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章 楼下的房客
“进展如何？”
刚下飞机, 打开手机看到了未读短信, 萧凡叹了口气, 回复道：“没进展。”
“你要是没把握几天就把他追回来, 不如回来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萧凡想了想, 写道：“我已经回来了，我必须冷静下来, 好好为将来做打算。”
“说的对，如果需要我出面解释误会的话，我很乐意的。我也挺想再见见你家那只小刺猬, 觉得他很可爱啊^_^”
“我拜托你, 不要老是学林微打那个可怕的笑脸符号……”
“你懂什么，这也是我想念他的一种方式。每次打这个笑脸, 我就会想起我家林微弯起眼睛微笑的样子^_^”
萧凡皱着眉抖了抖鸡皮疙瘩，叶敬文这个妖孽, 肉麻起来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也就林微, 才受得了他怪异的性格。
回校之后跟叶敬文见了一次面, 约到餐厅里喝酒。
叶敬文突然说，“为什么, 叱诧风云的黑白双狼, 现在却像弃妇一样？”
萧凡扶着额头想了想, 故作深沉：“唔, 这个问题可以用辨证的观点来解释, 这么说吧, 被抛弃的人, 总有被抛弃的理由，正如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你的意思是，我俩太可恨了，所以被抛弃了也是咎由自取？”
“只有这么想，心里才会舒服一些。”萧凡微微一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该慢慢学会为他考虑，或许站在他的角度上来说，我确实太可恨了。”
“你觉得是卫腾受不了你？”叶敬文突然问。
“是啊，受不了我，甚至……讨厌我。”萧凡神色有些黯然，“我们的性格的确很少人能受得了，那样的家庭背景，教育出来的孩子，都是高傲自大，独立自主，目中无人，唯我独尊。不被人理解也是正常的。”
可心里其实孤独得要命。
希望有人能关心自己。
希望生日的时候可以收到一份用心准备的礼物，而不是父母打入帐户的那些数字。
多想跟其他小孩子一样，跑到外面去玩泥巴。
多想当个坏学生，逃一次课，睡一次懒觉。
多想有几个真心的朋友啊。
那种“培养优秀人才”的教育方式，让他们从小就习惯想方设法为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所以才忘记了考虑别人的感受。
哪怕是在爱情上，也是那种“我想做什么你必须陪我”，却不问对方想做什么的霸道。
这样的人或许真的适合内心孤独一生。
按照父母的安排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生子，一辈子，都不尝试爱情的滋味。
“可是一旦了解到爱情的美好，就再也舍不得放下。”萧凡手指玩转着酒杯，轻轻笑了。
像是被关在了笼子里，被人以稀有动物的姿态保护起来，有一天，有个傻刺猬闯入了那个笼子。
起初是厌恶他，想赶走他，后来，却被他吸引，爱上他。
于是，心里有了伴。
当傻刺猬受不了狼的冷淡而离开的时候，便想冲破牢笼去追回他，哪怕在挣扎的时候遍体鳞伤。
不是在野外潇洒自在的狼，而是在笼子里关久了，只会冲游客挥舞那双锋利爪子的狼而已。
叶敬文扭头看着萧凡，萧凡也看了过来，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既然决定要追回他，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萧凡低头啜了口酒，轻声道：“我还有一些课程没结束，现在不能走开，等结课了，到论文阶段的时候，我会去A市，半年时间一边写论文一边跟他接触。这次换我主动，让一切重新开始。”
“希望你的想法可以实现，到时候他还没变心。”
“不会，凭我对卫腾的了解，他不会那么快变心，感情不是水龙头，不是说关就关的。”萧凡笑得很自信，叶敬文也笑了起来，两人举杯相碰。
又是一年三月，春光明媚，万物复苏。
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已是午后，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适，春风吹过，空气里似乎都有淡淡的青草香气。
萧凡微笑着出了机场，却看见叶敬辉早就等在了那里。
“嗨，又是我弟叫我来接你的。”
这次又换了黄色的敞篷跑车，戴着墨镜的叶敬辉看上去格外潇洒。
萧凡点了点头，跟着他上车，“这车子不错。”
叶敬辉笑，“很拉风吧？”
“嗯。”
“我骗来的。”
萧凡喉咙里咯了一下，没有出声。
“我弟没告诉你我是干嘛的吧？”叶敬辉凑过去萧凡耳边，轻轻笑了笑，以挑逗般的语气低声说道：“古代叫做青楼老鸨，现代，被称为妈妈桑，唔，其实我更喜欢别人叫我老大。”
萧凡全身瞬间僵硬，叶敬辉认真的盯了他半晌，又笑了出来：“孩子，你定力不够好啊，林微知道的时候，可是一脸平静的继续喝水呢。”
“林微确实定力足够强，否则也受不了你弟弟的折腾。”萧凡轻笑着点了点头，“太震惊了，我一直以为你是叶家的继承人。”
“我们兄弟没人愿意继承老爸的公司，好笑吧？给钱都不要。”
“我能理解，我父母的公司我也懒得过问的。”
叶敬辉沉默片刻，突然笑道：“刚才骗你的，我不过是经营酒吧而已，没那么可怕。”一边说一边发动了车子，“这次住我那里吗？”
“不了，我自己找地方住。”
“目的达到，被吓得不敢跟我住了。”
萧凡微笑着没有回话。
叶敬辉话锋一转，突然道：“你要找的卫腾，现在住海湖路一百三十号，工大旁边，租的一套公寓。”
萧凡有些震惊，“你知道？……”
“唔，我弟弟的朋友，我自然要帮一点，你不用浪费时间在找人上，直接上门搞定，世态多变，时间可贵，多一天就多一份风险啊。”
在叶敬辉那里休息了片刻，之后又被他拉到海鲜城吃饭，萧凡拉着行李到海湖路的时候，已是傍晚。
跟房东几经交涉，最终还是没能租到卫腾对面的房间，楼下的也有人预定了。
“是谁预定的呢？我跟他谈谈。”
预定房间的是一个女生，也是来本地读研的，萧凡说自己是来找爱人的，住在那间最方便，自己一定要追回他，否则会痛苦一生之类。
女生起初有些犹豫，看萧凡很有教养，并且又那么帅，还是来找恋人的，到后来甚至连身份证学生证都拿了出来，只好一脸感动的答应了，“这年头男生像你这么痴情的都快绝种了，你居然从T大跑这么远来找人，你恋人真幸福啊！”
萧凡笑笑，道谢之后便搬到了五楼的房间。
这个优秀的男人，心里早就塞满了一个人，对其他人只是客气，却很疏远。
晚上，卫腾回来的时候，在楼道里闻到一阵香味，很熟悉的味道啊！
皱着鼻子顺着香气闻过去，原来是五楼飘出来的，以前没人，看来是新搬来的了？
卫腾出于热情，提着一篮水果上门打招呼。
敲了几下门，来开门的居然是……
大半年没见了，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帅气，只是……似乎变得更成熟了些，更有男人味了些。
卫腾张大嘴巴，手里的果篮砰的一声掉地上，苹果咕噜噜滚下楼。
萧凡笑着把果篮提起来，“送我的吗？”
卫腾支支吾吾半天，“还以为是新来的房客，来打个招呼的，那个……我住楼上，我走了，拜拜。”
“进来吗？一起吃晚饭。”
萧凡笑得温柔，卫腾只觉得刺眼。
笑个屁！
现在跑来这是什么意思啊？
老子好不容易对你死心了，好不容易把过去的事都放下了，你又来干嘛？
卫腾气呼呼的白了他一眼，吼到：“我不知道你来这干嘛的！你还是搬走吧。”
萧凡叹了口气，“这边实在是租不到房子……”
“屁话，你应该还没毕业吧？跑来这干嘛啊？”
“写论文……”
“写论文从最南跑最北，你犯抽啊？”
“顺便来找你的。”萧凡伸手去摸卫腾竖起的头发，却被对方甩开，萧凡低头叹了口气：“你的脾气还是那么冲。”
“你住我楼下我睡不着，我全身发毛，你最好搬走吧！”
卫腾白了他一眼，转身上楼。
萧凡轻轻笑了笑，傻卫腾，看来你还没有放下那段感情。
如果真的放下了，应该把我当陌生人一样看待，甚至能够坦然做朋友，正因为放不下，才会这么介意吧。
看来……让你回心转意，还是有希望的。
卫腾上楼之后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早知道应该装作不认识，来一句“你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或者像他当初在校园碰到的时候那样来一句“请问你是谁？”气死他。
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卫腾心里也是五味夹杂。
“什么？！他又找来？”周宇一听到这消息，腾的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被牛姗姗一瞪，又坐了回去，“卫腾，你这次可要有点出息，别被人哄两句又屁颠屁颠跑过去了！”
卫腾严肃的点了点头，“我知道，被骗得都有心理阴影了，我没那么傻。”
牛姗姗歪头想了想，道：“卫腾，你想赶他走，方法倒不是没有。”
“什么？”
看着牛姗姗手里的篮球，卫腾和周宇的嘴角都有些抽搐。
牛姗姗手一松，砰的一声，篮球掉地上，拿起来之后甩甩头发，冲两人笑道：“拍啊，愣着干嘛？一个不够明天再找人借几个，我就不信轰不走他。”
卫腾苦着脸，周宇倒是马上会意，拿着篮球从客厅拍到厨房，从厨房拍到卧室……
萧凡在楼下皱着眉，头顶就跟地震似得砰砰砰一直响个不停。
虽然早就做好准备会被卫腾讨厌，可真的遇到了，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唉，当初确实考虑不周伤了他，现在不管被他怎样对待，都是自食恶果罢了。
戴上耳塞，开了音乐躺在床上，萧凡一边看报纸，一边想着，这次既然厚着脸皮找来了，就一定不能放弃。
当年傻乎乎连夜跑来，结果却知道被骗了……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鼻子发酸。
那个冲动的萧凡，已经是过去式了。
现在必须冷静成熟，才有能力找回那份被自己不小心丢掉的爱情，找回那个被自己剥了皮伤到心的小刺猬。
然后再也不放手。
次日清晨，下楼的时候，卫腾特意在门口停了一会儿。
没想到门却突然打开了，萧凡精神抖擞的提着笔记本电脑，见到卫腾之后轻轻笑了笑：“去学校吗？”
卫腾瞪大眼睛：“你昨晚睡得好吗？”
萧凡点了点头，“很好啊。”
卫腾抓了抓头发，有些无奈：“你也知道我故意打篮球赶你，你就搬走吧……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也不知道你干嘛来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当晚萧凡的卧室又开始漏水，确切的说，是楼上卫生间开了大水。
萧凡皱着眉找了物业管理来处理，折腾到大半夜，只觉得精疲力竭。
躺在床上又是一夜难眠。
这半年来想了很多，明白了卫腾当年的顾虑和难过。
嘴上说爱着他，却整天陪着叶敬文，也难怪他会失望伤心。
当初林微因为没有处理好朋友和恋人的关系，太在意周放的事而忽视了叶敬文，叶敬文受不了才跟他分手的。他们分开的那两年，自己一直陪在叶敬文身边，看着他们互相折磨，看着叶敬文的痛苦和难过。
没有想到自己也重蹈覆辙，把那份难过压在了卫腾身上。
前车之鉴，居然没有及时吸取教训。
更何况，林微和周放真的是朋友关系，而自己却是爱过叶敬文。
卫腾本来就爱吃醋，在两人关系出现危机的时候，自己没有醒悟不说，还整天陪着叶敬文……
卫腾一定很失望，一定是伤透了心，才会那么坚决的走掉，到现在都不肯原谅……
叶敬文说的对，真是咎由自取。
次日晚上，萧凡做了卫腾最喜欢吃的排骨，装了一饭盒送上楼去，想跟他好好谈谈。
来开门的是个男生，衣衫不整，把萧凡堵在门口不让进。
“干嘛啊？”
“我找卫腾。”
“谁啊？”熟悉的声音响起，卫腾出现在视线里，只见他上身赤裸，睡裤也松松垮垮挂在腰间，一边走一边穿衣服，身上有很多红色的痕迹。
萧凡瞳孔一缩，冷下脸来，“我送点吃的给你。”
“哦，是你啊，进来吧。”卫腾躲在那男生的背后，穿好衣服。那人凑到耳边对卫腾说：“你先去卧室吧，我跟他谈。”
卫腾乖乖垂着头去了卧室，男生满是敌意的看了萧凡一眼，“进来啊，谈谈吧。”
萧凡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看他整理衣物。
“你是卫腾以前的男朋友萧凡对吧？”
萧凡点头。
“真不好意思，我挖了你墙角。”男生说话还真是直接，“没想到你半夜三更会上来，看到刚才那一幕啊。其实卫腾这家伙就是太好心，不想让你知道他跟别人在一起了，想留点儿自尊给你，他说你这人那么骄傲，知道之后肯定会难受，所以呢，就想方设法赶你走，免得彼此难堪。”
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慢悠悠的吐出来，男生吸烟的动作看上去跟卫腾很相似，以前卫腾说过这是新世纪颓废风格，萧凡看在眼里，只觉得格外刺眼。
“我跟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还记得吧，我们见过。”
萧凡思虑片刻，低声道：“是当年说他不在宿舍的那位舍友？”
“没错，我叫周宇，你也知道，卫腾那时候被你伤害得多重，我一直陪着他安慰他，后来慢慢发现自己对他产生了更深的感情，于是……就这样了。”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你们分手一个月后，有一次喝醉了，一时冲动上了床，然后就顺其自然在一起了。这半年我们一起生活得很平淡幸福，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相互很了解熟悉。以后，他的幸福交给我，请你不要来打扰了。”周宇甩了甩头发，笑得灿烂无比，“他是我的人了，现在将来都是我的，你嘛，终究是过去式。别再纠缠不清了，我可不保证我能大度到容忍前男友整天骚扰他啊。”
萧凡沉默良久之后，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萧凡走后卫腾赶忙从卧室里跑了出来。
隔壁的牛姗姗也出来了，手搭在周宇肩膀上，拍了拍，“行啊，你装深沉还挺像的，拽得跟流氓一样。”
周宇哼了声，“那是，我就是懒得装，装起来就算不像公司总裁，也像个黑帮老大啊。”
卫腾倒有些不好意思，冲姗姗道：“这样骗人是不是过分了？你这点子行得通吗？”
其实就算当年被他伤害过，卫腾也从来没想过报复他，现在找个第三者出来刺激他，心里反而很不舒服。
其实不想承认，自己还是没法对他下狠心。
“当然有用了，别忘了当年你追他还是我给出的主意呢！”牛姗姗自信的笑了笑，“再说，还不知道他找你是干嘛。是不是那个叶敬文又走了，他一个人寂寞才来找你的？还是他知道自己跟那个人不可能了，以为你会继续爱着他才来吃回头草的？呸，他想得美！咱们卫腾可不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小狗！回头草也不是这么吃的。”
牛姗姗挥了挥手，打开饭盒，两眼放光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周宇低声嘟囔，“再吃就成猪了。”
牛姗姗抬头微笑，“猪不好吗？猪多好养活啊。”说完继续埋头吃。
卫腾站在原地，看着周宇很是尴尬，“那咱俩还得演戏？”
“嗯，你不介意我捏你胸口制造吻痕？”
“没事儿！小时候屁股都踹过，捏一下算啥啊。”
卫腾咧嘴笑得灿烂，心里却在发毛……
刚才被周宇的爪子捏来捏去制造假象的时候，差点一脚把他给踹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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