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兹的雪还没有化。
学生们还没有回来,城堡竟然像是沉睡了般,只能听到风穿过禁林的呼啸。
这是个宁静的好地方。
斯内普深爱着霍格沃兹,这是他的家,这个地方救了他两次。一次,是他入学时,他觉得自己开始长大了,变得有力了,不再是个小孩子了。
第二次,是他陷在腐臭的沼泽里,浑身恶臭。这里收容了他,让他可以重新活得像个人。
不过他更喜欢没有学生的霍格沃兹。如果真能永远不开学,那这里就是天堂了。
斯内普踏出壁炉,他的办公室里还跟他走的时候一样。
摆在桌子上的坩埚还在咕嘟嘟的冒泡,他走过去看了看,坩埚里的魔药正散发着煮过头的莴苣的味道,坩埚上方弥漫着淡紫色的烟雾。
熬得不错。他满意的点头,坐下喝了杯咖啡,休息了下才准备去见邓布利多。
他对着壁炉喊,邓布利多很快出现在壁炉里,他的脑袋像一个浮在绿色火焰中的埃吉拉长毛乌龟蛋,这种蛋壳上的毛可以帮助蛋进行伪装,能保护蛋不会被鸟从地里挖出来吃掉。据说有的鸟在硬吞下蛋的时候会被蛋壳上的长毛给塞住喉咙噎死。
生命的智慧。
壁炉里的邓布利多说:“你回来了?我在办公室等你。隆巴顿他们还好吗?”
斯内普:“只要一颗巧克力就能让他们像小孩子一样快乐起来。是的,他们非常好。”
早在1981年他刚回到霍格沃兹时,他就主动提出过可以给隆巴顿夫妇治疗。这两人都是被钻心咒折磨疯的。虽然巫师中的疯子不少,但大多都还拥有神智。事实上,他还没有见过被钻心咒折磨疯的巫师。
所以,有一半是他确实想借此机会表现出他的诚意。另一半,则是因为他很好奇这样的病例。
但当时邓布利多拒绝了他。在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人刚刚离开的时候,那时的人们对他们还不是那么的友好。
就连邓布利多估计在当时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信他。
现在已经过了几年,可能他觉得他可信了。也可能是人们不再那么热衷于把他这个逃脱的食死徒投进阿兹卡班。所以邓布利多提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我记得你说过想去看看隆巴顿?”在一次下午茶时,邓布利多问他。
斯内普端着茶杯,他就猜到被叫到校长室陪校长喝下午茶是有原因的。因为平时,邓布利多很少打扰他。他知道他不喜欢跟人交际。
他说:“是的,我是多么盼望能去探望隆巴顿啊。”他跟隆巴顿在上学时是认识的,但只限于知道彼此的名字。因为他们在两个不同的学院。
当年他提议由他来治疗隆巴顿夫妇时就是拿他们当年的‘同学情谊’当借口的。
结果现在邓布利多用同样的话来问他,他反倒无话可说了。
他喝了口茶,嘲讽过后就对杯子里的茶叶渣发生了浓厚的兴趣——被人用自己几年前的话将住不是个好体验。他早该知道不能在邓布利多面前说太多,这个老头精明的跟他的年纪毫不相配!他早就该老糊涂了不是吗?
邓布利多像是没听到他的嘲讽,他平静的往嘴里扔了一颗蟑螂糖——这个老头也在恶心他。
“我给隆巴顿夫人写了封信,她同意了。这个周四,你去看看吧。”邓布利多说。
简直就像是他去求着给隆巴顿夫妇治疗一样。
斯内普憋着火。被几年前的自己给坑了的感觉可真糟。
但他还是去了圣芒戈,亲眼看了隆巴顿夫妇。让人遗憾的是,他没有发现他们有康复痊愈的希望。
壁炉里的邓布利多轻轻叹了口气,他说:“我会给你泡杯茶,喜欢蛋糕吗?”
斯内普黑着脸说:“……不必,只要茶就行。”
“我不是特别惊讶。”在校长室里,邓布利多有些失望,但不算很失望的说。他平静的接受了斯内普说的‘除非梅林再世,不然我想没人能治好他们了’这个坏消息。
斯内普沉默的喝了口茶。他一直觉得邓布利多有着极为宽广的胸怀,这表现在不管听到什么坏消息,他都能接受。而且除了淡淡的无奈与哀伤外,没人能见到他失态,或者号啕大哭。
想到会号啕大哭的邓布利多,斯内普笑了下。
邓布利多看到了,他看到斯内普坐在那里,笑得十分恶毒。
——这个孩子真像麻瓜童话里的坏巫师。
邓布利多想。
斯内普抬头就看到邓布利多慈爱的对着他微笑,他厌恶的放下茶杯,打算告辞了。
邓布利多说:“你遇上隆巴顿夫人了吗?”
斯内普只好继续坐在这里,他不太高兴的说:“是的。我们碰上了。”那位夫人大概才是最不客气的人,她表现的就像真的是他求着他们要给隆巴顿夫妇治疗的。如果不能保持礼貌,她至少应该学会保持安静。
他说:“隆巴顿夫人的礼貌一定是丢在家里忘了带出来。”
邓布利多微笑着说:“她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夫人。还很可怜,在她的儿子和他的妻子住进圣芒戈后,她就只有一个小孙子陪着她一起生活了。”
斯内普掀了掀嘴角,似乎把什么话给吞回了肚子里。
邓布利多挑眉,他等了一会儿等不到斯内普开口,只好说:“不管如何,我相信她的心底深处是感激你的。西弗勒斯,有时人们并不会把所有的感谢都诉诸言表。”
斯内普回到地窖。
他刚才想把隆巴顿夫人跟托马斯小姐发生的小小的不愉快告诉邓布利多。
但他迟疑了。
好吧,这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斯莱特林。
在隆巴顿夫人看来,托马斯狠毒的陷害了她的亲生母亲。说不定她还有什么别的阴谋诡计,她欺骗了所有人。所以她正义的谴责了一个斯莱特林。她提醒她‘别太骄傲,你的小把戏我全都知道’
但在斯内普看来,杀亲之罪没有想像中的重要。
他确实想过如果告诉邓布利多,会不会显得他变得更‘正义’呢?
不过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回到地窖后再仔细想一想,如果托马斯真的做了什么手脚,邓布利多也不会太意。他的宽容有时超乎人的想像。何况现在的托马斯看着真是‘讨人喜欢’,邓布利多肯定会接受这个孩子当初的‘一时冲动’。
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是受到了什么伤害而不得已做出这种可怕的事呢。
总之,不说是对的。
斯内普很快忘掉了这件事。
深夜,布兰迪和威尔森都睡熟了。
蕾拉张着眼睛,她像个幽灵一样轻轻的从床上爬起来,游走在这座空旷的大宅子里。
托马斯家非常大,这是一个大家庭。所有看到托马斯家的人都会这么想,看着一间间房间,会让人忍不住去猜这个家庭到底有多少人?
现在大半的房间都锁上了。
她想从这座房子里找回些以前的记忆,可这里已经面目全非了。她走了半天,发现浮现在脑海里的只有‘这里积了灰,明天需要打扫一下’这样的念头。
几乎所有的房间都被她搜刮过,她翻出来不少的老托马斯、小托马斯和托马斯夫人的衣服、首饰,这些都被她当成可以卖钱的东西了。
她也没有被这些东西吓尿过。没有因为这些曾经穿戴在他们身上的东西而想起什么恐怖的回忆。
从来没有。
她几乎要怀疑在被隆巴顿夫人吓得一整天都要握着魔杖的那个人不是她了。
“茵蒂。”她让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滚过,发现它一点儿都不吓人了。
她去了应该是她曾经的房间。这里也很干净,却不是由于她。而是在她第一次带着孩子从圣芒戈回来后,这里就干净得像是被债主洗劫过。
她坐在四柱床上,床柱上还有雪白的帏帐,如果全放下来,一定会美得像个公主的床吧?
她坐了一会儿,静静的躺了下来,双手交握在腹前,闭上眼睛。
她想,如果真的有什么能吓住她的东西,说不定能让她想起来更多。
然后她睡着了……= =
第二天是布兰迪和威尔森把她推醒的,可见她睡得有多沉。
“妈妈,你不用上班吗?”布兰迪和威尔森都趴在她身边问。
“白天不用,不过晚上要去值班。所以你们今天晚上要去莫丽家住了,可以吗?”她问孩子们。
布兰迪和威尔森互相看了看,理解的点头:“好的,妈妈,我们愿意去莫丽家。”
白天,蕾拉打扫了房间,把她昨晚发现的卫生死角都找出来清理一新了。布兰迪和威尔森也在一旁帮忙。虽然他们还小,还没有魔杖,但魔力是与生俱来的。
蕾拉依稀记得,小孩子也是可以使用魔杖的。不过是儿童魔杖。它们的威力较小,比起真正的魔杖只能施放一两个恶作剧咒语。
但它们能有效的培养孩子们使用魔杖的习惯。
蕾拉想着或许她该给孩子们买礼物了。
下午五点左右,她把布兰迪和威尔森送到韦斯莱家,还有威廉一世和伊丽莎白一世。布兰迪悄悄告诉她,罗恩和金妮,甚至是珀西都很羡慕她和威尔森。
她听到了罗恩和珀西的话。
“罗恩认为威廉一世是我的宠物,而伊丽莎白是威尔森的。他很羡慕,还说不知道在圣诞节或他的生日能不能也收到一个宠物,或者一把扫帚。”布兰迪是个小机灵鬼,她在跟她说悄悄话时眼睛亮晶晶的。
她说:“珀西说让罗恩懂事点儿。他说我们是不一样的,因为我们是有钱的贵族……”这个词太难了,对她来说有点拗口。
“罗恩说珀西胡说,让珀西别管他。他说我们也很穷,妈妈还曾经当东西过日子,后来找到圣芒戈的工作日子才好过了。他说我们家并不比韦斯莱家更有钱。”
蕾拉一直耐心听着,布兰迪不是个爱说闲话的小女孩。她说了这么多,肯定是有理由的。
果然,布兰迪最后小心翼翼的问她:“妈妈,我们很穷吗?”
在她的记忆里,他们有一幢大房子,每天都有很多的点心吃。她和威尔森穿的都是新衣服,不像韦斯莱家的孩子要穿二手衣服。
蕾拉卖东西的事她也记得,但她并不觉得家里很穷。
妈妈好像从来没说过家里穷。
如果家里没钱了,那是不是她和威尔森花了太多的钱呢?他们可以少吃一点的。
蕾拉笑着说:“放心吧,家里有足够的钱。”没钱就去赚,钱不是省出来的。
大概这也跟她花钱大手大脚有关。她从来没考虑过钱够不够花,或者因为担心不够花而省钱。她总是在钱快花完的时候想:要去哪里再赚些钱呢?
从韦斯莱家回到圣芒戈,一走出壁炉就能听到鼎沸的人声。就算是在快下班的时候,这里的病人还是很多。
蕾拉匆匆赶到药剂室,苏珊还没到,乔看到她来跟她打了声招呼,并且把今天一天他做的魔药清单给她。
她换过衣服就开始点药,魔药没有保质期这样的东西,但她习惯把时间早的放在前面提前用完。
圣诞假期还没结束,医院里的治疗师们都是轮换放假的。有些科室只留了每天值班的治疗师,治疗师少了,病人却没有减少。多的是想趁着还没上班来看病的病人。
不过在夜里,治疗师们很少会让病人留在医院里,他们总是赶快把人治好让他们回家。
要知道,留院就意味着工作的增加。
苏珊来了之后,两人坐着聊天一直到半夜十二点,苏珊说:“那我就去睡一下,如果有人来叫,你再来喊我。”
蕾拉是必须值满整夜的,苏珊却不必。
她说:“好的,你去吧。”
苏珊走了之后,这里就更安静了。蕾拉为了趋散睡意,只好把圣甲虫搬出来一个个取下它们的眼珠。
早上,苏珊起来时就看到了整整一罐的甲虫眼珠。
“梅林!”苏珊赞叹极了。乔来接班时,她还让他来看,说:“我早上起来时看到的,蕾拉,你太伟大了。”
昨天晚上没多少事,蕾拉记下的来拿魔药的名单还没有写满半张羊皮纸,她把这个交给了乔,苏珊昨晚倒是什么也没做,乔笑着说:“那今天的单子就交给你了。”
苏珊耸耸肩,今天白天是她和乔的班。
三人正在说话,麦迪森先生突然从壁炉里冒出来,他今天应该休息的。乔和苏珊都有些惊讶,他们两人赶紧向麦迪森先生问好。
“你们好。”麦迪森先生明显不太高兴,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炉灰一边抱怨:“院长叫我来的,今天魔法部部长会带着捐助者过来,我们必须要一起迎接。”他尾音上扬,带着歌剧般的夸张嘲讽道。
苏珊捂住胸口:“哦,那我能请半天假去弄弄我的头发吗?”她看乔,说:“乔,你也需要重新换双皮鞋,把它们擦得亮一点儿。”
蕾拉昨晚值班,她今天上午应该可以休息的。听到这个消息她也不高兴了,道:“那他们什么时候过来?我们要一直在这里等吗?”
麦迪森先生反应过来,他皱眉道:“不,蕾拉,你可以回去休息,你昨天晚上一定累坏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不用在乎。”他像是赶开一只讨厌的苍蝇般挥了挥手,说:“部长日理万机,鬼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
谢天谢地。麦迪森先生是个好人。蕾拉亲吻了他的面颊,换好衣服,跟苏珊和乔告别后就走了。
她没有使用药剂室里的壁炉,这个壁炉一贯只有麦迪森先生使用。他的年纪大了,喜欢走个近路,不爱用医院里的公共壁炉。院长他们也不会跟他计较这种小事。
蕾拉走到大门处,这里有着两排公共壁炉。一侧是进来的,一侧是出去的。
她站在那里排队,突然看到从电梯里下来的院长带着人匆匆赶到这里,他们等候在对面的一个壁炉前。
那个壁炉的火突然变大了,院长赶紧上前一步,大声说着:“欢迎!欢迎!”
绿色的火焰里走出一个男巫,院长迎上去:“欢迎您的到来!部长先生!”
他们周围渐渐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
蕾拉也不能免俗,她回头看着这位部长先生。说起来比起在报纸上看到的,真实的他看起来要好得多。毕竟在报纸上时,他看起来太没有自信了。
可是此时在院长的恭维下,福吉部长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跟他亲切握手。
他还亲热的说:“福波斯,见到你可真高兴。”
跟在部长身后出来的人很多,甚至包括几个一看就是傲罗的人。蕾拉猜,莫非部长出门还要带着保镖?可能吧,毕竟才发生了斜角巷的事。
还有一个高大、英俊的金发男子。
他站得比旁人更远,仿佛那些人身上的灰尘会刺激到他的鼻腔。
他高傲又冷漠,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但如果你看他的眼睛,你会发现他根本看不起这些人。
他一从壁炉里出来就好像是讨厌跟人站在一起般往后站,但蕾拉看得出来,他其实是避在了人后,让几个高大的傲罗挡住他。而且在他身后就是壁炉,如果他愿意,他能在任何时候跳进去逃走。
他轻蔑的视线似乎不愿意停留在面前的福吉部长和院长身上,他四处看,就像只是简单的打量这里到底有多简陋。
但他其实是在看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多么警觉的人。
简直就像永远身处危险中,对所有的一切都不信任。
然后,他和蕾拉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他们认识。
或者说,他认识蕾拉。
他不动声色,简直像是没看到她一样跟着就移开了视线。
蕾拉也移开她的,排在她前面的人已经走了,她也拿了把飞路粉扔进壁炉,在绿色火焰腾的升起时走进去,隔着绿色火焰与这个男人对视。
她清晰的说:“对角巷。”
火焰腾高,卷着她,把她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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