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无妄之灾?对萧清旭来讲,就是好端端地坐在包间的沙发上,忽然一个酒瓶子敲在脑袋上,血花四溅,差点破相。
他堂堂的萧大公子,哪里吃过这样的亏?一室人都惊呆了,望着那个肇事的小美人。
虽不算绝色,倒有几分独特气质,最引人的是那不盈一握小蛮腰,长腿笔直,只不过姿势彪悍了些,一手握着瓶子,一手指着萧清旭,开骂:“贱男人,有几个钱了不起,敢欺负我妹妹,你他妈想死!”她义愤填膺地等着萧清旭,美的又狠又辣又艳,像是一朵开的狰狞的蔷薇。
被血迷了眼睛的萧清旭看过去,只觉这朵刺蔷薇是红色的,红的夺目刺眼,隐隐作痛。
心头杀机顿生。
这还不算最离谱的。
最离谱的是,下一秒钟,有个服务生打扮的美人慌慌张张自外头进来,拉着那狠辣小美人的手,哭着说道:“小思,不是他,不是他……”外面有人大叫一声:“陈思!”一眼望见里头惨状,心惊胆战哪里敢进,靠在门口欲死。
陈思转头望着何姿,咽一口唾沫:“什么?”
何姿看一眼那边那个不动如山却叫人心头发颤的人物,眼泪长流,恨不得死:“欺负我的那个,不是这屋,也不是萧少……你、你打错人了。”
对于萧清旭来讲,心里这口火不知道要怎么出,旁边的人都在静静围观萧大少这座千年冷火山爆发之态,萧清旭正在考虑要把面前这女人清蒸,红烧,还是干脆乱剁了喂鱼的好,各种令人发指的刑罚方法紧锣密鼓一一排列,面前,那被用刑的对象却忽然动了。
她将手中瓶子一扔,搓着手哈哈哈笑了几声,而后手搭在眉端,向着血流满脸的萧清旭行了个礼,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搞错了,这真是个美妙的误会……眼神儿不好,改天就去配眼镜。”手拉着身边哭的要昏厥的何姿,陈思转身就跑。
竟然还敢跑?
这是那一出戏?总是超出他的想象。
萧清旭略略抬手,狐朋狗党见状,急忙拦人,陈思长腿一抬,那形状很是诱人的笔直的腿用力一提,当前的赵念没想到这小美人居然还练过,心头才叫了声“不好”,各种防范手段没来得及用出来,人已经被踢得飞了出去,正好跌在门口,引来一阵惊叫声鹊起。
这边上,陈思毫不迟疑,拉着何姿向外就冲,赵念摔得,七荤八素,正撑着地想起来,陈思跑过来,大概是嫌赵念挡住了门,皱了皱眉,却毫不迟疑的,脚踩着赵念的胸口,轻盈地跳起来——弹跳力居然极好,她潇洒地自门口跑了出去。
赵念差点断气,很无风度尖叫一声,手捂住胸口,重新倒地。
身后的美女服务生何姿还有点人性,慌里慌张躲开赵念,又回头匆忙说道:“对不起,赵公子……”泪眼汪汪,十分惊慌。
可怜的赵念被人一脚重重踩了胸口,杀猪一般惨叫,痛不欲生,一为身子二为面子,心想:“这妞简直不把我当人了……”
这一脚之恨,赵念十年不忘。
后来,每每提起的时候,萧清旭却笑:“你该庆幸她不爱穿高跟鞋,倘若一根八厘米的尖尖根儿踩上去,你也没机会到现在还念念不忘的说嘴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合着他赵念被人踩得死去活来,还得感激他们……他又不是小M有被虐待倾向。妈的,一瞬间赵念脑中开始幻想……萧大少被陈思用八厘米高跟鞋踩得很舒爽的场景。
少儿不宜。
彼时,一众人等都鸦雀无声。所有眼睛都望着萧清旭。
萧大少,伸手,缓缓抹去自眉端往下流的血,慢慢说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医院啊。”轻描淡写的,惊倒一干人等。
无人知道,萧大少心里头那一簇将要熄灭的火苗,因这一瓶子之恨,簇簇地燃烧起来,长明不息。
福兮祸兮?古人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有云: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还云:躲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萧清旭觉得自己学问简直渊博之极,种种警示名言,自脑中纷杂跳出,好像被那一酒瓶子打的开了窍,灵感涌现的几乎要去考状元。
萧清旭起身之时,头略一低,才觉得受伤不轻,脑中还有些恍惚,但那个念头却愈发清晰,嘴角勾了勾,那声音只萧大少一人能听清:“陈思是么?这事没完。”
拉着何姿跑出了“明珠”的陈大姑娘打了个哆嗦:“唉好冷,我忘了拿衣裳,算了……还是先跑吧,看那小子来头不小。”又跺脚,说,“实在太可恨了,小姿你说的那贱人是哪个房间来着?我明明听你说是106……怎么会搞错了,好神奇。”
何姿哭的妆都花了,又气又恼又懊悔,委委屈屈说道:“你还说!我说的明明是1061,隔了两个楼层,你都不听我说完就跑了,我追都追不上,加你也不听,有什么办法?那个萧大少他们每一次来,经理都要嘱咐我们好好伺候,绝对不能出一点岔子,不然的话,整个明珠也要倒霉完蛋,我们明珠的老板后台多硬?都不敢跟那一伙人抗,如今我算是完了……我一定会死,一定会死,我不想死啊,救命……我不认识你啊,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一起跑,这回他们都以为我们是同伙了,呜呜呜,我最好去跳楼比较痛快。”
她泪如泉涌,哭个不停,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将要昏倒。
陈思又咽一口唾沫,安慰说:“别别,打人的是我,他们一问就知道了,绝对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放心,大不了你就说我强迫你的,你是无辜的,都是我的错,别跳楼啊,你这样国色天香,将来还要嫁个好老公呢。”
何姿听不进去,不依不饶地哭着,陈思望着她,心想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泪呢?唉,果然是水做的小女人,自己怎么就这么雄赳赳的呢?唉……人跟人果然是不同的。
告别了何姿,陈思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赶,路灯将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清凉夜风吹来,把她束在脑后的长发撩起来,时起时落,倒有几分温柔。
陈思望着路边儿上流光溢彩的车灯闪烁而过,心里略觉得乱:“真想不到,方才那跟死鱼一样冷冷坐在那里的,居然是个不能惹得?房间内太暗了,也没看清是什么样,唉,谁叫满屋子的人都在蹦跶,他一句话就都停下来,我自然以为他是带头欺负人的……这可怎么办?真糟糕。”
陈思单手握着车把,分出一只手来挠挠头,一边抬头看天,这氤氲的南方城市,夜晚格外潮湿,湿湿的雾气落在脸上,像是蒙蒙细雨。
明天会如何?谁也不知。
萧清旭一干十几个人,慢慢行过大堂,无论是架势还是气势,都未免有些夸张。
大堂内鸦雀无声,尤其是几个明珠的负责人,一脸的如丧考妣。
萧清旭停了停步子,手中按着的雪白的手帕被血染的红红的,萧清旭面色倒还平静,双眼望着大堂经理,柔声说道:“放心,这件事跟别人没关系,我只要打人的那个就行了。”
这样柔和的语气,暗藏着杀人的锋利。大堂内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没有人敢大声呼吸。
大堂经理心脏病都要发作,颤声说道:“是,萧公子。”
萧清旭转身向外继续走,身后赵念被扶着上前来,停了停,咬牙切齿问:“那贱人叫什么?”
大堂经理浑身发抖:“陈、陈思……陈世美的陈……思念的思……她、她不是我们这的工作人员,只是偶尔来跳舞。”
赵念忽然发笑:“陈世美的陈?”
大堂经理□□着说:“是……一开始她曾这么说过。”
赵念笑个不停,笑的太激烈,胸口隐隐做疼,脸上的表情就痛爽交加的,仍坚持着说:“这样太好了,陈世美,果然是个贱人,很好,老子就是包青天,看老子为民除害,狗头铡铡了那丫的……”
前头萧清旭正出门,听到这句,便噗地笑出声来。
奇了怪了,明明被人打了,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吃了这样的亏,居然心情还是前所未有的愉快。
一行人走出“明珠”,赵念仍在念叨陈世美同狗头铡之间的关系,旁边一个说道:“念哥,别念叨了,你这一脸哀怨的,怎么倒像是秦香莲似的。”
萧清旭忍笑,头也竟不那么疼了,大概是恨意太重,压了疼下去。
十几个人各自上车,六辆豪车悄无声息自停车场离去。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多年之后,当陈思回顾往事,很是后悔,“冲动是魔鬼”,当初怎么就没人跟她说这句呢?不就是给了他一瓶子么?又没有破相,也没有脑震荡,何必如此死咬着她不放?早知道萧清旭那冰冷清傲的外形底下,是那样狂热猎狗一样的性格,不追到猎物永不罢休,外加满肚子不露声色的坏水,她就算是把自己的手剁下来,也不会去招惹他呀!
然而后悔也已经晚矣。
萧清旭最喜欢的歌里有一句“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竟不能幸免”,他常常无意识哼唱,陈思总觉得这其中大有汗意,好似不怀好意的预告。因此每当萧清旭唱时,总会被陈思古怪的瞪着,偶尔还会被踢上两脚。
陈思看自己手心,狐疑地望着那几道纠结的曲线,到底是哪一根代表她跟他的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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