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期末考之前，明月感冒了，头晕还犯恶心，一直咳咳咳，流鼻涕。

　　他这样了还不去看病。

　　慕清风因学校的事情出去开会，两天后回来，看到明月这样，就冒火了，“你想死啊，怎么不去看病。”

　　明月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书，寝室里除了他之外就没有别的人了，让本来就冷的天气更显湿冷。

　　期末考之前两周就没课了，供大家自己复习准备考试，他一天到晚待寝室，除了出门吃饭哪里也不想去。

　　慕清风发火，他也不想理睬了，心里难受得要死，像个执拗的小孩儿闷头咳，又扯了一张纸擤鼻涕。

　　慕清风看他不理睬自己，就要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道，“走，看病去。”

　　明月抓着桌子不起来，闷闷道，“我不去。”

　　慕清风要压抑不住怒火，“为什么不去？”

　　明月这才抬起头来看他，因为感冒，眼睛红红的，蒙着一层水，鼻子也被擤得红红的，看起来像只可怜的小兔子，“我不想去。”

　　声音也是软软的可怜兮兮。

　　慕清风道，“我是问原因，你总要给个原因吧。”

　　明月咬了咬牙，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望着慕清风道，“我觉得林杨根本就不喜欢我，她拒绝我了。”

　　慕清风心想那不是当然的，喜欢你的是正站在你跟前的我好不好。

　　慕清风虽然心里那样想的，但他知道明月对待感情上有多赤诚，因为赤诚就有多容易受伤，在没遇到林杨之前，他一天到晚想的就是他前女友——一个早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女人，他听他讲他和他前女友的事，耳朵都听得要起茧子了，每次都想把他吼醒悟过来，但从没实施过。

　　“不要乱想了，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也许还有机会呢？”慕清风不是想说这句话，但说出来的偏偏就是这句话。看到明月那样可怜伤心的样子，他没有办法说在他伤口上撒盐的话。

　　明月那双真如明月一样的眼睛里流出眼泪来了，他擦了一把，道，“她说的，她说她和她前男友和好了，她让我不要再联系她了。”

　　“shit！”慕清风骂了一声，倒骂得明月缩了缩脖子，也不哭了。

　　“你就因为这件事不看病准备死了吗？是要去殉情吗？”慕清风骂道，“即使你是殉情，你也要看别人乐不乐意，那女的分明就还不乐意了。你这是做什么啊！”

　　明月道，“我就是难受，不想动。我没有要殉情。”

　　明月这一句话回答地慕清风又想骂娘，他一把把明月从椅子里拉了出来，这次明月没有抵抗，被简单地扯起来了，鼻涕又流出来了，他赶紧去抓纸巾，慕清风看他这个样子，别的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有无奈，道，“看病去吧？又不是没有女生喜欢你？上次那个二专的穆畅畅不就喜欢你吗？”

　　明月擤着鼻涕，慕清风就从他的衣柜里给他拿了厚外套出来，让他脱了睡衣穿上出门去医院，明月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又不喜欢她。她总联系我，我挺烦的。”

　　慕清风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看他穿好了衣服又换鞋，道，“感情的事又勉强不得，你在这里糟蹋自己，你以为谁会心疼你吗。”

　　明月脑袋昏昏沉沉地被慕清风带着出门去，他脚步虚浮，慕清风只好半扶着他，出了宿舍楼大门，外面就在下雨，慕清风打了一把伞，两人就在一把伞下，明月小声说道，“其实我家里还有个妹妹等我回去娶她呢？”

　　慕清风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强作镇定地道，“哦，你还有娃娃亲？”

　　明月含含糊糊地道，“没有，是她一直说要嫁给我。不过，我都没答应。”

　　慕清风松了口气，觉得明月要不是一根筋地喜欢一个人，身边估计也该是女生如云了吧。“那为什么没答应呢？”

　　明月道，“我又不喜欢她，只是把她当妹妹而已，她比我小，还和我一个年级，成绩也一直比我好，和这种人在一起太有压力了。大一回家的时候，她又说，以后嫁给我算了，我说，我宁愿当和尚也不娶她，我就彻底把她得罪了，她再不理我了。”

　　慕清风听着他低低的声音，两个人在一把伞下，伞外的世界是一整世界的风雨，伞里只有他和明月，他轻轻笑了一声，“你这样说，的确是挺得罪人的。”

　　明月道，“我现在挺后悔当初那样说她的，你看，我现在就这样难受，她当初应该也是这样难受吧。”

　　慕清风道，“是的，你要回去补偿她吗？”

　　明月赶紧道，“才不，感情的事又不能勉强的。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嘛。”

　　走了好大一段路了，明月才发觉不是往校医院走，反而是在往校外走，“不去校医院吗？”

　　慕清风道，“校医院能治好病吗？算了，我们去外面诊所吧。”

　　明月昏昏沉沉地和慕清风上了出租车，他觉得这点小感冒根本不用特意看病，去校医院就够了，而且还有医保卡可以药费打折。但是却被慕清风带着不知道是要去哪里的小诊所看病，他望着出租车外的小雨，不明所以地就开始忧郁惆怅起来。

　　结果到底进的哪里的诊所，明月也并不知道，下了车一路被慕清风扶着进的诊所。

　　明月没有别的感觉，只觉得这个诊所里待遇真是很好，躺在里面的病房里，空调让室内非常暖和，病床也很温软，甚至没有什么药味，他躺在那里，慕清风还为他整理好了枕头。

　　明月感冒不轻，躺在病床上输液，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慕清风坐在病床边陪他，坐了一会儿，又去找了个热水袋来垫在明月输液的手下，他坐在旁边玩手机。

　　明月半眯着眼看了他一阵，觉得有慕清风这么个好朋友，即使被喜欢的人拒绝了，似乎也不是特别难受的事情了。

　　慕清风的确是很帅，明月看了他老半天，没发现他哪里长得不好，于是低声嗫嚅道，“你好帅啊……”

　　慕清风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侧过头来看他，低声问他，“怎么了？冷吗？”

　　明月道，“没有，就是觉得你长得真帅。”

　　慕清风这下听到了，他愣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没有理睬明月，又低头看手机了。

　　明月在这温暖的环境里来了点精神，又有了话痨趋势，“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女人，而且还超级漂亮。”

　　慕清风抬起头来囧囧地看着他，“为什么？”

　　“我肯定是上辈子因为长得太漂亮了，伤了很多男人的心，所以这辈子，老天爷才惩罚我变成男人，被女人抛弃。”明月一脸惆怅地说着，似乎是真心这样认为，不是开玩笑。

　　慕清风伸手摸了一把他的额头，道，“你真没有烧坏脑子么？你想的些什么乱七八糟。”

　　明月长长的眼睫毛眨了一下，眼神还挺认真，“我真的这样认为的啊。”

　　慕清风无语地盯着他，“所以，你想得太多了。”

　　明月又叹了口气，道，“哎，要是我这辈子也是女生的话，我就嫁给你算了，追女孩子真是太累了，好难受啊。”

　　说着，眼眶又红了，开始起水雾。

　　平时没见他爱哭，但是遇到感情的事情就特别脆弱的样子。明月这句话其实说得心有戚戚然，只是心里觉得被喜欢的人拒绝难受吧，不一定是就真愿意自己是女生就嫁给自己的意思。

　　慕清风知道明月是怎么想的，但是，还是止不住自己去想——他说愿意嫁给自己。

　　不知怎么，居然嘴角就翘起来了，心里也有些甜蜜蜜的感觉。

　　这样子的自己真是太可悲了，慕清风这样想着，但是身心此时都不受自己控制。

　　慕清风盯着明月看，因为不远处的一个病床上还有一个阿姨躺着在输液，看样子像是睡着了，病房门口也有一个护士阿姨坐着在值班，慕清风将身子弯下去趴在了明月的身边，清明而深邃的眸子盯着明月，低声说道，“那你嫁给我吧。”

　　明月完全没有意识他这句话的深沉含义，把头往旁边偏了偏，“我是说我是女生的话，我又不是的。哎，不说这个了，说这个又变得颓丧起来了，还是要说点有意义的事才好。”

　　他那句话，明月的神色没有一点变化，慕清风盯着他，刚才因紧张而提起来的心又落回原处了，总是这样小小地试探，怕他明白，又想要他明白，慕清风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明月，心里很失望很失落起来。

　　明月又躺了一会儿，问专注于手机的慕清风，“你没事做吗，我还要输液一段时间，你先回去没关系。”

　　慕清风没有动，“没什么事，我在看PPT，在这里看也是一样的。”

　　“PPT？”明月让他把手机拿过来给自己看，慕清风不让他动，把他压回去，又拿着手机屏幕给他看，“看了吧。”

　　明月道，“我还以为你在玩游戏呢，没想到在看课件。自动控制是什么时候考？”

　　慕清风想了想，“下周三。”

　　明月叹了一声，“这么早，我还以为还有几天呢。你坐过来，我也一起看吧，两个人一起看没关系吧。”

　　慕清风问，“你不睡觉？”

　　明月道，“本来来了瞌睡，和你说话又睡不着了。”

　　慕清风把明月的枕头垫高，自己也坐到明月没输液的那只手那一边的床头去，然后两人一起在手机上看PPT。

　　明月学习挺努力的，就是英语太烂了，至今四级还没过。

　　但是专业课学得不错，有些地方慕清风这个翘课大王没理解透还要问他。

　　两人开始坐得还离有一段间隙，慢慢地就越靠越近了，最后几乎是完全靠在了一起，像对小情侣一样地靠在一起看电影的样子，不过，却是枯燥的专业课PPT。

　　虽如此，慕清风已经觉得非常满足了，不时侧头看明月，明月没有一点想歪，但他却不知道想歪到哪里去了。

　　房间里空调开得非常足，慕清风甚至觉得非常热，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最后再也坐不住，把手机给了明月，道，“我出去一下。”

　　说了这一句就跑掉了，明月望着他跑出去的身影，心想他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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