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就在她拼命挣扎大喊大叫的时候,一个黑影忽然冲过来。他的冲量非常大,就好像压抑了很久后的陡然爆发。
他一过来后,先是狠狠地将那个意图不轨的男人给揪走,然后对着那个人的脸凿了两拳,揍到了地上后还踢了几脚。
他的力道非常大,浑身散发着阴冷的寒气,眼神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他过来掐住叶宁的胳膊,掐得叶宁生疼,不过当时叶宁也是醉了,竟然一点不害怕。
她当时竟然歪头打量了一番那个人,喃喃地说,我讨厌你,好讨厌你……
那个人脸色铁青地握着她的手腕,几乎将她手腕攥出血来,咬牙切齿地问她:“笨蛋,你到底是读书太多读傻了,还是在美国呆了几年脑残了!你以为这是美国,每一个人都老老实实不敢作假!你以为男人把你带到这里来干什么的?我真恨不得掐死你!你真该受点教训!”
说着这话时,他眼中是残暴的狂乱,叶宁当时甚至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把自己撕碎。
不过叶宁却没有跑,她脚底下一软,直接扑到那个人怀里了。
街道上很冷,她穿的衣服并不多,那个男人怀里很温暖。
男人胸膛起伏得剧烈,他的身体很硬,不过却温暖。在叶宁扑过去的时候,他僵得像一块石头那么硬,不过很快,他伸出手,强悍而沉默地箍紧了她,然后开始低头,气息急促间,开始吻她。
他嘴上也有点烟草的味道,不过很奇怪,叶宁竟然没有觉得讨厌。
她仰脸承受着他的吻,在这深夜的灯火之中努力地睁大眼睛去看他。
他气息紊乱,唇齿充满渴求。
她气喘吁吁中忍不住说,我不喜欢你的眼睛……
他抬起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然后微侧头,继续饥渴地亲吻她的脸和唇。
后来的事情,她已经记忆模糊了,只记得她喊疼,推开他,可是他力道强悍,自己根本推不动。再后来呢,她也开始跟着他疯狂起来。
第二天,她在头疼欲裂的昏睡中,隐约听到耳边有一个温暖低哑的声音对自己说,你先睡,我去给你买早餐,还有头疼药。
随后,她就感到有一双略显粗糙的大手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接着就是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那个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赶紧睁开眼睛,下了床,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跑了。
之后的日子里,她两点一线,只在公司和公寓之间走动,从来不敢外出,手机甚至也关机了。恰好当时所在的项目组接了一个大项目,作为里面的主力骨干,她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忙碌,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地那么拼命。
后来项目组的事情告一段落,她就直接跑出国旅游去了。
旅游回来,发现经济危机爆发,金融业一片狼藉,而她之前负责的那个上市项目出了差错,牵连极大,项目组全体成员接受调查,她也被临时关押。
非常幸运的是,她当时早早地出国旅游去了,这才在律师的帮助下洗清了关系。
之后她便发现自己怀孕了。
叶宁抬起手,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如那一夜那个男人所做的。捂住眼睛后,什么都看不到了,可是其他感官仿佛越发敏锐。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讨厌他的眼睛?
此时此刻的她,脑中是无比的清醒,曾经的一切都是如此清晰地回放,清晰到一如儿子那张甜蜜安静的睡颜。
她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生下的这个孩子。
她的宝宝,是她全部的寄托和希望。
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宝宝是自己生的,也是自己一个人在抚养,如今回过头来,这才明白,自己背后一直有一双神秘而有力的手。
叶宁小心地挪动自己的胳膊,让宝宝的脑袋放到了枕头上,然后她自己则是轻轻地下了床,来到了书房里。
书房里,她打开电脑,茫茫然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想起了那个电影《True Man's Story》忍不住下载了看。
当她看到最后,看到里面的男主角楚门不惜一切代价走出了这个虚拟世界的时候,下意识地手就握紧了鼠标。
她“啪”的一声关上了笔记本电脑,两手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在这午夜的客厅里徘徊。可是一抬头间,她看到了对面的照片墙。
照片墙上,有许多她和楠楠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放大版的,在迪斯尼乐园拍的,后面游人如织。
叶宁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背景中的一个游人上,她哆嗦着走近了,趴在沙发上去看那照片。
迪斯尼的背景中,那个站在远处看向自己和楠楠的人,赫然正是她观察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那双眼睛。
她两腿虚软,一下子跌倒在沙发上。
浑身发冷,从脚底到头发丝,全身的每一个毛细血孔,都在剧烈收缩。
第二天,她病了。
高烧不退,她听到了楠楠稚嫩的小声音担忧不已,感觉到陈姐在给她量体温喂药,可是高温折磨下的大脑,恍惚中却记起,当年生了楠楠,她也病过一次的,那个时候,曾经有一双温暖而干燥的手抚摸她的额头。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就是陈姐的……
这一场大病,她病了四天,高烧才慢慢退去。
醒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面临着许多事,咖啡馆的对面开了一家新的咖啡馆,低价策略开始抢生意,咖啡馆的生意一落千丈,小若无计可施。老家隔壁的孙阿姨打了好几个电话,说她孙女来北京,希望叶宁过去照应。幼儿园那边,说是要最后组织一个夏令营,要赶紧让她去报名,要不然就报不上了。还有小学,彤彤妈等人都已经开始报名小学了,六月结束,幼儿园就彻底毕业,得在这个暑假里着手准备看看上哪个小学了。
这些都是事儿,平时没觉得多么杂乱,可是在她病了的时候蜂拥而来,却让她头疼难忍。
她咬着牙起来,先把楠楠叫过来。
这小人儿几天没去幼儿园了,妈妈病了,他一直从旁也帮着照顾,端茶递水的,一下子看着像个大人了。
叶宁看着楠楠没精打采的小脸,下意识想摸摸他的脑袋,可是想起自己病刚好,怕传染,也就没碰。
她虚弱地笑了下:“楠楠,有件事,妈妈想和你商量下。”
平时她总是会用民主的方式和他商量事情,现在她心中酝酿的是一个会改变她和楠楠生活的事情,所以她还是会和儿子商量下。
楠楠点头:“妈妈你说啊,什么事儿?”
叶宁考虑了下措辞,终于说:“妈妈虽然三十岁了,是个大人了,该学会成熟,可是有时候,妈妈也很幼稚,幼稚得有点固执和自私,所以妈妈会做一些决定,这些决定,可能会影响你的生活。”
她摸了摸干涩的喉咙,继续说:“如果说,以后妈妈可能没办法给你买几千多块钱的乐高套装,也没有办法让你上最好的小学,甚至可以说——”
她艰难地道:“甚至可以说,其实是在剥夺你过上更好生活的权利,你会怪妈妈吗?”
楠楠听得似懂非懂,歪头想了一会儿后说:“妈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虽然乐高我很喜欢,可是我现在已经有很多了,你现在不用给我买了。等我长大了,我挣了钱再去买,到时候咱们一起玩。还有上学,我上什么学校不是一样的吗,只要我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能挣很多钱的吧。”
叶宁笑了下,望着儿子,低声问:“你为什么从来没有问过,你的爸爸在哪里?”
楠楠清澈晶亮的眼睛一动,他低下小脑袋,想了一会儿,才说:“我爸爸不是在美国吗?这是你说的啊。”
叶宁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那个人一直在她的生活中,浸入她人生中的每一处,甚至连她至亲的骨肉,都和他有着血脉关联,可是为什么他都从来都是保持沉默?
如果不是无意中的发现,如果不是他生病让这一切失去了原本的控制,是不是自己到了白发苍苍的时候,依然懵懂不知,继续活在这个被人刻意打造出的世界里?
叶宁到底是没有张口再说什么,楠楠还是个孩子,他虽然有点早熟,可到底是单纯的,那么无辜的孩子,她怎么去向他解释这么诡异的一件事情,又怎么去解释他的爸爸其实就生活在他周围,观察着他的一切,却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从不现形?
叶宁挣扎着爬起来了,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陈姐叫过来。
“陈姐,不是说要带着楠楠去看看你那位朋友吗?今天你带他过去吧。”
谁知道陈姐却摇了摇头,目光中有些叹息:“我朋友现在在医院,他说他不想见任何人。”
叶宁轻轻“哦”了下,望着陈姐,却见陈姐慌忙别过眼睛去。
她忽然笑了:“陈姐,这些年,我感谢你的帮助,可是现在楠楠大了,我可能以后没有办法支付你的费用,也不忍心让你因为这个受委屈。”
陈姐一慌,赶紧说:“叶宁,没关系的,我可以不要钱,我不在乎……”
叶宁虚弱地笑,笑望着她:“可是我在乎。”
叶宁这个时候的笑轻淡温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姐竟然不敢去直视了,她总觉得此时的叶宁仿佛洞察了什么。更何况这两天叶宁是有点奇怪的。
她低头,叹了口气:“好,我明白了。”
望着陈姐带着行李离开,楠楠看起来是有点不舍的,不过他没说什么。
叶宁冷静地望着墙上那个照片:“楠楠,陈姐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知道吗?”
楠楠耷拉着脑袋,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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