢?连接吻的时候,恐怕脑子里想的都是别的女人吧?”
“我堂堂潘家大小姐,何曾为了一个男人这样低三下四地求过人?我求他别走,可他竟然说我下贱……”
潘虹喝多了,嘴里还在低声呢喃,“你说,我是不是活得很糟糕?是不是活得很失败啊?”
她问了一大堆问题,将手上拿着的酒一饮而尽,抬眼看着眼前眉目森严的男人,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就是活得很失败,这么些年了,还忘不掉,我就是个下贱胚子。”
男人的眉目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声音低沉性感,“别再喝了,他不值得你这样。”
潘虹笑了起来,狭长的丹凤眼满载悲伤,语气轻淡:“说得对,他还真不值得本小姐这么伤心……”
但是接下来,她哭得梨花带雨,哽咽得不能自已。
嘴里嘟囔着:“可是,我就是忘不掉……忘不掉啊……我就是伤心……就是想哭……”
这个女人,明明刚刚在包厢里还假装得这么不在乎,现在却跟他袒露所有的心事。
叶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女人会为了一个男人这么悲伤。
好看的丹凤眼在此时此刻黯淡无光,哪里还有平时嚣张跋扈的美丽。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女人,也不擅长安慰女人。
这辈子,叶霖最宠的是邹茜,但那个女人很多年前就已经死在他的怀里,在他还不懂爱的年纪,就已经离他而去。
他有些僵硬地拍着扑到怀里的潘虹,冷冰冰的语气难得缠上了一丝温柔,“别哭了,会没事的。”
潘虹真的醉了,她只知道,她现在很需要一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只想躲到温暖里大哭一场。
如果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抱的是叶霖,她一定会立刻撒手的。毕竟,这个冷冰冰的男人,让她觉得颤栗。
但是没有如果。
潘虹越哭越厉害,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叶霖也算是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女人抱住,实在是不雅。
他身材高大,用力一抱,已经将潘虹抱进怀中。
这个女人长得这么高,没想到却是如此地轻。
身高能够到叶霖的下巴的女人,实在是不多。
潘虹算是第二个这么高的人,第一个是邹茜。
叶霖像电灯杆,又高又瘦,在人群中尤其显眼,况且怀里还抱着一个啜泣的女人,就更加显眼了。
叶霖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动,怀里的女人有些不安分,在他的怀里哭得越来越狠,让叶霖觉得自己在欺负女人似的。
好不容易走进了一个无人的包厢,潘虹直接扒拉在他的身上,大声地啜泣,还用力捶着他的胸口,“徐一天,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王八蛋,臭男人……”
叶霖成了她报复的替代品。
他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本来想要告诉她,他不是她要找到人,但是看见那满眼的悲伤,就只是动了动嘴唇,不再反驳。
他将她放到沙发上,伸手将她乱糟糟的头发撩到耳后,好让她的整张脸看起来不要太糟糕。
谁知道,就在叶霖倾身,替潘虹整理仪容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潘虹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红唇一下子压了上来,青涩地在他的唇上辗转,有一搭没一搭地吻着叶霖。
叶霖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然后轰地一声炸掉了。
他一下子推开潘虹,力气大到将她狠狠甩在了沙发上。
这个不怕死的女人,竟然敢碰他。
他这辈子除了邹茜,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也不会再碰任何一个女人。
刚刚之所以抱她,也不过是出于礼貌。
但没想到她竟然跟那些缠着他的女人并不不同,看来,是他太看得起她了。跟那些女人一样轻浮,难怪徐一天会不要她。
叶霖黑着脸走了。
他大概不知道,潘虹在他走后低声呢喃:“徐一天……徐一天……不要走……”
潘虹不过是因为酒醉,将他认成了徐一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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