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致走进家门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和寂静，她想，陈志鹏一定还没有回来。

　　“你回来了？”冯小致正伸手开灯，黑暗中冷不丁传出陈志鹏的声音着实吓了她一跳。

　　“志鹏，你已经回来了。怎么没开灯？”冯小致开了灯快步向陈志鹏走去。

　　陈志鹏坐在客厅角落的沙发上，头发有些零乱。冯小致走近才发现他身上的酒气很重。

　　“喝了不少酒是不是？”

　　“不要给我打岔。”陈志鹏冷冷地抬起头，冯小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凶光，感到背后一阵冰凉。

　　“你还记得今天晚上我们应该干什么吗？”陈志鹏伸出一只手放在冯小致的肩上。

　　“记得，志鹏。”

　　“那你人呢？”

　　冯小致发现陈志鹏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在收紧，目光变得越发生冷。

　　“志鹏，你听我说。”

　　“你今天不说还不行了。”

　　“春梅车祸了，在西郊。交警从她手机里找到我的电话通知我的，她人现在还没有醒呢。我从医院出来往回赶的时候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路后来又彻底堵死了，根本走不成。我想打电话跟你说一声，才发现出来的时候太匆忙，手机可能忘在医院了。当时你告诉我哪个度假村可是没有告诉我具体的包厢，我到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我想如果能打听到包厢进去一下总比始终不露面要好一些，就到服务台去查定包厢的情况。可那里是什么私人会所，人家为了保密起见不给我查，我好话说尽了，人家就是不给我查。所以，我只能回来了。路又不熟，迷迷糊糊的，来回迷了好几次路。”冯小致说完这些话感觉自己实在太累了，整整一天体力和精力的透支让自己接近崩溃。

　　“我问你两点，”陈志鹏的语气更加生硬，“第一，手机为什么是关机？第二，前后多少个小时为什么就不能借一部手机打一个电话？”

　　陈志鹏脸上阴冷依旧的表情让冯小致感到非常愤怒。

　　“春梅车祸了，很严重！你不问她要不要紧，却问这两个问题？！”

　　“她车不车祸关我屁事，我他妈只知道你今天把老子的前途给毁了！”陈志鹏终于歇斯底里地爆发了，放在冯小致肩上的手突然拎起冯小致，一把将她甩了出去。

　　冯小致的身体撞在身后的墙上又重重落在地上，还没等她爬起来，陈志鹏已经冲到她的跟前，拽住她的脖子又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并死死按在墙上。冯小致有点喘不上气来，大脑开始感到昏厥。

　　“你冯小致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这样耍老子的啊！在你眼里除了你的朋友、你的书、你其他所有狗屁事情，还有没有给老子我留一点空间和位置，啊！”陈志鹏咬住冯小致的耳朵低声吼叫，“我让你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我让你自以为是！我让你玩清高！你这个没有用的臭女人、烂女人！”狠狠的拳头一拳又是一拳将冯小致打翻在地。冯小致感到一股浓浓的鲜血从自己的鼻孔和嘴里同时流了出来，耳朵因为重击开始听不清陈志鹏的咆哮。她蜷缩在地上，感觉这种暴虐的殴打和谩骂又持续了很久，只是后来自己失去了知觉，什么也不知道了。

　　“张厅长。”

　　“噢，小陈啊。”张厅长从电脑后面抬了一下眼皮。虽然昨天晚上张厅长一再帮着陈志鹏向大家解释，“一定是志鹏家爱人遇到了什么事，临时来不了了。下次，下次我们再约时间，大家都是兄弟朋友，好说好说。”但是，从张厅长目前的态度和表情看，显然他是不高兴的，而且是非常不高兴。张厅长就想了，“昨天那样关键的场合都能出了这么大的娄子，你陈志鹏还怎么能让人放心？还要让我这张老脸跟着你出丑！你在搞什么，自己老婆都管不好，还能管什么？！看来你确实还是太年轻了，做事太不周到，需要历练的地方还多着呢。哼，”张厅长冷冷地想，“我看副厅长候选人一事还得从长计议。”

　　“张厅长。”陈志鹏又温柔地轻轻地喊了一声，小心谨慎地往张厅长办公桌近前走了两小步，“昨天下午小致一个朋友出了车祸，那朋友在这里没有其他亲人，小致被警察叫到事故现场去做案情处理，后来又赶到西郊医院去看望她的那个朋友。出来的时候太匆忙手机落在医院了。她赶到卧龙山庄的时候，我们已经散了。您看，张厅长，这实在太对不起您了。”陈志鹏这回没有装，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绞起了手指头。

　　“噢，我好像看晨报上是有一条报道，说昨天下午西郊发生了一起几车连环相撞的车祸，现场很惨。小致那位朋友还好吧？”

　　“还好还好，谢谢张厅长，谢谢张厅长。”陈志鹏感动得眼泪差点流出来，“张厅长，您看，这几本书是小致的最新作品，这是样书和草稿，还没有正式出版，我给您拿来了。要不回头我给李部长和韩市长的夫人送过去，去了一则给她们做个解释，另外也算向她们道个歉。您看这样合适不合适？”陈志鹏小心地看着张厅长的脸色。

　　“嗯，你这个想法不错。这样吧，今晚我约了李部长一起喝茶，你也来吧，帮着打打下手，顺便把书给人家，再多说几句得体的道歉话。韩市长那边呢，改天吧，等有比较好的机会我再告诉你。”

　　“谢谢张厅长，谢谢张厅长的原谅。晚上我一定把话说好、说到位。真的太感谢张厅长您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压在陈志鹏胸口快要让他窒息的巨石突然滚落，陈志鹏感到了久违的轻松。如果张厅长允许，陈志鹏真有扑上去亲吻他那双尊贵的脚的冲动。

　　走出张厅长办公室，陈志鹏与李胜利迎面撞了个正着。陈志鹏敢拿脑袋打赌，李胜利这个小人刚才肯定偷听了自己和张厅长的对话。

　　“陈处长，这么早啊！”

　　“你也不晚啊，李处长。”陈志鹏不卑不亢。

　　“陈处长，”李胜利突然神秘地向陈志鹏靠近了一步，“听说昨天晚上出大事了？”

　　“什么事？”

　　“听说你小子不仅放了省领导的鸽子，还把领导们的夫人一起给耍了。看不出来啊，牛人一个！”

　　“李处长，你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难道有假吗？！别以为几本破书就能帮你逢凶化吉，我可听说有领导已经大发雷霆了。再说，”李处长进一步靠近陈志鹏，“我问你，未经出版的书你就敢拿出来送人的嘛，你就不怕你家夫人提起诉讼，再把领导以及领导夫人置于不仁不义之地。”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就不劳李处长您烦心了。”

　　“噢，真的吗？我可听说你和你家夫人的关系不怎么和谐呢，人家好像根本不买你什么账哎。这主你替她做得了吗？想拍马屁升官可以理解，但不择手段就不对了，你说是不是啊，陈处长？”李胜利阴阳怪气地说完便扬长而去，心里还在骂，“想跟我斗，你还嫩了点，不自量力！”

　　李胜利这最后几句话的声音不小，陈志鹏很担心办公室里的张厅长会不会已经听见。

　　一道晨曦照进房间，刺开了冯小致的双眼。

　　冯小致多么希望昨天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她永远都不愿再记起的噩梦。身上阵阵的剧痛、口中咸咸的血腥说明这一切都不是梦，这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发生过。冯小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四下望去，房间里一片狼藉。这是自己曾经那个温馨又幸福的家吗？那里曾经寄藏了自己多少的希望和梦想。

　　冯小致一边用清水清洗身上的血迹、污渍，一边慢慢回想昨天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看来陈志鹏昨天晚上就走了，一直没有回来。“春梅！”冯小致突然想起了杨春梅，“对了，春梅车祸了。她现在怎么样？昨天医生说过，如果三天醒不过来，人可能就没用了。不行，我得赶紧过去。这样过去会不会吓了春梅？”

　　冯小致看着镜子里自己乌黑脓肿的脸颊和还在渗血的额头，“噢，不，我怎么糊涂了，春梅昏着呢，即便醒来估计也不会一下就清醒到能注意我这张脸的程度。但是，还是戴上墨镜吧，这张变了形的脸只怕会吓了左右邻居。”冯小致心里想着已经迅速收拾东西出了门。

　　“冯女士，这个手机应该是你的吧？”

　　“是的。”

　　“昨天你落ICU病房了。它总响总响的，护士就拿了放在护士站，后来可能被打没电自动关机了。”

　　“谢谢。”冯小致接过那只手机随手放进口袋。

　　“你……你没事吧？”护士长看着冯小致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没事。”冯小致故作轻松。

　　“你的额头还在出血。我帮你处理一下吧，来，坐下，坐下来吧。”

　　杨春梅在第三天的中午时分终于慢慢苏醒过来，一醒来便认出了冯小致，这让冯小致感到分外欣慰。坐在床边陪护杨春梅，看着窗外有些荒凉的院落，冯小致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她想杨春梅在这里养身体的伤，自己在这里疗心理的痛，当走出医院的时候冯小致希望自己能对从前的生活有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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