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鱼书缃

　　吕修长放下电话，站在写字楼门外的身躯显得有些佝偻。他紧紧捏着电话的手，更紧了，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爱上一份工作不容易，他承认中间的热情让他爱上了这份工作，即便这份微薄的工资还不足以让他富贵，只要尚且可以糊口，他希望自己能够坚持下去。

　　吕修长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样的叹息是替苏暖还是替自己。

　　“啊吕，盒饭来啦，赶紧吃吧，一会儿凉了。”一个带着大框眼镜的小个子男人招呼吕修长。

　　“好嘞！”吕修长说着，打了精神走进去。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年轻的小老板也在，他给大家多点了两个菜。

　　“啊吕，你在公司一年了吧……”小老板冲着狼吞虎咽的吕修长说。

　　“恩，刚满一年……”

　　“咱们这个小团队，你是最努力的……”小老板眼神带着一种奇怪的神色。

　　“咱们不是都那么努力嘛！我本来就干的不是本行，所以得更努力，才能追上大家不拖后腿。”吕修长说完，嘿嘿的笑了两声。

　　小老板没再说话，只是点点头。吕修长觉得有点奇怪，以前都是称兄道弟的，怎么突然间走了这么一出对话，略显尴尬。

　　吃过饭，大家刚要散去，却被小老板叫住了。

　　“……大家先别走，我有件事情要说。”

　　吕修长看着小老板的神情，心里一紧，难不成会有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

　　“我是想跟大家说……这段时间以来，谢谢大家的努力。我知道，我们刚刚开始，薪资低，工作强度和工作压力却都很大……大家却一直那么努力……我不知道该怎么表示对大家的感谢……”小老板微微直了直身子，他不过是比吕修长大不了几岁，看起来却十分稳重。

　　“今天这家伙怎么了？”大框眼睛男小声嘀咕。

　　“出事了吗？”一个卷发小姑娘眼神有点惊慌，声音细细的。

　　“我们平台运营收益实在太差，我爸爸也不会再拿钱支持我了……所以……我已经跟另外的企业谈好……把这个平台低价卖掉了。”小老板鼓足勇气，宣布。

　　吕修长一直挺着腰板听的，这一句话，却几乎让他瘫软。

　　“大家下午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去财务小李那里结款。我会多付给大家半个月的工资……我确实已经很困难……再多……做不了什么了……”小老板说完，看着这帮平日里和自己一起奋斗的兄弟，心里难过，但只是转身离开了。对于他来讲，只能这样分别。对于面前这帮人来讲，他心里明白，不管他自己做过怎样的挣扎和努力，每个人都会当他是背叛者，他已经背叛了他们当初的约定。

　　沉默和叹息充斥着整间屋子。

　　吕修长开始整理办公桌，说实话，没什么可整理的。都是那些平日里工作的零七八落的材料，自己的水杯，经常泡面的饭盒，还有榨菜……他曾经在这里连续熬过无数个日夜。

　　很快，吕修长就整理完了。他承认，自己喜欢这里的人，这里的年轻人，喜欢大家一起讨论的时候即便争得面红耳赤却依然能够坦诚相待。

　　或许，年轻带给人的唯一资本，就是真诚。吕修长确定，自己在这里收获到了。

　　他拎起背包，冲着大眼睛和其他人挥挥手。说道：“行了，别垂头丧气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多年轻啊……”

　　大眼镜还是呆坐着，没有动手收拾东西。

　　吕修长走过去，推了他一把。“我走了，都在一个城市，有空打电话一起喝酒。”

　　“……修长……算了，你也真够没心的，真就这么走了！不吃个散伙饭吗？”大眼镜哭丧着脸。

　　“不散伙，所以不吃饭，以后聚餐还有的说。”吕修长说着，走出了写字楼。

　　吕修长没有想到，他寄给苏暖的衣服，是他和团队最后的成果。

　　他以为他可以为了热爱放弃一些东西，可是现在，即便那微薄的工资，老板也不愿意，或者说，也没有能力再支撑下去了。吕修长又要面临出走了。

　　吕修长拿出一根烟，点燃。站在街头，看着白昼里匆匆忙忙的行人，看着日光渐渐远去，夕阳的余晖染红街角，眼角泛出泪光，他好像忘了时间，好像忘了自己，也忘了自己想要去哪里。

　　吕修长吐出烟圈，眼神有些迷离。

　　学校里那些学过的日语，他已经全部还给老师了，他的学历证明，除了能够证明他是上过大学的以外，已经不能凭借那张纸上描述的专业找工作了。

　　夜幕降临，吕修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住所。

　　拉开电灯，屋里很凌乱。他打开电脑，愣了很久，想起饿着的肚子，泡了一碗面。

　　坐在电脑前，顺手打开的图片，依然是发给苏暖的衣服的图纸。

　　电话在一种凝固的安静中响起，是母亲。

　　“妈……”吕修长抑制着哽咽。

　　“你今天下班了吗？东小子去你那边，让她给你带了家里酿得酱。”

　　“妈，那些东西哪里都能买的到……”

　　“哦……你都多久没回来了……有空回家看看……”

　　“……恩，那个，妈我还有事儿，加班呢，先挂了……回头再打给你。”吕修长怕眼泪流下来，赶紧挂掉电话。

　　放下电话，看着碗里坨了一半的面，大口大口的吃起来。热热的，分不清流下来的是汗水还是眼里的泪珠子。

　　生活一直在继续，继续下去，就是生活。

　　自习室里的一天，苏暖回来，有点晕乎乎的。

　　“苏暖！”

　　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苏暖回头望去。

　　“章组长……”苏暖有点吃惊。

　　“你从图书馆出来？这么晚……”章楠问的有点不自然。

　　“哦……那个……”苏暖刚要说自己考研的事情，却一口把话头吞了回去。

　　“哦，这几天……苏小妹没来上班……她没生病吧？”章楠问道。

　　“她最近……家里有点事。”撒谎的时候，苏暖会脸红。

　　“哦，这样啊。你吃过饭了吗？”章楠问。

　　“我吃过了。”

　　“哦……你回去路上小心。”章楠看着苏暖的眼睛说。

　　“我要进小区了，再见喽。”苏暖看了一眼章楠，苏小妹的这个同事，让人很有温暖感。

　　走上楼梯，门口的灯已经被拉亮了。

　　苏暖拿出钥匙，小心的打开门。喊了一句：“苏小妹……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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