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盛死了。
他跟着孟冬穿过边境之后, 本以为可以逃得升天, 却没料到,孟冬突然翻脸, 用枪顶着赵德盛的脑袋,搜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钞票和值钱的东西,然后将他绑了起来。在被蒙上眼睛之前, 赵德盛狠狠的盯着孟冬, 恶狠狠的怒骂着,结果做惯了这些事的孟冬却只是无可无不可的掏了掏耳朵,然后吹了吹指甲, “赵德盛, 你看开点吧。和我这种损阴德的人讲这些?老子自从干上这行开始, 就没想着善终。再说了,你是给了我不少, 可有人给得更多……”
“是谁?究竟是谁?!”
“这个啊, ”孟冬示意推搡着赵德盛的人先停下,然后走了过来, 用泛着蓝光的匕首拍了拍赵德盛的脸,“我就发一回善心, 那人是”
孟冬刚要开口,停在他身后的车里就走下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大汉,打断了他的话, “孟冬, 我们老板有话要亲自和这个人说。”
孟冬连忙快走几步, 到了那俩车边上,点头哈腰的说了一会,就挥挥手,示意手下把赵德盛带过来。
看到降下的车窗内的那张面孔,赵德盛的瞳孔急剧的缩了一下,“你是,文峥义?!”
“是我。”文峥义好心情的笑笑,朝着赵德盛的脸吐出一口烟圈,“没想到?”
赵德盛狠狠的挣了两下,结果押着他的人纹丝不动,“我还以为,会是郑哲东。”
听到赵德盛的话,文峥义的脸色变了,而赵德盛沾着血水的嘴角却裂开了一个扭曲的弧度,“文峥义,嘿嘿,你一定想不到,郑哲东是为了什么要对文家下手,一定想不到你那个宝贝弟弟……”
“我都知道。”文峥义见赵德盛还想说下去,打断了他,“我见你,也不过是让你做个明白鬼。赵德盛,你不必再和我耍心机,当初对不起文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至于你,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我要你亲眼看着,自己的肚子被剖开,心肝肺一个一个的被挖走,你不是想要血玉吗?我特地派人告诉过那个T国专门走私人体器官的买家,还有一口气的将死之人,是最好的养玉容器,你想,他会怎么做?”
“文峥义,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你杀了我!”
文峥义挥了挥手,孟冬的人便蒙上了赵德盛的眼睛,将他押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车。孟冬知机的又凑了上来,文峥义确实不耐烦再去应付他,只让随身的保镖将事先讲好的尾款给他,然后升起车窗,吩咐司机开车离开。
孟冬顾不上其他,打开保镖给他的箱子,蘸着口水数着里面成叠的钞票,这个大老板,出手确实阔绰,做了这一票,他两年都不必再出来冒险了,只后悔当初没多要点。不过,反正他是知道这个人了,不怕今后没赚钱机会。心情大好之下,孟冬随手就拿起几叠钞票扔给了跟着他的弟兄,男人们拿了钱,眉开眼笑的开始盘算着接下来该去哪个女人那里快活快活。兴奋之余,这些人并没有注意到,那只装钱的箱子底层,还放着一块通体乌黑的玉。
文峥义的车开过边防,坐在副座上的保镖忍不住说道,“老爷,孟冬这群人都是咬住不松口的豺狼,您这次同他们扯上关系,恐怕会有后患,不如?”保镖用手划了一下脖子,“等您回去之后,我去收拾了他们。”
“不必。”文峥义端坐着,笑得得体而温雅,“他们不会给我惹上麻烦的。”
文峥义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当年从老太爷那里学到的东西,会派上这种用场。玉能镇魂,亦能杀人。毒玉,便是如此。
三个月后,边防人员再也没有发现过孟冬和他的手下们在边境出没,直到有人在一处藏在密林深处的寨子里,发现了十多具男人的尸骸。这些人的死因,至今未明。只当做被仇家端了老窝,草草了结。
处理好赵德盛的事情之后,文峥义开始着手调查郑哲东究竟把文峥嵘藏在了哪里。在得知文峥嵘具体所在之后,文峥义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一天,文竞明虽然担心,却始终不得其法劝导文峥义。一天之后,文峥义若无其事的从房间走出来,而文竞明从他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有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出,文峥义,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
“竞明,你能不能,安排我再见那个孩子一面?”
“杨林?”
“恩。”文峥义坐在沙发上,看着文竞明,表情竟是意外的平和,“我和那个孩子之间有些误会,如果我约他,很可能……所以,竞明,能不能,请你帮我这个忙?”
文竞明对于文峥义突然改变的态度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印象里,文峥义还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过话,从来没有。
“父亲,我不是和你说过,杨林很可能是文家三房的后人,DNA检测报告这两天就出来了。如果您想见他,再等两天也不迟。”
“这样啊……“
文峥义迟疑了一下,也只能点了点头。
文竞明不明白文峥义为何会出现这种神色,可是,在第二天他被告知,文峥义坐最早的航班回国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连忙打了电话去查询文峥义的航班,却发现,文峥义根本就没有回国,在机场,他买了另一班去往M国的机票。
父亲,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郑哲东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仍然昏迷着的峥嵘,还有那块毫无用处的血玉,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用?!为什么?!
这个时候,佣人来敲了敲房门,告诉郑哲东有客人来访。
“客人?”
“他说,他叫文峥义”
啪的一声,郑哲东手中的血玉掉在了地上,而文峥义却已经站在了门口。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想看看峥嵘。”文峥义一边说着,一边径直走到床边,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人。
郑哲东震惊之后,挥手示意佣人先离开,就关上了房门,站到了文峥义的身边。
“峥嵘,就这样过了三十年?”
“是。”
“一直这样不死不活的过了三十年?”
“是。”
突然,文峥义的拳头狠狠的落在了郑哲东的肚子上,瞬间的剧痛,让郑哲东弯下了腰。
“你该死!”
“是……”
“其实,我们都该死……”
文峥义推开郑哲东,俯下身,摸着文峥嵘的额头,“峥嵘,哥哥来了,哥哥来救你了,不怕啊……”
听到文峥义的话,郑哲东猛的抬起头,想要把文峥义从床边拉开,却没想到,文峥义已经快他一步,拿掉了文峥嵘脸上的呼吸器。
随着嘀——的一声想起,郑哲东跌坐在了地上,文峥义轻轻的抱起文峥嵘,就像是抱着一块珍宝一样。
“你要带他去哪里?”
“去该去的地方,那里,没有你!”
郑哲东呆呆的看着文峥义抱着文峥嵘走出房门,他想起身追过去,却发现根本没有了力气!视线落到那块血玉上,郑哲东捡起那块玉,紧紧的握在手里,玉的边角划破了他的掌心,鲜红的血,滴落在玉上。郑哲东却笑了,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穿着火红的棉袄,甜甜的笑着,脆脆的叫着他哲东哥的孩子……
当天下午,郑哲东遣散了别墅里所有的人,把自己关在了文峥嵘的房间里,没过一会,大火冲天而起,等到消防车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郑哲东的遗体虽然被找到了,可是,早已面目全非,专业人员在整理他的遗体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烧焦的手里,紧紧的握着一块血红色的玉。
杨林正笑闹着从郑慕枫手里抢过遥控器,却突然感到心口一痛,瞬间涌上的悲伤逼红了他的双眼,咸涩的泪,不由自主的滑下了眼角。用手擦过脸颊,他这是,怎么了?
第二天,国内的报纸就报道了郑氏集团现任副总裁郑哲东葬身火海,意外身亡的消息。郑家的老爷子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只是说了一句,孽障!便撒手不管了,包括郑哲东的葬礼,都甩手给了郑哲东的大儿子郑慕晖去安排。远在C国的郑慕枫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面无表情的在书房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当天晚上,杨林搂着郑慕枫,感受着胸前的湿意,一夜未眠。
杨林没有答应郑慕枫和他一起回国,他不想去参加郑哲东的葬礼,一点也不想!
郑慕枫无法,也只能留下tracy照顾杨林,然后带着jeff一起回国参加郑哲东的葬礼。由于郑哲东并没有留下任何遗嘱,所以他身后的遗产分割也成了焦点。而郑氏兄弟不和,早已经是华商圈子里公开的秘密。多数人都以为这次又会上演一出兄弟相争的好戏,却没想到,郑慕枫竟然拿出了郑哲东亲笔签名的股份转让书,而郑慕晖对此却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他只是说了一句,“既然这是父亲的意思,那么,我遵守。”
在郑哲东的葬礼上,文竞明也推着文家老太爷出席了。郑家老爷子看到文庆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尽了礼数便罢了。一点也不像相识了几十年的样子。
文竞明等到文庆正上车离开,单独找到郑慕枫,两个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谁也不知道当时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脸上都多少带着些青紫。
而在郑哲东的葬礼上,久不露面的郑哲南也出现了,他这个被郑老太爷赶出家门的二儿子,此番出现,也着实让旁人好一顿猜测,可是郑哲南只是在郑哲东的灵前行了礼,就把嘴角还有些发青的郑慕枫叫到了一边。
“二叔?”
郑哲南没有和郑慕枫多说什么,只是把一封信交到了郑慕枫的手里,“慕枫,我知道你前阵子在查文家的事情,也知道你以为都是你父亲做的。有些话我藏在心里几十年,本想着就这么一直藏下去,可是,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二叔,你在说什么?”
“慕枫,其实,你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坏人,真正的坏人,是我。”郑哲南低下了头,眼圈有些发红,“我想你也知道,当年我被赶出郑家,是你父亲动的手脚,但是,如果换成我是你的父亲,我不仅仅只会就此罢手,杀了我,都不足以弥补我的罪过。而这些,你爷爷也是知情的。”
说完这些,郑哲南便转身离开了。
郑慕枫当天晚上便看了那封信,他没有想到,当年,赵德盛会胆敢向文家下死手,竟然是他的二叔在背后支持。而文峥嵘之所以在过了几年之后才自杀,竟是郑哲南告诉了他郑哲东才是文家惨剧的罪魁祸首……
郑哲南之所以会做这一切,只是因为他的妒意,不容于世的妒意……
看过这封信之后,郑慕枫静静的坐了一会,然后拿出打火机,将那封信点燃了,看着燃起的火光,郑慕枫闭了闭眼,逝者已逝,既然父亲选择不去解释,那么,有些事情的真相,是不能被揭开的,永远也不能。虽然他对郑哲东没有什么感情,但是,至少这点他可以为他做到。
在郑慕枫出国的这段时间,杨林又去医院看了赵霞几次。赵霞恢复得不错,由钱大柱扶着她也能下地走上两步。这还多亏了郑慕枫介绍的一个康复师。
“小杨,来年开春之后,我就打算带着你赵阿姨和小柱回县城。”
“这么赶?赵阿姨虽然恢复得不错,可还是再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比较好吧?”
钱大柱没接杨林的话茬,扭头看赵霞正听钱小柱说话,就把杨林拉出了病房。
“小杨,你别怪钱叔多嘴。”钱大柱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想过没有,现在你赵阿姨在这里住着,都是花的谁的钱?”
听到这话,杨林愣了一下,“钱叔……”
“小杨,那个郑老板确实对你好,他也不在乎这几个钱,可是,你得在乎!”这些话钱大柱憋了挺长时间了,他知道自己这么说有些不知好歹,可是,该说的还是得说,“钱叔知道,你确实是好心,可是,小杨,你也得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什么事情,都得多想想。别说你和郑老板现在只是处在一起,就算是结了婚的夫妻,蜜里调油似地,也总有拌嘴的时候。你要是总不注意这些事情,你总是要矮他一头!钱叔不再反对你和他在一起,可是,你得自己把握住,知道吗?”
“钱叔,可是……”
“别可是了。”钱大柱拍了拍杨林的肩膀,“这段时间我也跟着那个康复师学了不少,他也和我说过,只要坚持着锻炼,你赵阿姨住不住院都一样。等着我带着他们母子俩回县城之后,就着一点本钱做个小买卖。住院这些钱,我都还给郑老板。今后我们不在你身边了,你自己多留心。真要有那么一天过不下去了,我是说万一,就回县城来,钱叔家也不差你一双筷子。”
说完这些话,钱大柱又嘱咐了杨林两句,就转身回了病房。而杨林离开医院之后,开始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这些日子以来,他是不是有些过得糊涂了?为什么钱叔能想到的事情,他就会想不到呢?他现在这样住在郑慕枫家里,用的吃的都是郑慕枫的,他这样,真的好吗?
无意识的,杨林跟着人流上了公交车,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坐错了。看了看路线,发现这辆车路过文家老宅,反正他现在脑子里很乱,也不想马上回家,杨林就想去看看。
下了公交车,杨林循着旧路走到了那片宅子,看得出,宅子的外墙粉刷过了。在大门口,杨林却遇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人。
“文先生?”
文峥义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抱着一只用黑布包着的四方盒子,孤零零的站在老宅门口,不知道他已经站在那里多久了,肩上已经积了不少的雪。
文峥义听到杨林的声音,转过头,下意识的叫道,“峥嵘?”在看清是杨林之后,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峥嵘,在这里呢。”
杨林看到文峥义的举动,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他手里抱着的那个盒子,心中涌起了一股难言的酸涩和悲楚,他想,他知道那盒子里面是什么,他知道……
这个时候,老宅里的看门人正打算出去买点东西,看到文峥义和杨林,先是有些诧异,随后便认出了文峥义,叫了一声老爷,便再也出不了声。
文峥义没和他多做寒暄,而是让杨林和他一起进了老宅,然后吩咐老孙头今天先回自己家,就抱着那只盒子径直朝着里面走。
杨林跟在文峥义的身后,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可是,心中有个声音告诉杨林,一定不要停下脚步!
两个人一路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靠左的一间房门,文峥义熟门熟路的走进房间,打开了那间密室,在看到密室的门开启的一瞬间,杨林的呼吸不由得就是一窒。紧紧的抓着胸口,他知道这里,那个叫峥嵘的孩子,就在这间漆黑的房间,渡过了多少个心惊胆战的日子。
文峥义走进密室,里面显然已经被清扫过了,可是,当时留在这里的几件玉器却没有被拿走。文峥义走到房间的一角,慢慢的坐了下来,打开了包着盒子的黑布,轻声说道,“峥嵘,别怕,你看,峥义哥回来了,回来陪你了……”
杨林站在门口,黑色的眼睛深处掀起了波澜,可是,他终究一个字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文峥嵘,当年孤零零的在这里守候着,等着他最崇拜的哥哥回来带他离开的那个可怜孩子,现在,算不算愿望得偿?
杨林不知道。
走出文家老宅,杨林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经历过多少风雨的地方,雪花飞舞间,他仿佛看见了穿着旧时服装的一大家子人,正站在门口,笑看着他,那里面,有穿着旧式长袍的老太爷,还有发髻上攒着绢花,戴着玉镯的三房夫人,还有,手牵着手,站在老太爷身边的峥云和峥嵘……
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到杨林再仔细看去,那些人们,全部消散在了夹着雪的风中,不见了踪影……
一天后,文峥义的尸体被回到老宅的老孙头发现,当即联系了文竞明。等到文竞明赶到的时候,只看到文峥义正抱着文峥嵘的骨灰,靠在密室的墙上,闭着双眼,一脸的安详。
杨林没有去参加文峥义的葬礼,就像是郑哲东的一样。他只是静静的坐在家里,开着一盏灯,等着郑慕枫的归来。
在看到那个男人走进玄关之后,杨林丢下手里的抱枕,跑上前抱住了郑慕枫的腰,笑着说道,“你回来了。”
“恩,我回来了。”
郑慕枫一把抱住杨林,带着暖意的吻,印在了杨林的额角。
门外,冷风依旧,可是室内,却亮着一盏温暖人的灯,这是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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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是个狠心的亲妈~
下一章大结局
之后还有两三章番外
谢谢大人们对远方的支持,通通搂住亲一个~
另ps:明天更新时间会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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