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东凯在雪地里呆了很久, 以至于回家之后腰一直隐隐作痛, 怎么都像是受风了。没辙, 他就找出过节时候一个生意伙伴送来的火罐礼盒, 按照说明书鼓捣起来。
刚全弄妥俯趴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呢,谢天娜就回来了。
郭东凯没爱睁眼睛, 就嘟囔着:“你今天回来够早的。”
谢天娜刚换好拖鞋还没脱外套, 就被郭东凯的造型吸引过来了:“哟, 这是怎么了, 被哪股阴风儿扫的啊?”
郭东凯没好气地哼:“我说, 你能收起你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么。”
谢天娜炸了,皮包一扔,直接吼:“郭东凯你再给我说一遍!”
郭东凯头也没回,有些乏的长舒口气,幽幽道:“我现在心情不好,差不多得了。”
谢天娜几乎笑出声来:“你心情不好?那你也来关心关系我的心情吧。”说完,谢天娜把一沓照片甩了过来。
只见散落的照片上赫然是他和刘远下午在公园里的情景。
郭东凯怒了,不是因为谢天娜跟踪他,而是女人什么时候跟踪不好非挑他最狼狈的时候。他妈他现在正努力想忘了这茬呢, 结果很好,谢天娜非往上面撞。
顾不得腰上要拔着罐子,郭东凯腾地坐了起来, 照片也懒得看, 脚边的就踹飞, 然后看向谢天娜:“今天在这儿我把话给你说明白, 婚可以离,钱也不是不能给,但你最好把握个度,我不怕闹到打官司,反正拖呗,看谁耗得过谁。”
谢天娜指着郭东凯的鼻子,想骂,却颤得说不出话。
郭东凯冷冷勾起嘴角:“哦对,你还得找第二春呢,拖不起啊。”
谢天娜狠狠甩了郭东凯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里,郭东凯似乎才清醒点,脸颊微微刺痛起来,但火气反而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疲惫:“都说了,我心情不好……”
低低的叹息,也不知道是说给谢天娜听的,还是自言自语。
那之后的第二天晚上,刘远刚把饭做好,周石就过来了,简直像卡着饭点儿似的,一进门就嚷着:“妈的,饿死我了。”
刘远把手里的菜放到桌子上,才抬眼白了他一下:“你过来不能提前打个招呼?我就做了这么点儿东西,饭倒是能管够。”
结果周石一扬手里的饭盒,得意道:“我自带干粮。”
刘远受不了的笑了:“你还真是……”该说这个人成熟了么,知道打好提前量了。
周石带过来好几样菜,刘远也没客气,直接都装进盘子里,然后给对方盛了饭,两人难得顺顺当当坐一起吃口饭。
这阵子周石一直风风火火,就没闲下来过。
“明天就能出院?”刘远跟周石打听王小卫的情况,结果就得来了这么个消息。
“嗯,这病住院住不好的,就得养。”周石夹了一筷子菜往刘远碗里放,“这个好吃,他家招牌。”
刘远真想踹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人家都帮你忙得胃出血了,你还有心思在这气定神闲的吃饭?”
周石卖力嚼着嘴里的东西,含糊的咕哝:“那他要是养个十年八年,我还得寸步不离守一辈子啊。”
刘远没好气道:“都没法说你。”
“我这不明天还去当苦力呢嘛。”周石咧开大嘴,又露出他最近惯用的招牌笑容。这招特好使,尤其是在面对女性生意伙伴的时候。
果然,刘远不再说这个,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其他话题。
周石敛下眸子,一边不大专心的应着,一边想,以后怎么办。其实刘远说的他都懂,只是这人情债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还,越说越烦索性不说。他现在就怕王小卫盯着他看,像要把他看出个窟窿似的,周石有点受不住这个。
刚吃完饭,刘远手机就响了。周石没在意,专心收拾碗筷,刘远抿抿嘴唇,尽量退到沙发里才接了电话。
“喂,在家吗?”男人的声音就像个老朋友般自然。
刘远真觉得没辙了。他以为昨天在公园,就算是把话说清楚了,他不知道郭东凯到底还要干嘛。可直觉的,刘远不想再和他有瓜葛。
看着周石在厨房刷碗的身影,刘远压低声音撒了谎:“在外面和朋友吃饭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什么朋友啊,我认得吗?”
刘远没想到他还锲而不舍,只得硬着头皮道:“单位的同事,你上哪儿认识去。”
“哦,”郭东凯慢悠悠的拉长声音,然后说,“刘远,我在你家楼下呢。”
刘远气得不轻,他咬着牙小声道:“郭东凯,耍人有意思是不?”
郭东凯还是那副淡定的口气:“我就是想请你吃个饭。”
这个刘远没必要撒谎了:“我吃过了。”
郭东凯早有准备似的:“那就说说话。”
刘远真扛不住了,他近乎求饶的说:“昨天咱俩不都说清楚了么,你别在我身上费力了,真的,再说你也结婚了,这是干嘛呢。”
这一回郭东凯没有马上接口,而是在电话那头安静了半天,最终才略带酸楚道:“我就上去坐坐,看看你就走。”
如果平时,刘远兴许就应了。因为做人没必要那么绝,而且他也真心喜欢过那个人。但现在……周石已经刷好碗,哼着小曲儿在冰箱里翻水果了,刘远看着他,觉得特不好受。
咬咬牙,刘远和郭东凯说:“真没必要。”
那边安静了会儿,然后挂了电话。
周石递个苹果过来,随口问:“谁啊,非工作时间还骚扰你。”
“非工作时间骚扰我?嗯,你对自己这个定位还挺准确。”刘远接过苹果,用力啃了一大口,下意识的想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周石没好气的揉乱了刘远的头发。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了。
刘远一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况且他也不知道如何阻止。周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镜那儿,一边嘟囔谁啊一边往外看。再然后,就没声了。
刘远忐忑的坐在沙发里,心急促的跳,就像做坏事被大人发现了的孩子。
终于,周石回过头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刘远,问:“刚刚打电话的是他吧。”
刘远知道自己可以装傻,不一定能逃过石头的直觉,但起码他也没证据。但刘远又不想和石头用心眼儿,对待这么个人,没必要,也不应该。
踌躇间,周石已经打开了门,客客气气的:“是找我还是找他?”
郭东凯愣在门口。眼神在刘远和周石身上来回巡视,目光中除了诧异,还有些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看得人微微伤感。
刘远有点过意不去,说不清为什么,他总觉得郭东凯没必要也不应该是陷在这种环境里的这种角色,他更适合游离在高处,看着别人折腾,而他想要什么,或者能够得到什么,总是心里有数的。
郭东凯忽然微微牵动嘴角,笑意淡得几乎看不出,他看着周石,说:“我以为你该在家里享福呢。”
周石总会不自觉的在郭东凯面前感到狼狈,这感觉和年龄阅历甚至是能力性格等等都有关,周石觉得自己努力一辈子可能都达不到郭东凯的高度,不过以前他会极力掩饰这点,就像河豚会故意把自己弄得鼓鼓胀胀,用虚弱的强势掩饰自卑一样。但是现在,他莫名的就坦然了,他知道自己照比眼前的人差在哪儿,并且,他不怯于承认。
“你知道我耍赖皮耍惯了,”周石迎上郭东凯的目光,笑得坦荡,“所以总想把便宜都占全了。”
郭东凯略带嘲讽的轻声道:“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周石想了想,才说:“努力呗。不过也得看你想占的是什么,有些可以一起占……有些不行。”
郭东凯眯起眼睛,半晌,他近乎恶意的说:“你能回家一次,就能回去第二次。”
周石觉得郭东凯真精,这话说的,他不直接说放弃,伤害,或者其他的词汇,他说回家,然后让听见的人去想,等于变相的把过程再重新回顾一遍。操,够损的。
周石把拳头握得生疼。
回家这事儿几乎成了他和刘远之间的禁区,他知道这个有多大杀伤力,他已经做好长期抗战的打算,他甚至想哪怕花上一辈子,也要把这个沟填平,可现在,就这么被郭东凯挖了出来,赤 裸得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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