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姿在门外望着房间号呆了半天，有些颓败的摸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拨出去。

　　“喂？红岩大哥啊，我是小林子……刚才我劝了他……对呀，他还是不答应，这几年看他挺理智的，没想到反应还是那样儿，我想要不告诉他你和阿姨……行行行，我不说我不说。可是红岩大哥，这都六七年了，他还不愿意去看钟叔叔。……我也知道，干妈知道了会受不了。可是小白以前虽然有些乖戾偏激，但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看给他说了，你们间个面，然后让他好好劝劝干妈。……那好吧，那先不说。……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是他每次都把我当恩人，我还心里有愧哩。……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他那么误会你和阿姨，大家都没有错，要怪就怪时代。……我？哦，我在西客站哩。……上岛咖啡？那成，好久没见你了。呵呵，好的。……待会见，拜拜。”

　　挂了电话进房间，仲夏还在发短信。林枫姿想了想说要出去看一个同学，仲夏头也不抬说那你快去吧。气的林枫姿想马上就领养一个女孩儿扔了仲夏这个儿子。

　　小白抽了两根烟，慢慢回想刚才林枫姿的话。

　　林枫姿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见不得别人受苦，总以为所有人都是一幅好心肠。

　　这一点好，也不好。

　　好，是有一颗善良的赤子之心，不好，是这样活得太累。

　　林枫姿刚跟顾晴觞离婚那会儿，整天觉得自己是个罪人，老是念叨：我对不起顾大哥，跟他接了婚还忘不了薛临轩。然后就是自责自苦，短短一个月瘦得不成人形，娃娃脸上颧骨凸现出来，眼眶凹进去，像个游魂。

　　小白突然想到刚才自己似乎也说了相似的话。

　　“他既然不爱我妈，为什么要和我妈结婚？就算他喜欢那个女人在先，可他既然和我妈结了婚，就不应该跟那个女人藕断丝连！”

　　小白打了个激灵。

　　她本是一片好心，自己不领情也就罢了，反倒说了那样的话。别人倒没什么，但保不准林枫姿会觉得他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难怪她脸色惨败起来，原来……

　　敲门的时候里面是仲夏的声音，问他是谁。这是小白教他的。如果是林枫姿，那是问都不问直接开门。

　　仲夏开了门说：“妈妈去见她同学了。”

　　小白哦了一声，“有没有说是那个同学？”

　　仲夏摇摇头，有些自责起来，“舅舅，我下次一定帮你问清楚。”

　　小白点点头。没听林枫姿说她在北京还有联系的同学，如果说她去看导师老贾，小白倒还觉得可信。想了想下楼去超市买些水果，林枫姿的葡萄又吃完了。

　　刚到宾馆旁边的超市门口，瞥见对面上岛咖啡的门前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

　　林枫姿面朝着他这边，正在跟一个男人说话，脸上蕴着笑。那个男的背对着他，看不到脸，身形倒是挺高大的，估计也就三十多岁。林枫姿一边笑一边点头，还说了什么，很融洽的样子。

　　小白想了想，既然是同学，过去打个招呼也没关系的。

　　正要过马路，碰上红灯。眼前车辆来往开得飞快，再看对面，那男人进了两辆出租车走了，林枫姿还站在路边上，望着马路发呆。

　　绿灯了小白跑过去，一拍她肩膀：“人都不见了，还发呆！想什么呢？”

　　“想你。”

　　林枫姿一转头见是他，蹦出两个字。

　　“想我什么？”

　　小白心头一跳。

　　“想你什么时候能听我的劝去看钟爸爸。”林枫姿似乎很苦恼。老师的职业病出来了，喜欢劝人开导人教育人，“我现在劝人的本事越来越差了，以前劝薛仁贵的时候，三言两语就搞定了，你呢，我说一句你反驳十句。”

　　小白却不领情，纠结了眉头说：“我又不是薛临轩！”

　　“明白明白。你是小白，有时候偏激的小白。哎我说小白，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像杨过的，偏执狂。”林枫姿念叨，忽然又问：“你下来干什么？”

　　“散步！”

　　“哦。”林枫姿看了看人来人往的马路，嘿嘿了两声说：“你够有情调的哈。散步？你这两天走的路还不够多啊？”继而感叹，“看来我真是老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才玩了两天，就腰酸背痛腿抽筋。”

　　“腰酸背痛腿抽筋还要跑出来见老同学？”小白看见林枫姿脸上流露的慌张，心里哼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去见老同学？你……看见了？”

　　捉奸的感觉并不好受，小白脸上还是嬉皮笑脸：“这么紧张，难道不是老同学，是……初恋情人？”

　　林枫姿白了他一眼：“别乱说！是个朋友，认识了好几年了。”

　　“大学的时候认识的？”

　　林枫姿想了想点点头。

　　小白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姐，你当年为什么不留在A大任教而去了B大？”

　　“我记得这个问题你问过一次。”林枫姿回忆了一下。

　　“你还记得呐。”

　　林枫姿点点头。那年她刚到B大，当了小白他们班的班主任。

　　十一组织出游的最后一天，大家一起聚餐，饭后一个班上的人玩真心话达冒险。

　　倩薇和班长温惠芯有意整林枫姿，林枫姿每次都选真心话，她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倩薇本来想问她私人情感，没想到什么也没问出来，反而让林枫姿给上了长恋爱责任课。不过最后林枫姿被小白问住了。

　　小白问她：为什么要来B大教书？

　　林枫姿改选了达冒险，倩薇终于抓住了机会，让林枫姿在在座的人当中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亲一下。亲的必须是她喜欢的人。

　　在座的有顾晴觞，薛临轩。林枫姿先申明了一下，她不是“百合”，然后朝小白说：“无论我接下来做什么，你都不可以生气。”

　　那时候小玉在小白旁边，两人十一之前吵了一架，现在刚刚复合。小白脸就红了。

　　林枫姿继续说：“小玉，无论我待会儿做了什么，你都不可以生气。”小玉笑得有些僵硬说不生气，小白的脸更红。

　　其他学生起哄声中，林枫姿走到小白小玉中间，一俯身，亲了小玉一下。

　　然后在小白羞赧、小玉呆愣、顾晴觞惊诧、薛临选喷水、其他学生哄笑声中，林枫姿再次申明，她不是百合。

　　后来那天晚上跟薛临轩一道回教工宿舍，薛临轩也问了她这个问题。

　　林枫姿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所以现在林枫姿还是用了那句话来回答小白。

　　小白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嘿嘿的笑：“我记得你写的那个女学生暗恋男老师的故事里，那个女学生最后为避情去了别的城市。你说那个女学生的原型是莫尹。我那天跟她谈了一下，她的理想可不是做一个老师。”

　　“你什么意思？”

　　小白更加不信了。林枫姿在别人戳到她的痛楚的时候，会恼羞成怒。小白笑笑：“我信，你说得我都信。”脸上却没有信服的表情。林枫姿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她离开A大去B大，远不是鸡头凤尾那么简单。

　　林枫姿说：“小白，其实当年，我……算是逃跑的吧。当年我和我们班班长竞争留校的名额，我跟她成绩就差了0.5分，如果面试我再努力一把，我就能留校了。但是当时，我太没自信了，瞪着那0.5分的差距，觉得自己一定比不过她就逃去B大了。”

　　林枫姿不自信，相处了这么久小白多少有些感受。当年顾晴觞曾经让林枫姿别把自己放得太低。林枫姿说把自己放的太高，就摔得越惨。最后顾晴觞说林枫姿没自信那是因为她看的太多，大学四年研究生两年接触的都是能力强的人。林枫姿感到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距，于是慢慢的自卑起来。

　　这种自卑，就像林枫姿的同情心，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

　　好，它让林枫姿知耻而勇；不好，它让林枫姿失去了很多展示自己的机会。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

　　小白觉得，林枫姿当年的那次自卑挺好。

　　“林枫姿。”

　　“干吗啊？我是你姐，不准叫我名字。”

　　“你就那么喜欢听我叫你姐？”

　　“反正我是你姐，你不乐意也得叫。”

　　“嘿嘿，你就不怕我把你叫老了？”

　　“你不叫我也会老。”

　　“呵呵，林枫姿。”

　　“又干嘛？”

　　“逃得好。”

　　“啊？”

　　“嘿嘿”

　　换来林枫姿白眼。

　　回程的车票小白也买好了，晚上六点一刻。上午林枫姿去见了一趟老贾，寒姿已经被拉出去军训了，林枫姿回宾馆的时候小白和仲夏都不在。看了会奥运会，想到晚上没事做，就去了趟书店，顺便调查调查行情，回去好让周颐进货。

　　以前在北京上学的时候，林枫姿总是觉得北京很大，横穿北京众多大学中间小小的一个A大校园骑自行车就要十多分钟。但这会儿林枫姿却觉得北京太小，小到她一出北京众多图书大厦中的一座就碰见了个熟人——温青雅。

　　其实话说回来，她跟温青雅并不是很熟，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不上十次。林枫姿到B大教书的时候温青雅进大四，而且温青雅不是美院的学生，她学化学。当年林枫姿连早饭都懒得吃情愿饿肚子的人之所以会跨院系的认识温青雅，是源于薛临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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