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姿两年前在麓山路上买了套二手房,四室一厅。要不是买了这套房子,她现在已经是枫叶林的主人了。
林枫姿到了家里,每间房的门都关着。霜姿周五下了班就在百花园看店,不回来;儿子林仲夏已经睡了,家里很安静。
百花园是林枫姿半年前投资的一家鲜花店。取名字的时候霜姿说:“我还是感觉你在剽窃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林枫姿不紧不慢的找药,终于在一个纸盒子里把好几年前的药给翻了出来。看了看保质期,林枫姿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样子,随手给扔垃圾篓里了。
刷了牙洗了澡睡觉,喉咙除了吞咽有些疼不能说话之外,没什么不对劲。林枫姿没怎么上心,心想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迷迷糊糊的睡着,却被一阵门铃声吵醒。
林枫姿喜欢裸睡,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套好衣服,拖着拖鞋去开门。
小白提了个黑色的包站在门外。
林枫姿愣了一下,觉得小白好像有些生气。小白本来就高,这几年好像又长了不少,这让林枫姿十分的不平愤慨,身高一直是林枫姿的雷区。
小白黑衬衫黑仔裤,头发很短,很硬,看上去很扎手,精深中有几分霸气,夜幕里猛然见到他,还以为遇到黑社会了。小白嘴角那么一勾,勾得林枫姿心里突突地跳。
小白望着她,神色严厉,语气里却透着些无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开门前先问清楚是谁。万一来的是强盗你怎么办?你这是引狼入室还是开门揖盗?”
林枫姿嗯了一生,不好意思地笑笑。
在她三十年的生涯里,除了有七年在公司里之外,其余时间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学校,简单纯真的生活环境让她没有机会接触到社会的黑暗一面。即便是在那七年的设计职业生涯里,她也只是埋头苦干,兢兢业业,再凭借着A大的高文凭和B大教师的资历,七年中不论是同事还是领导,对她都是尊重的。在这种宽松环境下生活得久了,对社会上那些各种各样花样百出层出不穷的违法犯纪事件只是当成一个故事来听,没有什么戒备之心。更何况,她本来就是有些自卑又心软的人,总以为别人都比她善良,又怎么会来打劫她?
小白问她:“喝了加冰的葡萄汁?”
林枫姿脸色赧赧,后悔不该一时贪嘴。
“吃了B大东门的小吃?”
林枫姿只有微笑了。
小白张了张嘴,林枫姿已经准备好听他唠叨了,却只听见对面传来一声轻浅但是沉郁的叹息,像是从胸腔中溢出。小白说:“去换衣服,咱去医院。”
林枫姿指了指墙上时针指着十一的钟表。
“咱看急诊。”
林枫姿跑回卧室,从垃圾桶里捡出扔进去的过期药,朝小白晃了晃。然后拿了一个小本子写:
[吃过药了]
小白不上当:“你哪来的药?难道你还有未卜先知的绝技?嘿,上次剩下的吧?”
林枫姿丢了个爱信不信的表情,没好气地做了个睡觉的手势。
小白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那你早点睡,明早咱去医院。”放下提包,“这么晚了,我就在你这儿对付一夜,明儿还得监督你去看诊。客房里的被子没收起来吧?”
林枫姿摇摇头。小白有时候在这边睡,准备的客房都是他用。不过这几天不见他来,林枫姿把被子都拆洗了放衣柜里了。
林枫姿无奈的看着小白在自己家里轻车熟路地翻箱倒柜。
小白铺好床,从衣柜里掏出一套睡衣去浴室。没一会探出头来小声问:“姐,你又把我牙刷扔了?”
林枫姿点点头。家里每个人的牙刷一星期一换,就是在经济最拮据的时候,这个习惯也雷打不变。所以家里牙刷储备颇丰。林枫姿取了支新牙刷给他。小白关了盥洗室的门,接着传来浴蓬头“嘶嘶”的水声。
没一会小白穿着睡衣揉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看着桌子上的吹风机,笑了。
听见林枫姿的房间传来打字声,小白敲了敲门推开。
笔记本放床上,床前的凉席上放了个布垫子,林枫姿坐上面打字。
小白忽然想到林枫姿刚到B大那年,他骑自行车压伤了她的手之后怕林枫姿给他挂科,跑去她宿舍道歉。那时候她也是这么坐地上写讲义。不过当时林枫姿右手打着石膏,一边在书上找资料一边打字十分不方便,后来那讲义还是她念他打出来的。
小白走过去,从背后看了看林枫姿在键盘上“噼噼啪啪”敲字的双手,失笑。经过这几年磨练,林枫姿也练成了“葵花打字手”。林枫姿停下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虚按在键盘上的右手除了大拇指外,其它四根手指关节的地方比左手粗了那么一圈。
小白靠着林枫姿坐下说:“不是说困了么?”
林枫姿另起了一行,打字:
[突然想写点东西。]
小白边看文档上的内容边问:“小说还是论文?”
[小说]
林枫姿从B大辞职后进了家家纺公司当设计师,白天上班,晚上和周末也不闲着。先后从事过美术考前班助教、聋哑学校外聘教师、超市售货员、超市导购、青春文学杂志撰稿人等、等工作。还在网上接一堆私活,帮人画花稿,帮人做地毯设计,帮人写学术论文。林枫姿的论文质量好,有水准,多篇代写的文章发表于业内著名杂志上,在那个圈子里她算得上是有名的前辈高人。她还帮她研究生时候的导师和其他几个老师编过书。
后来听说翻译挣的钱多,林枫姿猛攻英语,然后拿着专八的证书到处去给人当翻译,还去一家英语培训班代课,工资优厚。
一年前为了更好的发展私活和兼职,林枫姿辞了设计部主任的工作,重操旧业,在聋哑学校当了个美术老师。工资虽然远远没有设计室主任的高,但是社会福利好,此外她还有大把的课余时间和寒暑假来进行各种各样的兼职。又凭借她在那家家纺公司接触的客户,接了很多私活。
小龙曾经摸着她的头感慨:“你还真是小平同志的忠实fans,一切向‘钱’看!”
总之,为了挣钱,林枫姿是不惜一切代价,会使出各种手段的。
关于代写论文这一点,小龙也曾经嗤笑她是学术界的蛀虫,林枫姿良心发现,周六下午去孤儿院做义工,以此来减轻她的罪恶感。
小白想到小龙的评价,笑着说:“也别太累着了。你上次那本书编好了?”
林枫姿打字:
[那个已经给贾老头送过去了,正在审稿。你吹干头发赶紧睡觉吧,明早给干妈打个电话。]
贾老头就是林枫姿研究生时候得导师。
小白闷闷的笑:“怎么?怕咱妈不放心咱俩?嘿嘿,放心吧你就,我跟咱妈说了才过来的。你写吧,我坐会儿,头发干了就睡。吹风机对头发不好。”
林枫姿删了那行字,继续施展“葵花打字手”。
小白看了会问:“这小说什么题材的?”
林枫姿有些羞赧,
[青春]
手指在键盘上虚敲了敲,又打了两个字:[言情]
林枫姿给青春杂志撰稿的事小白都知道,很多牵扯到钱的事情林枫姿都委托他出面跟人谈,只有见出版商这块儿,林枫姿坚持她自己去谈。
小白心里一直疑惑,问林枫姿原因她也不说。
最后林霜姿爆料,“我姐也不知道听谁说,看小说的人都很幼稚,写小说的人更幼稚,写爱情小说的人更加更加幼稚。她又老是一副大姐姐派头,一定是怕破坏在你心目中成熟稳重的光辉形象。”
小白听了后哭笑不得,隐约了解到看这种书的都是年轻女性。为此他曾专门留意了一下公司里的年轻女职员。有一次公司年庆,在KTV包间里听见几个女职员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只是不时听见“小林子”三个字。小林子是林枫姿的笔名,林霜姿帮她取得。那次之后,小白也专门找了林枫姿的书来看,文字虽然明媚纯真,但是对于小白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看那种女性小说觉得太虚幻太单纯。只是林枫姿每本小说小白都会买,也会细细的看完。因为有人说,写书人的心绪会在文字间不自觉地流露。
看小白没有取笑的意思,林枫姿松了口气。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写青春言情小说,传出去会被人嗤笑的。
小白问:“这次写的是谁?”
林枫姿的故事,都是以身边的人为原型而衍生出来的,就好比“艺术来源于生活”。
比如说《刀客与刀》的原型是小龙和安斐。小龙叫龙夕影,夕影刀是沧月笔下听雪楼楼主萧忆情的刀,而安斐的外号叫胡斐,是金庸笔下的一代刀客。
《等待依然》的原型是唐倩薇和薛临江。故事最终结局是倩薇和临江大团圆。听到消息后倩薇来找林枫姿要她改稿,说她不要跟薛临江在一起,不然告林枫姿侵权。但最后结局林枫姿没改,倩薇也没有告她。因为书印出来后林枫姿送了本给倩薇,倩薇看了之后眼睛肿了好几天。
林枫姿打字:
[女学生暗恋男老师,结局完美。不过,是悲情路线。]
“怎么改走悲情路线了?”小白好奇。用公司新招进来的女职员小陈的话来说,“小林子的文字向来都是明媚阳光的,看她的书总让人对人生充满希望,觉得人性是多么的美好。”小白想到那年林枫姿写在《考古手记》上的批语: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大智若愚。含而不露展幽默,嬉笑打闹显风骨。
[青春的孩子都是多愁善感,我在反映现实中加点儿□□,满足一下读者的心里。]
小白笑着调侃:“《等待依然》你说是轻松路线,结果唐倩薇看哭了,眼睛肿了一个星期。现在这个悲情路线,不知道别人看了会不会致使湘江水涨洞庭湖水泛滥。”继而轻轻的问:“为什么不是男学生暗恋女老师?”
林枫姿正文思顺畅,被他连续打断,烦不胜烦,而且也不习惯被人瞪着写东西。拉着他起身开了书桌上的台式机,点开一个文档,示意小白看。
小白乐呵呵笑着的凑上去看,林枫姿继续施展“葵花打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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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赶上中秋更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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