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黑暗,如一块老旧的黑布,无一点星光。
那棵树周围有很多人,他们穿着不同的服饰,或站或坐,或跑或走,其中还有不少动物,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却感觉不到一丝人气。
几个小孩在那围着樟树跑,嘴里还不停的喊着,“香香。”
一个老妇佝偻着背,“躺地上的那个是谁啊?”
旁边的女人长发披肩, “是个警察,我见过几次。”
她怀里抱着的小女孩咯咯的笑,“我也见过那个大哥哥!”
“是哪一层的?”老妇咦了一声,“我怎么闻不出来?”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腐烂见骨的脸。
女人却不见任何不适,“他好像与我们不同,其他的就不晓得了。”
“那怎的躺那儿?”
过来一个中年男人,身板壮,往下看会发现他的腹部有道切口,衡切过去的,可见肠肉。
他往上看,“跟前面的十几个不一样。”
“最近那两个为什么能从这里跑了?我们怎么不行?”
“有大人在。”老妇说,“谁都跑不掉的。”
第一个男的是个明白的,接到小差的通知就自己躺过去去,第二个眷念人间,死活不愿意,他们给放了个纸人提醒她,结果还是不肯走,最后是他们给帮忙摁下去的。
“我在的时候这里是个窑场。”
中年男人摸摸大树,他就是在窑场外面自杀的。
“那真是巧了。”老妇笑了一声,她是被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给硬逼的摔死在地上的。
女人没插话,只是抱紧了自己的女儿。
中年男人左右看看,伸手逗逗小女孩的脸,“你们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女人和老妇都同时摇头。
当年小差们被叫走就再也没回来,有天门塌了,大家都往外逃,他们跑的慢,全被困在自己前世丧命的地方,那些跑快的,比他们好,能过过人的生活,十年八年或者几十年,等时间一到,再以相同的死法死去。
就在刚才,他们听到钥匙的声音,那声音很响,是要回去了。
不管情不情愿,前世做的债孽还得继续偿还。
中年男人压低嗓子,“我听说啊,是有个魂魄不甘,趁大人不备,混入轮回道,还偷走了……”
老妇出声制止,“别再往下说了。”
他们都沉默了一下。
“我是十五层的。”中年男人好奇的问,“你们呢?”
女人拍拍她怀里的孩子,“我住第一层。”
老妇咳嗽两声,“第四层。”
中年男人咧嘴,“那都比我好受多了。”
他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的恐惧,两颗眼珠子渗出血来,透着极度的绝望,“还真不想回去。”
“熬过去就好了,下辈子再也不糊涂了。”
“可什么时候能熬到头啊……”
女人说完就小声抽泣,那声音带着无尽的哀怨悔恨,她一哭,孩子也哭,一下子让周围的其他人都跟着痛哭起来。
“大人来了!”
有人惊慌的大叫了声,所有人都停住哭声,望着同一个方向。
黑暗中渐渐有两个身影出现。
纪韶走在前面,崔钰一直跟着,他倾尽全力搜集,拼凑,重聚,将其封印十八年,没办法了。
一股股阴气围绕着大树,向底端涌去。
崔钰立在那里,他面无表情,那些人都匍匐在地上,身子颤抖。
“从第一层往后。”
“是。”
所有人都按照顺序排队,眨眼间就以大树为中心,绕着整个大树排好。
崔钰眯着狭长的眼睛,有风起,几缕发丝扫过他眉心的朱砂痣,那痣的颜色越来越红,慢慢的,成了一滴血。
血腥味在空气里散开,所有人都立刻把脸紧贴着地面,抖的更厉害了。
崔钰伸手一抹,将那滴血摸到纪韶额头。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纪韶,像是在对待贴身之物。
那一瞬间,大树四周阴风大作。
一圈黑色的雾在纪韶背后涌起,鬼门关大开。
崔钰一声呵,“去。”
纪韶站着不动。
那些人一个个全往雾里走,隐约可听一道道声音在说“回家了回家了”,男女老少都有,甚至还有动物的低鸣声,不时出现几声凄厉哭叫。
后面跑来的柳晨突然停住,仿佛断电的机器,有女人的声音从他体内发出,“你们放开我!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死也不要回去!”
他的体内又发出男人粗犷的吼声,“你早就死透了好吗!”
然后女的就开始哭,“放开我——”
“瞎叫什么?老子也不想回去继续被野牛踩。”男的骂骂咧咧,“你以为你不想回去就能不回去吗?被大人抓到,就他妈完了!”
“你只是被野牛踩,我不是啊!”女人发疯的叫,“我会被石槽一遍遍碾压成泥的,求求你们放了我……”
男的粗声骂,“那是你活该!”
这时广场有几个人朝柳晨那里看,他们张口,“来了啊。”
那男的回应,“是啊。”
接着柳晨体内便有另一道男声,“哥,路很长的,我不认识,得快点。”
柳晨的背后浮出三条黑影,两高的抓着一个纤瘦的,那纤瘦的啊啊尖叫,叫声恐怖。
“我不——啊——”
随着女人凄惨的叫声,他们一同进了雾里。
砰一声,柳晨一头栽下去。
旗杆那里,方毅躺在地上,从他身上站起来一个黑影,是个老者。
那老者骨瘦如柴的手里提着把细长的钥匙,哐哐当当的,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老者忽然嘶哑着声音对崔钰说,“他阳寿未尽。”
下一刻老人就往雾里走了。
路边空荡荡的,纪韶的身子倒下去,被一条手臂拦住,崔钰将他拉到背上,一切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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