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北看看蓝白色校服, 又去看少年,他的眉毛一挑,毛还没长齐呢,就敢命令他,不得了。
没准儿不是小猫, 是只小老虎。
看走眼了。
高燃见男人发愣, 就把校服塞他怀里, “穿上啊。”
封北翻翻校服领子里的尺码,170, 他一个快190的要怎么套进去?
“170怎么了?我还在长。”
高燃把校服抓回来, “不穿拉倒!”
封北往回拿,“穿啊,我什么时候说不穿了?赶紧给我, 我快冻死了。”
高燃啧了声,“这都秋天了, 你还穿个短袖四处溜达, 身材好也不能这么露,不要命了啊。”
封北把精壮的手臂塞进校服袖子里面, “忙着呢,想不到这上面去。”
高燃脱口说,“找个对象不就好了。”
封北拽袖子的动作一顿, 他的眼帘半阖着, “也是。”
高燃踩进泥巴里的右脚蹭蹭左脚, “找对象是要花时间的, 你这么忙,哪儿有那个时间。”
封北懒懒的笑,“话怎么说来着,时间就像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就会有。”
高燃瞪眼,“真要找啊?”
封北俯视着少年,一脸兴味,“找不找都是你哥的事儿,你操的哪门子心?”
高燃莫名不快,他顶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操心了?”
封北的喉结滚动,小样儿,你就是傻,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有个小种子,都冒出芽了,嫩绿嫩绿的,生机勃勃。
等到开出朵花儿来的时候,你就能我是什么感受。
管不住自己的心,甭管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都由别人决定。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只能熬,一点点熬,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高燃发觉男人神情愉悦,他想到了那只叼着条鱼在巷子里狂奔的橘猫,别提有多乐了,“把校服给我。”
封北的眼里有笑意,“不给。”
高燃伸手去扒。
封北快速把校服硬套上去,拉链一拉,紧紧绷在身上,滑稽得很。
高燃噗的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封北的面色黑漆漆的,像八百年没刷过的锅底,手在少年的发顶使劲一揉,“笑个屁。”
雨妹子在跟大地哥撒野,暂时没有消停的迹象。
高燃不时侧头看男人,提心吊胆,“小北哥,你别给我把校服绷开线了,不然回去了,我妈得说死我。”
封北气喘不顺,“还别说,挺暖和的。”
高燃翻白眼,“废话,两层呢。”
封北一手打着伞,一手捞着少年,“靠你那边的口袋里有烟盒跟打火机,点根烟给我。”
高燃伸手去摸。
封北吸一口气,呼吸粗重,“赶紧的啊,你磨磨蹭蹭干什么?”
高燃一脸莫名其妙,他的视线随意地瞥了眼男人,惊的手一抖,烟盒掉泥水里了。
“你又怎么……”
封北的话声戛然而止,他低头一看,面部刷地红成西红柿。
定力喂狗了。
高燃的脸燥热一片,他瞪着男人,结巴起来,“卧槽!你、你、你耍流氓!”
封北不易察觉的做了两次深呼吸,他弯腰捡起烟盒,随意在裤子上擦掉水,甩出一根烟用牙咬住,无辜道,“耍什么流氓?”
高燃无语,要点脸吗?“我看得真真的。”
封北几口烟下去,体内窜动的东西都一一沉底,还是个未成年,不能把人给吓到,平时睡觉都在那地儿搭个被子,不让少年直接接触。
毕竟受苦的还是自己。
刚才纯属意外。
封北把少年带到墙边,“行了,别跟个受欺负的黄花大闺女似的,你还小,等你到了你哥这个年纪,就会懂。”
高燃小声咕哝,“总有个原因吧?我俩走着路,走得好好的,你突然来这么一下,确定没毛病?”
封北没好气的说,“走得好好的?你想想你都干什么了。”
“我干什么了我?”
高燃意识到男人所指,他不敢置信的仰头看男人,“操,我摸的只是你的口袋。”
封北一张老脸不要了,“口袋贴着我的大腿。”
高燃一咬后槽牙,抓住男人的衣领把人大力往下一拽,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封北弯着腰背,一脸揶揄。
高燃吸了几大口二手烟,手一松,把人给放了,真心没辙,“这是在外头,又不是家里,你就不能憋憋吗?”
封北心说,我他妈要是能憋,就不会在无声无息在雨里硬了。
高燃的好奇心在几秒后砰地炸开,他无意识的把一根手指伸了过去。
封北钳制住少年的手腕,嗓音低哑,透着警告,“别找死!”
高燃出窍的三魂六魄瞬间归来,他咽了咽唾沫,心跳的有点儿快,“小北哥,你是什么感觉?”
封北装作听不懂,“什么什么感觉?”
高燃挣从男人宽大粗糙的掌心里挣脱,“就那个。”
封北继续装,“哪个?”
高燃跟他来气,“不说算了。”
“想了解未知的东西,得多拿出点儿耐心。”
封北嘬口咽,“热。”
高燃说,“就这样?”
封北的面部被一线一线烟雾缭绕,“很热,越来越热。”
高燃等半天只有热,那不是要热死了?“除了热呢?没有别的感觉?”
“那可就多了去了。”
封北一脸“但我就是不说”的欠揍表情,“既然你这么好奇,为什么不亲身体会?”
高燃,“……”
不知道怎么回事,男人像只摇着尾巴的大灰狼。
伞下的少年垂着眼,看着墙上的青苔。
老男人看的是看青苔的少年。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流逝的慢了下来。
高燃现在的状态有点像刚跑完马拉松下来,全身发软,脑子有些缺氧晕眩,听着雨声,他想起来一件往事。
差不多是初三毕业那会儿,也是这样的阴雨天,高燃跟几个哥们没地儿玩,就窝在小屋里看小成本电影。
窗帘全拉上了,屋子里很暗,只有电视机的光亮,照在他们好奇兴奋的脸上。
正看的起劲,其中一哥们突然鬼哭狼嚎,说自己流脓了。
高燃扭脖子一看,眼珠子瞪圆,那一幕在他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以至于再见面时,高燃都忍不住好奇的问一问那哥们儿,还流不流脓,好了没。
高燃猝然从回忆里抽离出来,扭着脖子往后面看。
封北把伞拿高点儿,“看什么?”
高燃拧拧眉心,“奇怪,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封北转身望去,雨巷被淅沥沥哗啦啦的声响吞噬,不见人影,他叫少年拿着伞在原地等,走几步又回来,“你跟我一起。”
下着大雨,巷子里的住户都大门紧闭,高燃和封北把附近几条巷子走了一遍,二人都沉默不语。
地上全是浑浊的泥水,就算有痕迹,也被盖掉了。
封北沉声道,“回去吧。”
高燃还是觉得那会儿真有人在巷子里看着他们,“会不会是那个凶犯?”
封北说,“是倒好了,只要目的没打成,有第一次,肯定就有第二次,不可能次次都能溜走。”
高燃心想也是,“小北哥,你小心点。”
封北的身形猛地停住。
高燃冲到嗓子眼的问声被前面不远墙上的几个数字给敲碎了。
这面墙壁有一点屋檐,不是很潮湿,红色粉笔留下的字迹还算清晰,歪歪扭扭的扒在墙壁上面。
——20,21,22。
高燃看封北,眼里都是一样的情绪,刚才他们经过时,墙上没有这几个数字。
是那个凶犯干的。
高燃封北在和TA绕圈,所以才没发现。
这三组数字代表着什么?
封北跟高燃一路无话,前者去了趟局里,后者回家在草稿纸上写那三组数字,写了十几二十遍。
晚上高燃心不在焉的吃了半碗饭就上楼了。
刘秀跟高建军以为儿子是闲的,一个学生除了上上课,做做作业,能有什么事,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儿子心里装了很多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也不闲,烦得要命。
夜里高燃做了个噩梦。
一样的大雨瓢泼,一样的雨巷,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没有封北。
高燃茫然无助的喊了好几声,他走到凶犯停留的那条巷子里,发现墙壁上没有字。
巷子另一头隐约有什么声响,高燃侧头看去,见泥水往四周荡开,有人过来了,离他越来越近。
泥水不再晃荡,那人就站在他旁边,比他高,身形比他壮实。
那个人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红色的粉笔。
高燃再去看墙壁,上面多了个20,他听到了粉笔断掉的声音。
一秒后,20后面出现了21,22。
旁边响起一声叹息,裹挟着几分失望,几分兴奋,还有几分期待。
高燃蹲下来,手伸进泥水里,他摸出了一小截粉笔。
就在这时,高燃惊醒了。
封北猝然睁开眼睛,手摸摸少年汗湿的脸跟额头,“怎么吓成了这样子,做什么噩梦了?”
高燃一声一声喘息。
果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高燃推测出当时凶犯留下字迹的过程,没想到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跟真的一样。
他回想第一个20的字迹,怀疑凶犯写的时候粉笔断过。
梦里也都一一演变出来。
高燃伸手去捞粉笔,也捞到了。
“小北哥,你去那条巷子里,就那个地方,可能会有粉……找到粉笔也没用了啊。”
不是晴天,是雨天,回来后一直没停过,粉笔在泥水里一泡,只能吐泡泡,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封北把少年额前的湿发拨开,“你嘀嘀咕咕什么?”
高燃抹把脸,够到水杯咕噜喝两口水,惊魂未定,本来就睡得不好,还做噩梦,他哎一声,“小北哥,凶犯一定是个男的。”
封北靠着墙壁,“有新发现?”
高燃尽管知道没什么勘察价值,还是把自己的推测跟梦里的场景说了出来。
封北打了个电话吩咐几句,之后就盯着少年,一言不发。
高燃被盯的很不自在,“说句话啊。”
封北喊了少年的名字,“高燃,以后考警校吧。”
高燃愣了愣,“为什么?”
封北把少年微乱的衣服整了整,“有你的加入,人民群众的安全会更加有保障。”
高燃一脸迷茫。
封北换了个说词,“我需要你。”
高燃说,“可是我觉得我不适合干那一行。”
他分析给男人听,“你看啊,我冲动,沉不住气,一惊一乍的,还胆小,不够冷静。”
封北摇头,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他说,“你只看到你的缺点,还将它们放大,却无视自己的优点,另外,你的缺点在多数人的身上都能找到,但是你的优点却很稀有。”
“别急着否定自己,谁都有年轻的时候。”
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发出震动。
高燃正沉浸在男人说的那番话里面,他吓了一跳。
封北一手拍着少年的后背,一手接通电话,“曹队,你最好是有要紧事,不然你三更半夜打我手机,这事儿过不去。”
曹世原在那头说,“小朋友呢?让他接电话。”
封北欲要挂断。
曹世原知道封北会那么做,他抢先一步出声,“封队!”
高燃听着狐狸的声音,似乎很不对劲,他凑过去,“喂,曹队长,我是高燃,都这么晚了,你找我干嘛?”
那头安静了会儿,响起曹世原的声音,“晚安。”
说完就挂了。
高燃傻不愣登。
封北把手机丢柜子上,“我看他八成是被一泡尿憋坏了脑子。”
高燃,“……”
“不对啊,小北哥,曹队长怎么知道你在我这儿?”
“明儿问问。”
房里静了下来,高燃抓抓头,手指缝里湿湿的,他仰面躺回床上,“小北哥,我睡不着了。”
封北躺在少年身旁,“眼睛闭上,不要说话,也不要胡思乱想,慢慢就能睡着。”
高燃没办法不胡思乱想,他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思考着案情。
根本控制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第三次响了,不是曹世原,是派出所打来的。
封北听到电话里的内容,面色立刻变了变,“我马上过去。”
高燃急忙坐起来询问,“小北哥,出什么事了?不会是又有命案了吧?”
封北说不是,他脱掉裤衩换上长裤,捞了皮带快速系上,“装神弄鬼的人被抓住了,是你那个数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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