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十八分。
还在睡梦中的予愁就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了,她拿起手机,看都没看就接通,说话时还带着重重的鼻音:
“喂”
“是我,秦孑。”晴朗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
“哦,秦孑……”刚刚还是睡眼惺忪的予愁一下子睁大了双眼:“秦孑?!你有病吧!就住隔壁你给我打什么电话……”
“你快收拾一下,我们准备走了。”没等予愁抱怨完,秦孑就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走?我妈昨天不是说我们可以多待几天吗?怎么……”走得这么突然,难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给你十五分钟的时间。”予愁还没问出口,秦孑就挂断了电话,只留下了一句冰冷冷的话,还有皱着眉头直骂娘的予愁。
不好,还剩十四分钟了!
虽说予愁很快就收拾好了,但忽然想起秦孑挂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凭什么听他的啊,真是的,平时命令谁命令惯了?她莫予愁偏偏不吃这一套,于是,她特意晚了几分钟才出来。
本来想气气秦孑,没想到这家伙根本没有提迟到的事情,好像早就已经忘记了一般。
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上了车,秦孑才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
“宋东强死了。”
“宋东强?”予愁小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才后知后觉的问道:
“你是说里优的爸爸,宋氏医药的董事长?!”
回到家,莫爸爸和莫妈妈都身穿着黑色的正装,他们见予愁和秦孑回来,就催促起来:
“快,快去把衣服换了,葬礼下午就开始了。”
一路上予愁都没有什么精神,现在也是无精打采的,里优的爸爸去世了,他一定很难过吧?可是她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来安慰他。让他坚强起来吗?那对他来说未免太过残忍,毕竟去世的是他的亲人。给他讲许多许多的大道理吗?多说无益,其实我们都知道,在关键时候,那些道理是多么的苍白。
予愁只好选择沉默,把刚刚打好的短信全部删除,她此时能做的,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上苍,让这一切快点好起来。虽然,她并不相信这些。
“你这个死丫头,”她刚刚换好衣服从屋子里出来,就被莫妈妈骂了一顿:“人家办丧事,你就这么顶着一头红头发去参加吗?”
心情低落的予愁连反驳都忘记了,她低着头回到屋里,拿起一撮头发看了看。这可要怎么办啊?现在染回来又不赶趟,更何况她根本不想染回去。要不不参加了,就像对待以前的应酬一样。不行不行,这可是里优家的事情啊,和别的不一样。
正当她纠结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规则的敲门声,前两声连在一起,隔了一会儿才响起第三声,典型的是秦孑的敲法。予愁皱着眉头打开了门:
“干嘛?”
“这个你也许会用上。”只见秦孑早就换好了衣服,一身黑西装,就连衬衫也是黑色的,只有脖子上的白色领带十分显眼,但却一点也不突兀。他手里提着袋子,递给了予愁。
予愁打开一看,帮大忙了,原来是一顶假发。
“明明你的头发也不是纯黑色,为什么只有我不行?”带完假发后,予愁透过镜子看到秦孑深棕色的头发,不满的说道。
“但我不是红色,”秦孑一针见血:“不过你这个样子……”他突然欲言又止,但又觉得不太自然,话在嘴边绕了三圈,终于变成了:
“还勉强能看下去。”
“这算是对我的夸奖吗?”予愁嘴角微微上翘:“不过你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予愁,好了没有,准备走了,慢慢吞吞的!”没等秦孑回答,楼下就传来莫妈妈的催促声。秦孑便顺势带着予愁下了楼。不过,就算是妈妈不打断他们的对话,秦孑也不会回答的吧?予愁想。
会场里香火的味道和香烟的味道夹杂在一起,再加上人很多,屋子里根本不透风,给人感觉闷闷的。人们神色各异,全部穿着黑色或是接近黑色的衣服,黑压压一片,让人喘不过气来。
予愁试图在这一片阴沉的黑色中找寻里优的身影,但却未果,只好跟着父母一起去拜见里优的家人。
里优的妈妈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陪着一条黑色的裤子,很明显的在膝盖处有大大的一片灰迹。她被一位好像是保姆的女人扶着,弓着身子,艰难的站立着,她用双手蒙着脸,肩膀一颤一颤的,好像在无声的哭泣。
“很抱歉,夫人她情绪有些激动……”扶着里优妈妈的女人朝予愁一家解释道。也是,这位苦命的女人先是失去了自己的大儿子,现在又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如果不是里优还在的话,这个女人也许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吧。
“是莫伯父、莫伯母吗?”远处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腰间围着白色孝带的男人走了过来,不用问,这一定是里优的哥哥,宋东强前些年认回的私生子,宋诚里。
接下来,免不了要寒暄一阵,予愁懒得参与,便想着赶紧离开。
“这位就是莫兄你的小女儿了吧?”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过来朝莫爸爸搭话,予愁看话题说到了自己身上,只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朝眼前这个男人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把他一家都问候了一遍。
“正是,正是,”莫爸爸笑了起来,连忙握住了那个男人伸出来的胖手:“没想到李董还记得小女。”
“当然记得,令爱端庄大方,高贵美丽,怎么会忘记呢。”李董也跟着笑了起来,脸上的肥肉似乎要把他那本来就很小的眼睛挤没:“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像她的姐姐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予愁一听这话,心忽悠一下子,像被人揪住一样的难受,她终于忍受不住,招呼也没打便离开了。
也许,刚刚秦孑想说的正是这句话吧。
“你这个样子还真是像你的姐姐啊。”
“姐姐啊……”予愁一个人坐在花坛旁的长椅上自言自语,远离了那令人窒息的屋子。
予愁最喜欢的人是姐姐没有错,但是这并不能代表她希望自己变成姐姐。姐姐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人,包括她这个妹妹,都不能,也不可以去模仿姐姐。还有一个自私的理由,她,莫予愁,不希望做任何人的影子。
随着年岁的增长,予愁也越发的像自己的姐姐,不光是长相,甚至连声音也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姐姐保养得很好,即使她们两个相差七岁,但姐姐却像是她的同龄人一般。
从小她就被和姐姐比较着。这是她最讨厌的事,无论比对的结果是她不如姐姐,还是她很像姐姐,她都对此感到深深地厌恶。姐姐就像是她面前一座温柔却又无法超越的山。她爱着她,又可悲的厌恶着。
“姐姐,他们都说我很像你,你会不开心吗?”小予愁突然闯到予馨的房间里,问正在做作业的予馨。
“很像吗?”予馨拉着予愁的小手站在镜子前面,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没有很像啊。”说完,她蹲下身子,揉了揉予愁圆嘟嘟的小脸:
“予愁比我漂亮多了。”
“真的吗?”一听姐姐夸赞自己漂亮,予愁开心的小眼睛发亮。
“嗯,”予馨点了点头:“予愁,在真正爱你的眼中,你就是你,一个独一无二的人,他不会因为你像谁才接近你,而是因为你是你。”
予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总感觉,姐姐嘴上是在说她,其实却是在说自己。
真正爱她的人吗?予愁叹了口气,现在所有人都拿她当姐姐的影子吧,一个替代品,爸爸妈妈是,秦孑是,所有认识她和她姐姐的人都是这个样子。这个时候应该沮丧吧?按照那些言情小说里的套路。可是,偏偏予愁沮丧不起来,她只想笑,仰着头哈哈大笑。
她是这么想的,便也这么做了。
“在别人的葬礼上这么笑很不礼貌吧?”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予愁收住了笑,站起身,掐着腰质问来人: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只要我想找,一定能找到不是吗?”秦孑笑着来到她面前,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的身上:
“这种天待在外面不会冷?”
“哼。我乐意。”予愁撇过头去,但却破天荒的没有拒绝秦孑的大衣。说起来,只穿了一套黑色礼服的她,确实有点冷。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沉默着,看着对方呼出的白色哈气,静静的沉默着。画面沉静和谐,恍惚间,予愁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前。
“你根本不像她。”良久,秦孑突然扔下了这样一句话,他们都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
“她比你强多了。”
一听这话,予愁瞪大了眼睛,愤怒的看着满脸笑意的秦孑,想要反驳,但是却早已承认这就是事实。
“但你也有她没有的东西,”秦孑不理予愁的变化,继续说道:
“比如说……这对酒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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