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鱼书缃

　　自打上次出差回来，苏暖就一直是心理上很多负担。她总觉得人们看她的眼神里蕴含着什么。另一方面，罗总对她上次表现的不满意也延续并且蔓延，开始对苏暖各个方面显示出挑剔的眼神。

　　苏暖有一个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碍手碍脚。开会的时候，也会显出很多不自然。

　　之前跟她走的很近的人，见了面，虽然说也会打招呼寒暄，却总是觉得中间少了点什么。

　　在这个苏暖很难受的当口，王技术汇报，日本进口设备突然出现重大异常，无法重新启动。产品无法及时供货，高副总紧急联络，日本本田经理带领一行人员紧急应对，飞往中国。

　　苏暖放了很久的日语，再次启用。

　　来支援的人都是经验十足的人，分头排查，很快就找到了异常引发的原因。对于工厂的一些翻译内容，因为双方都是技术人员，对设备和技术足够了解，其实一个手势，双方就可以清楚的明白对方的意思。苏暖工作起来，还算顺利。

　　问题解决之后，便是责任追究，日方和中方各自有着自己的说辞，会议有点紧张，也有点压力，但是总算最终还是解决了。

　　开会的时候，苏暖能够隐约感觉到罗总的不悦，可是她又拿捏不好究竟是因为什么，只能一切都是小心翼翼。

　　有些事情搞不懂，只觉得王技术和吴主任也都是闷闷的阴郁。

　　日本人离开后的几天，苏暖整理会议的一些记录和资料，她回忆着这两年来到公司的事情，来往的人，彻底疲累。

　　苏暖揉揉眼睛，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又到了咖啡时间。苏暖像往常一样，开始磨咖啡豆。咖啡沏完，照例去罗总办公室。里面的谈话，让她驻足了。

　　“苏暖跟日本人关系怎么样？很好吗？”问话的人是罗总。

　　“……看起来他们关系不错，大家对她评价也很好。”高副总说。

　　“开会的时候，总觉得她说出来的一些话，对我们不是很有利。”罗总说。

　　“……”苏暖拿着咖啡杯的手，有点抖，她听不到后面在说什么，只是故作镇定的举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罗总，高副总，咖啡沏好了。”苏暖把咖啡小心翼翼摆到罗总和高副总面前，之后，就退了出去。

　　苏暖有点犯神经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新人，就是受不得半点委屈。

　　可以质疑我的能力，请不要质疑我的忠诚。苏暖彻底失望了。也许遭遇的这一切，都不过是社会的冰山一角。

　　在学校里那么多年，就好像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结界里，一切美好，都是把真实屏蔽掉的东西。

　　苏暖坐在电脑前，反思自己。她觉得是自己专业的失误，带给了自己致命的弊端。她突然觉得，信任一个人，竟然可以那样脆弱，她曾认为最牢固的东西，在这样的现实面前却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苏暖也许就是这一刻，决定要离开了。对于一个走上社会的人来讲，所有离开都容易，给离开找个理由似乎也容易，只是，给离开找一个安稳又满意的后盾接续，却是十分不容易。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苏暖查看了银行卡的余额，计算了大概房租和日常生活消费，最后，把一直以来模糊的概念清晰化。是的，考研。

　　对于工作上的一切，苏暖依然天真的以为，是自己对这个社会没有做好准备。她想把接触社会这件事情往后推，给自己一个平静缓冲的时间。

　　苏暖的辞职信写好后，直接交给了高副总。高副总先是吃了一惊，他再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暖会辞职。

　　这些时间里，罗总和高副总对苏暖确实是不错的。

　　“怎么突然想到辞职了？”高副总让苏暖坐下，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想要继续学习，觉得自己能力太不足了。”苏暖说，话一出口，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离开的人，是不会实话实说说出自己离开的缘由的。因为离开的人，说什么都是微不足道了，也会觉得倾诉变得没有必要。

　　“继续学习？回学校？”

　　“我想准备考研。”苏暖直接说出来。

　　“……想好了？”惯性，高副总又问。

　　“想好了。”苏暖说完，高副总没有再问。

　　苏暖没有跟周围的人讲，只是告诉了小洁和王技术。

　　苏暖看着依然忙碌的车间，想起最初来到的时候，虽然工作忙碌，大家却似乎都是很亲近，一起学东西。可是如今，多少人走了，自己也即将离开，而这离开里又是有多少无奈。

　　罗总依然像往常一样，苏暖也像往常一样。只是一次罗总突然叫住苏暖问苏暖报考什么学校什么专业。

　　“教育。”苏暖说。

　　“挺好。”

　　这是罗总和苏暖唯一一次关于离职的对话。

　　走不下去了，不知道可不可以按下重启按键。

　　苏暖走的那天，罗总没有在公司里，所以，苏暖没有特地跟他最后告别。

　　一样的秋天，一样的落叶，不一样的心境。苏暖抱着整理箱，走出事务所，走出公司大门，那一刻，她有点鼻子发酸，但是她清楚，这不是留恋，真的不是。

　　面试仿佛在昨天，那个时候的高露经理，那个时候的双双，那个时候的吴主任，还有王技术……那个时候真诚不羁的心，都在时间里淡泊起来。

　　回到出租屋，苏暖有种舒了口气的感觉，仿佛自己被牵扯的凌乱，一下子归于平静。

　　“今天晚上我不回去。”苏小妹发来微信。

　　苏暖耸耸肩。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是石木雪。

　　“木雪……”

　　“苏暖，今天我去你那里住……”没等苏暖说话，石木雪就噼里啪啦的说。

　　“今天……可以啊，你怎么突然……”苏暖疑惑的问。

　　“……唉，别提了，房东真是过分，突然把房子卖了，让三天之内搬走，我刚出差回来，期限已经到了。”石木雪无奈的说。

　　“你来吧，我正好有事要告诉你。”苏暖说。

　　“行……对了，我还没吃饭呢！”石木雪补充。

　　“只管来吧，我这好吃的东西没什么，给你煮面。”苏暖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储备。

　　出其不意，或许就是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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