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还不到一分钟, 门外突然响起个熟悉的声音——
“二哥?你怎么过来了?”邵欣瑜惊讶地问道。
“邵荣在这儿吧?”邵长庚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邵荣却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僵硬了下来。
脸色煞白,连指尖也不由得轻轻发颤。
——不管到哪里,都逃不开他的掌控吗?
好不容易从家里离开, 他却这么快就追了过来……
邵长庚推开门,看见的便是邵荣被徐锦年紧紧抱在怀里的画面。
一人满脸的心疼之色,另一人把头深深埋在对方胸前,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看上去非常刺眼。
邵长庚沉默片刻,低声道:“邵荣。”
邵荣把头垂得更低了,苍白的指尖不由得轻轻发颤。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徐锦年疑惑地回过头, 对上邵长庚深沉的目光, 愣了一下, 这才放开怀抱,轻声说:“邵荣, 你爸爸来了。”
——徐锦年根本不知道, 这个人就是他刚刚想要拿刀剁死的罪魁祸首。
可这样难堪的事实, 邵荣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失去了徐锦年的支撑,邵荣只好强作镇定地抬起头来, 看着邵长庚说:“你来做什么?”
邵长庚沉默了一下,柔声说:“小荣, 跟我回去。”
邵荣心底不由得好笑。
回去?回去以后被你按到床上再来一次强-暴吗?到了这个时候, 居然还好意思摆出父亲的架子来叫我回去……
紧紧攥住手指, 邵荣别开头去,冷静地说:“我想在锦年家先住几天。”
邵长庚走到邵荣的面前,低声说:“别闹了,你在外面不安全……”
“在家就安全吗?”邵荣抬头看着他。
邵长庚沉默。
徐锦年在两人之间站着,看看邵荣,又看看邵长庚,挠挠头说:“咳,邵荣,你跟你爸爸好好聊,别吵架嘛。”
虽然觉得这两人之间气氛有些诡异,可他们毕竟是父子,自己就算是邵荣最好的朋友,在父子这层关系面前也不过是个外人……
徐锦年担心地看了邵荣一眼,说:“邵荣,呃,我先出去了,你们好好谈谈吧。”说着便拍拍邵荣的肩膀,转身离去。
邵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叫住他。
看着徐锦年离开的背影,看着他甚至体贴地替两人关上了房门,邵荣突然觉得可笑。
连眼眶都开始酸涩起来。
自己受到那么大的侮辱和伤害,可是……身边的人还是会各个都向着邵长庚。
因为他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爸爸。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好爸爸,昨天晚上把自己绑在床上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他是不是就确定了自己没有脸说出昨晚的真相,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继续以父亲的身份跑来徐家,正大光明的带回逃跑的儿子?
可悲的是,他的想法并没有错,他对他养大的孩子真的了如指掌。
自己就算死也不会说出昨晚的事实的……
不想说,更没脸说。
只能默默把那份耻辱和委屈,全都咬牙吞进肚子里。
“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邵荣抬起头,轻声问道,“如果我不回去,你是不是要以‘儿子在闹别扭’为理由,把我绑回去?”邵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昨晚被他用领带绑在床头,留下的勒痕依然触目惊心。
看着邵荣苍白的脸色,邵长庚心里像是被针刺一样难受。
他知道,昨晚一定是伤到了邵荣,不管身体上还是心理上,这种伤害都无法痊愈,也无法弥补。
可是……他没有办法做到放手。
放开邵荣,对邵长庚来说,意味着放弃自己的另一半生命。
那是骨和肉生生分离一样的痛苦。
他不想承受那样的痛苦,只能以这种拙劣的方式把他留在身边,即使变成他所憎恨的人……也比关系疏远的父亲要好。
见邵长庚不回答,邵荣便转移话题,小声说道:“我问你一件事,你能告诉我真话吗?”
邵长庚顿了顿,“什么事?”
“我妈妈是不是曾经给我留下过一笔遗产?”
邵长庚脸色一沉,“你听谁说的?”
邵荣想了想,“舅舅告诉我的。”
“安洛?”邵长庚微微皱眉,“他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
邵荣接着问:“是真的吗?”
邵长庚按捺住心底的怀疑,沉默片刻,这才点了点头,“是,安菲去世时的确留下了一笔遗产,让抚养你的人来处理,我本来打算等你长大以后再交给你。”
“现在呢?”邵荣抬起头,直直看向他的眼睛,“现在你还打算交给我吗?”
“……”邵长庚没有答复。
“我想,你对那笔钱并没有兴趣,而我也有权利继承妈妈留下的遗物。”
“我只要三分之一就够了。一旦我拿到那笔钱,我会立即到英国去留学。四年之后我会回到你的身边,你依然是我最敬爱的爸爸。”
“如果我说,这是挽回我们父子之间和睦关系的最后一个办法……”邵荣忍耐着眼眶的酸涩,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会答应我吗?爸爸?”
邵长庚沉默了一会儿,“邵荣,我并不想挽回那种父子关系,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答案。”
邵荣的唇角扬起个苦涩的笑容,“所以,我跟你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邵荣别过头去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
小的时候,自己很喜欢坐在爸爸的怀里看着窗外漂亮的夜空,有时候还会拿起望远镜,在他的指导下辨认各种星座的方位。
那是一段单纯又快乐的日子。
如今,城市的天空并没有变,熟悉的夜空中依然有着最明亮的繁星,偶尔有飞机划过天幕,留下一串闪烁的红色光芒。
夜色依旧如此迷人,人却已不复当年。
他跟邵长庚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亲密无间了。
邵荣看着窗外,一字一句,认真而坚决地说:“昨天之前,我只当你是最好的父亲。今天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想再看见你……邵先生。”
他居然叫他邵先生。
一字一句,像是最锋利的刀子,剖开胸膛,狠狠插入心底。
邵长庚甚至忘记了该如何去呼吸。
不想再看见我?
可我却时时刻刻担心着你,在半夜醒来发现你不在身边的时候,快要急疯了,立即搜索手机导航上你所在的位置,开着车一路狂飙半夜三更跑来徐家,听见的就是这样的结论?
如果以后的每个深夜,醒来时你都不在身边,我又该如何熬过?
原本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直到此刻,邵长庚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过自信了。
他习惯了以一个领导者的身份控制一切,却忘记了,人的感情是根本无法控制的。
邵荣对他,只有单纯的父子情,只是单纯的亲情。
他从不曾爱过他。
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也直到此刻,邵长庚才终于意识到,昨晚那样激烈的方式,并不是转变关系的良药,而是把这段关系彻底终结的利刃。
那把利刃把两人之间最后的一点羁绊生生的切断、撕裂、粉碎。
同时也把邵荣彻底地推离了自己的身边。
邵长庚计算好了一切,唯一没有算到的是……邵荣对他并没有爱情。
一丁点儿都没有。
“小荣,我不会再强迫你了……”
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透着干涩的沙哑,邵长庚走到邵荣的面前,握住他的手,低声说,“跟我回家好吗?我们可以重新……”
“不必了。”邵荣轻轻甩开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顺便把脖子上的项链解下来,放在他的手心里,“如果你想开始的是情人关系的话,那不可能。”
“小荣……”
“我想我说得已经够明白了。在我心里,你只是我的父亲。”
“所以,在你决定用领带绑住我的那一刻开始……”
“我们之间,就该结束了。”
邵长庚没有再说话。
他突然间觉得非常疲惫。
十二年了。
从六岁那年把邵荣接回自己的身边开始,转眼已经过了十二个年头。
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关爱和牵绊……
原来,沦陷的唯有自己一人。
对他来说,自己只不过是他的养父。
可以为了朋友、为了梦想,轻易离开的养父。
邵长庚沉默地看着手心里莹润的玉佩。
刚刚摘下来的玉,还带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和微热的体温。
上面刻着的那个“邵”字,此刻看上去却尤为可笑。
邵家的人自小戴在身上的玉有着非常特殊而珍贵的意义,从不会轻易送给别人,而一旦送出,便是做好了相伴到老的准备。
父亲把玉送给了母亲,大哥把玉送给了大嫂,邵欣瑜把玉送给了徐然,他们都找到了生命中的唯一,拥有了最幸福而长久的爱情。
自己慎重地把这块玉当成定情信物送给小荣,还以为孤独了多年的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爱人,还以为按照邵家的定律,自己跟小荣之间也可以迈过一切障碍,得到最恒久的幸福。
可是,没想到……
这块玉在他的身上,戴了还不到一天,就被他亲自摘下来退还。
原来,付出的爱情也是可以退还的?
自己的感情,就这样被他全盘否定。
如同当面抽了一个耳光一般,可笑又可悲。
良久之后,邵长庚才默默的转身离去,一句话都没再留下。
高大的背影,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心底。邵长庚走到门前,略微停顿了三秒,回头深深地看了邵荣一眼,然后打开门,走出去,再轻轻关上。
***
邵荣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直到门被关上,直到屋内慢慢恢复了寂静……
一滴眼泪不知不觉滴落在了手背上,冰凉的温度,让邵荣从恍惚中瞬间回过神来。
看着手背上的液体,邵荣突然觉得好笑。
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居然还会为他流泪。
毕竟是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从此以后再不相见,形同陌路……
就如同把心里的一部分硬生生扯出来了一样的难受。
胸口阵阵尖锐的痛楚,或许只是对那个人最后的一丝留恋和不舍。
可是,经过了昨夜,已经没有办法再坦然跟他相处了。
没有办法接受他霸道的控制,更没有办法面对他的目光。
所以,结束吧。
或许很久之后,他还会记得那个人曾经的好。
记得他把自己抱在膝盖上,耐心的给课本包书皮;记得他带着自己去游乐场,牵着手一起坐过山车;记得他细心的照顾和体贴的问候;记得他多年来始终如一的温柔。
记得他十多年的养育之恩。
没有邵长庚,不会有今天的邵荣。
只是,以后的邵荣,再也不需要依赖邵长庚了。
以后的邵荣,会自己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做出这样的抉择,忍受着心底被挖去一半的空落,听着徐锦年的敲门声,邵荣深深吸了口气,强撑着挤出个微笑来。
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他一定会发现,他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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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邵爹这么多年的养成计划不打水漂,我会把邵荣脑袋瓜里的逻辑给拧回来……
我们邵爹好可伶啊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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