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鱼书缃

　　以前出差，托运行李啦，换登记牌啦，都是苏暖负责。可是加藤部长不一样，他和苏暖一起排队，分别排在不同的两排队伍里。自然而然，他们的座位一定不在一起紧挨着，避免不必要的寒暄尴尬。

　　登机放好行李，苏暖看到不远处的加藤部长正打开一本很小的书，按了照明灯，安静的看着。苏暖也拿出自己的一本小说，看了起来。

　　“苏暖！”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

　　苏暖抬起头，看见沈系长站在自己旁边。

　　“沈系长，您也去大连出差？”苏暖吃惊得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人，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加藤部长。

　　“加藤部长没跟你说？”

　　“没有。不过您去就太好了……本来我还担心我的日语。”苏暖笑笑。

　　“别您您的，叫老了！”沈仲说着，走到加藤部长跟前寒暄了几句，便冲苏暖挥挥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大连的冬天很冷。大连的工厂里更冷。大家都换上了厚厚的工作棉衣。

　　对方的技术人员先带着一行人去异常位置做确认，苏暖抬头看着巨大物件从头顶滑过，心里感觉到一番畏惧。

　　厂房陈设有些许凌乱，里面更是没有标志清楚的安全通道，天车滑道下的悬挂物总是一个倾斜状态，稳固性差。

　　苏暖心里特别不舒服。她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一种差异。她不愿意承认国人在某些方面的差距，可是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作为一个中国人，她希望自己的同仁也能在一个相对健全的安定的环境里去工作。

　　在这个纷飞乱杂的社会中，多么需要一些人保持清醒。那些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媒体，网络确实是在飞速进步和发展，可是，真正支撑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的，是实业，是科技。

　　苏暖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渺小，只能这样在两个画面里，做无声得感慨，她所知道的一切，她所做的事情，那么不足道。

　　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噼里啪啦的翻译，苏暖觉得有点思维跟不上。她略显疲累的跟在加藤部长身后，沈仲跟在她身后，递给她刚刚打来的热水。

　　“苏暖，小心！！”

　　加藤部长走过轨道之后，发现不远处轨道上，送料车轰轰隆隆响起来，缓缓移动，朝着苏暖的方向。

　　苏暖抬起头的时候，加藤部长张开双臂，挡在她的前面，苏暖完全呆住，沈仲则是一个箭步冲到紧急停止操作台前，拍下了停止按钮。

　　送料车就那样缓缓停在了加藤部长面前。苏暖的脑袋里出现空白。

　　“要注意周围的环境。”加藤部长轻描淡写的说完，掉头走向前面。

　　“苏暖，没事吧。”沈仲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看着吓得一脸惨白的苏暖。

　　如果没有沈仲那一连串操作，她和加藤部长后果不堪设想。她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加藤部长，心里五味杂陈。然而，这个本能的反应，让苏暖特别感动。

　　“走吧。回会议室了。”沈仲又叫了一声苏暖。

　　沈仲和苏暖默默的走在加藤部长身后。

　　加藤部长整理好资料之后，苏暖把具体问题点和说明改善需求一一翻译给对方中国人。在一些技术术语相对晦涩的部分，不等苏暖卡壳，沈仲就会主动接上苏暖的话，继续翻译下去。

　　“苏桑，沈桑，辛苦了。”晚上九点，会议才结束。加藤部长一边收拾电脑，一边说。

　　“不辛苦，命苦！”沈仲笑着看着苏暖。

　　办公室外，一片漆黑，可以看得到冻的发亮的星星。苏暖站在温暖的办公室里，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知足。她突然觉得，自己怎么会如此幸运，遇到的都是那么善良真挚的人。

　　回酒店的车上，沈仲操着流利地道的日文跟加藤部长开着玩笑，一路轻松。

　　“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还会很忙，要修模具。”电梯上分开的时候，沈仲嘱咐苏暖。苏暖挥挥手，拖着疲惫的身体和复杂的心情走向自己的房间。

　　“苏暖？！这么巧？”一个质地纯净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苏暖耳边响起。

　　苏暖回头，看见一个踩着拖鞋，大波浪披肩发，穿着睡袍的女人。

　　“怎么？这么快把我忘了？”看着苏暖有些迟钝的眼神，女人说道。

　　“东吉？真的是你？”苏暖定睛半晌，认了出来。“好久不见，你……还在宏图科技吗？”

　　苏暖的记忆刷刷的倒转，她想起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想起东吉和小洁一起的一个个画面。

　　“早就不在了。你这是？出差还是？”东吉问。

　　苏暖注意到，她割了双眼皮。眼睛更显得有神了。

　　“哦……我出差。你呢？”苏暖问。

　　“我跟我男朋友一起出来玩儿两天，不过，这时候的大连，没什么好的。”东吉说着，上下打量苏暖。“你现在……还是做现场翻译呢？”

　　“嗯…”苏暖苦笑：“实在是……没有GET到其他技能。”

　　“你什么时候走？跟我男朋友一起吃个饭吧？”东吉说，她脸上闪烁的妩媚和胶原蛋白告诉苏暖，她很幸福。

　　“明天下午就走了，恐怕……没有时间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苏暖明白，下次，其实就是无期。

　　“……那……遗憾了，我电话一直没有变，回头联系。”

　　“我也一直没有变，回头联系。”苏暖说完，知道这句寒暄特别假。她们彼此都没有换过电话号码，可是，微信火起来这些年却没有互相加过微信。

　　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热水澡。苏暖翻来覆去睡不着。东吉让她的记忆再次复活，从前的自己，从前的徐眺，从前的章楠，一个一个鲜活的面孔，突然让她感到时间的可怕，原来以为的长久，不过是转眼的时间。

　　闹铃响起的时候，苏暖感觉头晕晕的。她朦胧中觉得，自己身体有点低烧。睁开眼睛，知道还在大连出差，便硬撑着起了床。

　　“苏暖，这边。”6点半整，苏暖进入到餐厅吃早点，沈仲看见她叫着。

　　苏暖提着行李走过去，看见加藤部长已经快吃完了。

　　“你们慢慢吃，我先去退房，办手续。”加藤部长说着，起身离开了。这让苏暖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苏暖！”苏暖还没坐定，听到东吉的声音，她看过去，东吉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笑着朝她打招呼。

　　苏暖刚要打招呼的瞬间，在看清男人脸的那个瞬间僵住了。那个东吉揽着的男人，正是丁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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