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如影随形
冷锋过境,气温愈发降低了许多,宽敞整洁的房间里显得有些湿冷。
尹陌只身回到了原来的家,许是很久没有住的缘故,房间内格外冷寂,只是那些轻轻覆盖在房间陈设物表面的灰尘却显得格外舒心,一切都似乎是时间的积淀。
可是,她回来就打算要住在这里了,所以,她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将家里做了一次彻底的清洁,甚至将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的一尘不染,走出唐家大宅的她依然如故。
晚饭之后,夜幕降临,因为她一个人,心里却不免觉得空落落的,她起身在二楼的阳台上站着,夜里有些冷,她将身上印着花纹的蓝色披肩裹着紧了紧,那纯净的颜色映衬着她向来白净的肌肤显得格外淡雅从容。
她手中捧着一杯氤氲着雾气的花果茶,那丝丝清甜的气息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甜蜜,她静静地看着远处,那黑暗中的群山只是一团漆黑的影子,也许是在思念家人,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她那精致光洁的容颜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像是一朵盛开着的山茶花。
这些年,她向来都是如此素洁薄凉的性情,她总是一副淡泊如水的样子,哪怕再严重的事情也不会让她的情绪出现太过于激烈的反差,她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太过在意周遭的环境,她习惯专注而平静地过生活,她懂得轻重缓急,也懂得自己心中不能平复的执着与感受,她最懂得的就是做好她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这些年,从一开始她抗拒和唐旭呆在一起到现在,她的心情和想法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度她抗拒那个在婚礼上将她各种奚落又百般阻挠的男人,可是,谁曾想,她竟然跟这个男人有过长达两年的同居生活,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契约情人,而且那份合同也只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协议。
原本她以为,只要她忍耐过两年之后,一定决绝地离他而去,可是,她现在却似乎高兴不起来,情绪也似乎很低落,她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可她却并不开心,甚至还有一些惆怅,从回家之后,她已经不停地叹了很多次气。
心里有一种无以名状的伤感和心痛令她感到无法控制地感到难忍和窒息,不仅如此,那些深入骨髓的回忆时时刻刻地在她脑海里像电影画面一样再次浮现,让她全身的细胞都沉浸在那些略带伤感的回忆中。
即便如此,但这一切都没有对她的正常生活产生丝毫的困扰,因为,现在的状况也由不得她来选择,她已经选择了离开,剩下的事情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这些日子她一直休息不好,甚至此刻,她觉得内心疲惫极了,也许她需要好好休息。
她想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再好好睡一觉,也许,醒来之后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她一个人的时候选择对自己好,平静而安定地让自己过得舒适,她不是那种哭哭啼啼委曲求全的女人,她的心里很明白,她只是在等待真正可以放手的那天……
浴室里,浴霸的灯光柔黄且温暖,让她沐浴在雾气腾腾的水中,其实,她是想哭的,只是,当她仰头将脸浸在水中时,她感觉到呼吸压抑,似乎泪腺也封闭了一般,只觉得眼睛干涩异常。
当她关上浴头的手把时,那些纷纷扬扬的水流嘎然而止。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唇瓣也异常红润,她的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浴巾,在在毛巾擦头发的时候,她还是没能忍住,终于将脸埋在毛巾里放声哭泣。
这是只有她一个人,她不必压抑自己的情绪。
她的心里终究是有些埋怨他的,毕竟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年,那些在一起的时光就这么付之东流了么?他竟然都不挽留她一下,而是将合同撕毁还让佣人把钥匙给她,这是让她走么?
她越想越觉得心里委屈,这个时候他也应该回家了吧?如果回家后看到她不在,难道都不会着急么?可是,她看了一眼放在床头上的手机,一直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一整天连一条短信和一个电话都没有......
难道他根本就没回家?现在,他应该可以名正言顺的也不归宿了吧?他也不必再担心跟她解释些什么,甚至他也不必挖空心思地去琢磨一些让她相信的理由和借口了吧?听上去她的离开倒像是皆大欢喜!
原本,她在床头点了薰衣草的精油灯,那氤氲的香气在略微昏黄的卧室里显得格外唯美,可是,那香气却并未带给她任何舒解缓压的效果,反而令她心绪烦闷,尹陌一把抓起静静躺在桌面上的手机,然后按下了关机的按键。
既然她选择了不在隐忍,那她也无需再折磨自己,她选择了离开就要勇于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哪怕真的还是心绪不平,她也要学着去释然,因为,有时候我们也需要做一个决定来放过自己。
“咚咚咚——”一阵沉稳的敲门声,一如脑海中浮现的那个男人,他沉稳淡泊的气质。
难道是他?
尹陌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她屏息凝视窗外,侧耳在仔细听着楼下的动静,真怕是自己的幻听。
可是,这一次却是真的,那敲门声如此反复,她确定不疑!
他竟然来了?尹陌的心里有一种格外的欢喜和舒畅,似乎刚才那纠缠在心里压抑难耐的情绪,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可见,爱情的魔力还真是巨大,竟然都超过了良药带来的奇特功效。
尹陌扔下手中的毛巾,甚至来不及顾及她身上的浴袍就飞奔至楼下,她真怕自己晚那么几秒他就会离开一样。在走下楼之后,那敲门声在耳边显得更加清晰,令她整个人都格外开心。
也许,前几秒,心里还在数落这个男人的种种不是,可是,此刻,心里对他却是浓浓的爱意,甚至恨不得在看到他的第一秒就主动认错,都怪她太过于骄纵,怪她想多了,没有体谅到对方的心情......
“来了。”尹陌故作深沉地闷声应着,似乎这敲门声打扰到了她的休息,令她不悦。
“陌陌,我没想到......”唐润一脸欣喜异常的表情,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
因为,明天赫连羽要与他回英国,他吃过饭完之后独自漫步,谁知道竟然走到了尹陌的家门口,他靠在她家门前的那棵大树下想起了很多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想着想着,他一个人竟在那里傻笑,像是一个纯真无邪的孩子一般。
谁知,他竟然看到了楼上亮起的灯光,虽然光线不是很亮,可是,那窗帘上照映出她摩挲的身影,还是让他激动万分。
“你怎么来了?”尹陌第一时间看到门口的人不是唐旭,她那略微放光的眼神像是逐渐燃熄的蜡烛一般,那亮光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愕的表情,她没想到唐润竟然会来?
“我打扰你了么?”唐润绅士且礼貌的询问着,他温和的看向她,一脸浓郁的笑容。
“没有,当然没有。”尹陌有些慌乱的回答,她似乎还没有从诧异的情绪中缓解过来,她无论如何没想到会是唐润。
“那,不请我进去喝杯茶么?”唐润却似乎并不介意她那略微诧异的表情,相反,他的情绪大好,没想到在离开的前一晚还能再见到尹陌一面,这完全超乎他的预料。
其实,在他们上次见面之后,唐润就没有再主动约尹陌见面了,他知道尹陌的处境也很尴尬,所以,他并不愿意让她左右为难,如果他明知道尹陌已经和自己的哥哥订了婚,却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给她造成困扰,这样的爱并没有意义。
他的心里也很难受,是那种说不出来的痛,可是,这也许就是命运吧!他从不信命,但是,他却只能用这种超乎人力所能控制的因素来聊以**,虽然这种借口并没有达到安抚自我的效果,可是,他也不想让她为难。
“进,进来吧!”尹陌忙侧身想相让,那忐忑的情绪却错综复杂,心跳也有一拍,没一拍的跳着。
“请坐吧,房间有些湿冷,你要喝点什么?”尹陌站在自家的客厅里,整个人却极度不安,似乎唐润才是主人,而她却是客人,像是在别人家一般,局促不安。
“没关系的,不用太客气。”唐润看着她那略微彤红的脸颊,只觉得她异常可爱,可是,他又不忍她过去麻烦地招待他,所以,连连摆手推辞。
“那,那茶好了。”尹陌趁着泡茶的时机连忙跑到茶水间里,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到唐润只觉得无法坦然相待,虽然她的心里很清楚,他就是唐润,是曾与她有过婚约的那个男人,可是,现在她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将他归类为赫连家族的大少爷,赫连澈。
唐润看着尹陌神色匆匆地落荒而逃,他的唇角不禁轻轻扯出一抹笑意,在他心目中,那个娇羞可人的尹陌,她似乎未曾改变。
“你慢一点,我来端吧,小心烫着。”唐润适时地出现,他生怕尹陌不小心烫着自己的手,在他心目中,那个尹陌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女孩。
果不其然,尹陌被滚烫的沸水烫到了手指,她不由得连忙轻轻扯上自己那粉嫩的耳垂,才慢慢好一点。
“你没事吧?让我看看。”唐润眉心一皱,他不由得对她心疼几分,他就是见不得她有一丁点的难受。
“我,我没事。”尹陌看着唐润那一副紧张的样子,她心里微微一暖,随即又觉得这种反应似乎并不正常。正在这时,唐润竟然轻轻地将捧在他手中的手指凑近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吹出冷气试图为她缓解疼痛,她心一惊,连忙将手抽回。
“回客厅坐吧。”她连忙将托盘中的茶水端到茶几上,留下唐润一个人在原地,他伸手轻轻地揉搓着他那英气的短发,一脸失落的神情。
尹陌端起一杯氤氲着白气的红茶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精致光洁的杯体倒影着她明净清凉的容颜。诚然,岁月对于她是眷顾的,这些年来尹陌是越来越美了。
不是形于外的美貌,而是静如画一般的气质,过去的她是单纯可人的,像是一个可爱的小公主,过了这两年,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一种温润清雅的独特气韵,那是一种真正由时光与流年雕琢出来的魅力。
唐润静静地看着她那姣好的容颜,他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她了,能这么看着她,哪怕一个字都不说,似乎都是一种惬意的享受,不知道为什么,唐润异常享受此刻这种静默的时光。
尹陌原本只是低头喝茶,她没想到唐润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造访,而她沐浴之后一副凌乱不堪的样子,因为不久之前哭过,她生怕唐润看出她的狼狈,她不想在唐润面前那么失去尊严,这会让她接受不了。
“我,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劲么?”尹陌用余光瞥到唐润正在仔细凝视着她,而是他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已经停留了良久,她不禁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袭来。
“没有,你的脸非常完美。”唐润似乎并没有否认他在看她这一事实,反而对她的容颜大加赞赏。
看来,这两年他也并不是没有变化,过去的时候,唐润一定不会如此坦然,而他现在竟然也懂得了男女之间的小情调,甚至懂得如何说好听的话。虽然尹陌知道,唐润一直具备让许多年轻女孩追捧的资格,他一直都很受欢迎,根本无需刻意讨好谁!
唐润有些怔怔地望着微微侧身的尹陌,她那白皙的手掌轻轻抚上自己光洁的脸颊,唐润的心里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触,控制不住地启口:“陌陌,你真的爱他吗?”
他!尹陌在听到这样的称谓之后,她的心里是觉得有点尴尬的,唐旭是他的亲哥哥,可是,当她横在两兄弟之间时,他们血浓于水的同胞之情却显得格外剑拔弩张,这是她的错吧?
听到他突如其来的的问话,尹陌对上唐润有些狐疑的目光,她清浅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凉凉的,淡得几乎一晃而过,缓缓地转身,纤长的睫毛在她清净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干嘛突然说这个?”她淡而清楚地启唇,似乎并不打算直面应对唐润刚才的问题。
“既然一切正常,为什么你突然回老宅子里住呢?你看看,这里既湿冷又冷清,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一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唐润坚持地认为尹陌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凭他过去对尹陌的了解,他的心里断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唐润着急也没有用,他知道尹陌的性情一向如此,她有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也不对人诉苦,也不找人倾诉,可是,身边爱她的人看到就会异常心疼,她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对她并无益处。
“这本来就是我的家,我一个人清静一些。”尹陌扯出一抹笑意,虽然看起来有些牵强,但是唐润并不打算拆穿她精心伪装的强颜欢笑,只是他的心里觉得有些内疚,有些苦涩。
如果一切都不曾被改变,他是不是可以顺理成章地陪在尹陌的身边,而她的柔情似水是不是也只属于他一个人?
那样专属的爱,唐润何尝不想拥有?可是,他却知道感情不是勉强的东西,更何况,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不能够单方面的去掌控,去强求,更何况,他只是不想让尹陌为难而已!
“一个人也好,只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唐润微微一笑,他的目光显得格外深沉,语重心长的语气里分明带着一些诀别的意味。
“你,为什么突然来这里?”尹陌觉得今天的唐润似乎有些奇怪,尤其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暗藏令人深思的意味,可是,尹陌却想不到他的意思,只是,他怎么会深夜来这里呢?
唐润淡淡地笑着,其实,自从他回到A市之后,有空都会沿着以前他们走过的路慢慢的走着,也许,那些路上都曾遗落了太多的美好,让他忍不住地去怀念,走着走着,却每一次都会走到他的门口。
他这才记得,那时候,他总是回将她送到家门口,才肯安心离去。想来,这竟是多年如一日的习惯,也许是他永远也戒不掉的习惯,给过她的那些好,他从未想过要收回,反而想要给她更多,只是,她也许不再需要。
“我,我要走了!”唐润终于脱口而出,那语气却显得有些无力,像是因为握不紧她的手,而无力垂落在空气里的手,指间有风穿过间隙,带着一种呼啸而过的决绝!
什么?他要走了?去哪儿?尹陌真的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当她看向唐润的时候,他却一脸笃定的神情,连他也要离开了么?
“你,去哪儿?”尹陌还是按捺住内心那不安的情绪,尽可能平和地问他,哪怕只是知道他去哪儿也好!
难道她的心里还有一丝在意么?唐润看着尹陌,他真的很想从她眼神里找出一丁点的不舍和眷恋,哪怕那种情绪只有一丁点,他都肯定不舍得离开,所以他只是盯着她的脸出神竟然忘记了回答她的问题。
她还是她,过了这些年,她最终还是回到了一个人的位置,她一定也需要一个人陪在她身边吧?唐润想起了那天在天台的情景,漫天飞雪,而她却躲在天台上偷偷抹泪,那样的场景令他至今难忘!
他真怕,怕她会照顾不好自己,怕她会受委屈却在心里默默承受,怕她感到孤单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唐润想了很多,其实,他自己也很眷恋她的温柔,那些美好的时光真的就像疾驰而过的列车,永远错过了么?
真希望时光能够倒流,他愿意回到两年前的那场婚礼,不管任何人阻拦,他一定会大声宣布他爱她并且非她不可,如果当时勇敢一点点,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么遗憾呢?
他想了很多很多,直到内心的暗涌已经渐渐变成了血脉中滚动的热流,他看着她,那薄唇微微颤动着一下,似乎要说什么,可是,尹陌等了良久,他也始终一言不发。
唐润咽了咽喉咙,他从未如此冲动过,他一向冷静平和,可是,这一次,他却要做出一个疯狂且大胆的决定,“我,我的意思是,我该回去了,打扰你休息了。”
不知道为什么,尹陌在听到唐润的回答之后,她的心里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为什么她会在意他的去留呢?她深深地明白唐润已经不再属于她了,尤其是上一次,赫连羽在她面前对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拥有他的资格!
“那好吧。”尹陌轻轻应着,起身将唐润送出门外。
寒冬的夜晚真冷啊,她不禁轻轻地哆嗦着小身体,在临走的时候,唐润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是温柔的拥抱,似乎少了一些恋人之间的浓烈,却有一种朋友般的亲切,尹陌并没有抗拒,其实,过了这么久,她自己也想不起唐润的拥抱是什么感觉!
过了这么久,再一次重温,却让她有一种感动,一种欣喜,一直安慰。可是,时光终究让这一份感情付之东流,虽然想起来不免有些遗憾,可是,我们就是在这种得到和失去之中不断地成长。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想我?”唐润在她耳边轻轻地问着这个问题,那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一些伤感,可他坚持要一个回答。
也许会的吧?一定会的!尹陌心里有笃定的回答,她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唐润始终都是她心里永远无法割舍的那一份怀念。
“嗯。”她靠在他的怀抱,随着他那铿锵有力的心跳,轻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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