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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眠

顽石与烈女 容光 5550 2021-04-02 12:59

  第十章

  薛定托着她的臀,而她双腿微微分开,轻飘飘挂在他腰的两侧。

  那双粗粝的手仿佛磨砂纸一般,滚烫,硌人。

  他抱着她,目不斜视往卧室走,仿佛压根没有意识到抱在怀里的是个未着寸缕的异性,而更像是抱着个小孩子。

  祝清晨浑身都僵硬了,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该说些什么。

  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前胸,挡住了最要命的地方,可那并不意味着她就会松口气。偏她还不住发抖,寒气从四肢百骸钻进心扉,嘴唇都发紫了。

  她不爱逞能的。

  可她失去了苏政钦,一个人跑来这陌生的地方,以为自己在追逐精神上的自由,却亲手将一个流浪儿推入死亡的深渊。

  这不该怪她的,都是战争的错,她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真的不怪她吗?

  她就真的半点错也没有了吗?

  祝清晨浑身颤抖,也许是因为体温太低,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薛定将她安置在床上,从衣柜里抱来厚厚的被子,覆盖住她光-裸的身躯。

  她缩在那里,一侧脸被黄昏照亮,一侧脸陷入昏暗不明。

  仍在瑟瑟发抖。

  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太冰了。

  在冷水下淋了半个多钟头,她简直是不要命了!

  薛定一言不发,面色紧绷,干脆利落脱掉身上的T恤。

  “你,你干什么?”祝清晨哆嗦着想往里躲,却在看清那件白T恤时又是一顿。

  纤尘不染的白T上,一大滩氤红的血。

  她这才意识到,因为她的逞能,他不得已弯腰抱她而用力过度,伤口都震裂了。

  歉意与愧疚交替而来。

  她这一整天都在做错事,一整天都在祸害人。

  厚重的被子压得人喘不过气。

  可薛定没有抱怨,只是拉开被子,忽然钻了进来,恰好侧卧在她旁边。

  她看见了,他全程都只注视着她的脸,并未朝其他地方多看一眼。

  待他躺下来,又将被子盖过两人,将她推至背对自己的姿势,然后——

  将她毫无保留扣进怀中!

  祝清晨一震,只觉得冷冰冰的躯壳猛然间闯入一片火热之中,她看不见他,听不见他,却能感知到他那样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像团火,几乎灼伤了她。

  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轻轻搭在她的小腹上。

  不够柔软的胸口紧紧贴住她的背,仿若冰与火的交融。

  她不安地哆嗦着,微微往前挣扎了半分。可仅仅是有了一点挣扎的预兆,就被他遏止住了。

  “别动。”他低声命令,双臂蓦地收紧,像是铁一样将她箍住。

  祝清晨这才真正意识到,不论她多么强硬,他如何不与她计较,男女之间在身体优势上的差距就是这样大。

  她没有再动。

  薛定也许不是谦谦君子,但一定是个有良知的人,这点她从未怀疑过。不然他为何会奋不顾身去救那个跌倒在坠机地点的小姑娘?

  是她自己不要命了,他才用体温来帮她捂热。可他不知道的是,她觉得冷的不止身体,还有心。

  祝清晨闭眼窝在他怀里,有那么一刻很想放声大哭。

  祝山海家暴她妈二十多年,每一次她回家面对满屋狼藉和鼻青脸肿的母亲时,都渴望能有这样一个怀抱供她宣泄所有的愤怒与悲痛。

  后来苏政钦出现了,试图给她这样的拥抱,可她是那样要强。

  不,也许不是要强。

  她是不敢脆弱,不敢依赖。

  和苏政钦在一起的头一个春节,她拎着行李回家过寒假,结果才刚走近院子门口,就看见姜瑜被祝山海推搡出门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邻居们有的在院子里洗衣服,有的买菜归来拎着篮子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姜瑜却自顾自爬起来,笑容满面说:“没事儿,没事儿,绊了点嘴,我自己没站稳,滑了一跤。”

  彼时,她一边说这话,一边流鼻血,侧脸上肿起一片,男人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邻居们的眼神透着古怪,大抵觉得又同情,又可笑。

  祝清晨一把扔了行李,随手操起大门外的半块砖,冲上前就要往院子里杀去。

  姜瑜一把拖住她,“你干什么?”

  她死命挣扎,一字一句说:“我要打死那傻逼王八蛋。”

  姜瑜松了手,下一秒,一个巴掌落在她脸上。

  “他是你爸!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祝清晨站在那,院里院外零零星星的人,所有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包括站在他们屋门口的祝山海,竟然看笑话一般看着她。

  那些目光足以令她沸腾。

  可姜瑜却像是打铁的匠人,将她这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倏地扔进冷水里,她听见自己由内而外死去的声音。

  祝清晨扭头走了,那个寒假都没有回家,直到开学了,姜瑜来到学校找她,站在刺骨的寒风里一遍一遍给她打电话。

  那时候她就站在寝室的窗口,亲眼看着女人老态龙钟的样子。

  姜瑜年轻时很美的,沧县好多青年都曾经追求过她。可因为祝山海一句话,“哪怕我现在没钱,也会用这辈子的时间努力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她便妥协了。

  可是眼下,她早已被生活摧折了腰,风霜满面,头发也白了不少。

  祝清晨接起电话,听见姜瑜满怀希冀小心翼翼叫了声她的名字。

  “清晨。”

  就这么两个字,她全然塌陷,头也不回跑下楼去,抱住了母亲。

  可哪怕遇到这样的事,哪怕她整整一个寒假都留在学校,却只字未对苏政钦提起,直到开学了,事情解决了,才终于松口。

  她怕说得太早,苏政钦从北方跑回学校来找她。

  大过年的,若是他这样做了,他的父母又会作何感想?大抵会从一开始就讨厌她这个多事的女友吧?

  家庭环境带给她太大的影响,她小心翼翼捧着自己的爱情,如履薄冰。

  她告诉自己,最好的爱情是各自独立,是不去为难他,不让他觉得她是一个麻烦。所以她不仅自立,还暗自存钱,至少不让他们在婚姻大事上重蹈父母的覆辙。

  后来苏政钦也习惯了她的独立,他以为有的女人天生就不需要男性过多的呵护,比如祝清晨。

  可是这一刻,当她从背后被薛定牢牢抱紧时,她才悲哀意识到,二十五年来,其实她一直在渴望这样一个怀抱。

  褪去伪装,去他妈的坚强。

  薛定抱住怀里的冰人,原以为她会继续反抗,可她竟然一动不动了,任由他这样抱着。他努力忽视他与她身体上的不同,要自己忘记她是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

  鼻端有洗发水的香气。

  近在咫尺的脖颈白腻纤细。

  手臂下的腰肢柔软到仿佛再用力半分就会陷进去。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呼吸渐沉。

  有的地方自然而然有了本能的反应。

  他并未觉得可耻,但仍是不着痕迹朝后略微移动了几分。

  黄昏的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窗外,夜幕悄然而至。寂静的风吹起深蓝色窗帘,在半空掀起一片鼓鼓囊囊的风帆。

  他与她离得这样近,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直到她背对他,忽然开口打破了岑寂,“那个孩子,就连死了都睁着眼睛,满脸惊恐。”

  她的声音暗哑而细微,仿佛黑夜里的一丝光。

  薛定没说话。

  她沉默片刻,又问:“他死之前,是不是在怪我?如果我没有叫他待在那别动,他可能不会死的。”

  “……”

  “我知道这只是个意外,可是好心办坏事,如果坏的真的只是件事,我也不会这么耿耿于怀了。如今呢,坏的是条人命。”

  她自嘲地笑了两声。

  薛定没有听出半点笑意来。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黑漆漆的头发,慢慢地说了句:“这个地方,和这世界上的另一些地方,每天都有无数人命说没就没了。当炮火落在一片土地上,就注定了会有流血与牺牲。”

  “……”

  “祝清晨,我知道你挺看得起自己,但凭你一己之力就想弄死一个人,未免也太自负。”

  她又笑了一声,眼里湿漉漉一片星光。

  “你的安慰倒是挺特别的。是看不惯我很久了,所以变着法子骂我狂妄吧?”

  她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冷了,哆嗦的频率低了一些,身体也终于感染了些许他的温度。

  薛定察觉到了,遂慢慢收回手来,沉默片刻,一字一句说:“杀死他的是战争,不是你。”

  他的语气并不重,可那十个字轻飘飘说出口,却掷地有声砸在她心上。

  停顿稍许,他才又说:“只要这片土地上还有战争,不管你叫他待在大街上,还是躲在某个你以为安全的地方,他都可能会死。就算死的不是他,也另有其人。”

  她喉头发紧,艰难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亲眼目睹别人的死去,有无能为力改变现状,为什么要留下来?”

  良久的沉默,身后的男人声音低哑,沉重,却又无端的坚定。

  “因为我知道,越是见惯了流血与牺牲,就背负着越重大的责任。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人活在舒适明亮的沙发里,吃着薯片在看剧,对于残酷的现实一无所知。我的笔,乔恺的相机,乔羽的播报,还有那几万名来自全世界的战地记者,只有我们可以把他们从沙发上拽起来。”

  他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清冷,感伤。

  “只有我们,才能把他们从镜头前拉到这个地方,拉到战场上来。那些因战争死去的人,才算没有白白牺牲。”

  “祝清晨,收起你的伤春悲秋吧。在这里,你要学会面对生死,别像个矫情的孩子,钻什么牛角尖。”

  祝清晨靠在他的怀里,却又没有了半寸皮肤相接触,可头顶传来他异常清晰的声音,和温热又沉重的呼吸。

  她慢慢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大石落地。

  障目的枯叶转瞬间被人抽走。

  眼前这个男人,比她经历和承受得都要多,他都能坚韧地走下去,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伤春悲秋?

  *

  沉重一扫而空后,才有功夫为此刻的境遇感到窘迫。

  因为不自在,祝清晨慢慢地缩成一团。岂料这姿势害得她屁股微微往后挪动了一点,忽然间碰到了什么东西。

  滚烫。

  坚硬。

  恰好抵在她大腿上。

  她一顿。

  头顶传来男人一声古怪的闷哼。

  都是成年人了,不谙世事的天真已然丢弃得差不多了。于是电光火石间,她猛然明白了那是什么。

  原来?

  原来!

  原来目不斜视、淡定高尚的薛定先生,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清心寡欲,她在这儿伤春悲秋、悲天悯人呢,他居然在那暗搓搓动了春心!

  薛定几乎是在她碰到他的那一刻,就迅速往后挪动了一大半。

  那种触碰只延续了不到一秒钟。

  可他知道,祝清晨不是傻子,哪会不知道那是什么?

  “……”

  “……”

  “……”

  “……”

  一片古怪的沉默。

  直到祝清晨清了清嗓子,依然背对他,不咸不淡问了一句:“不是说我是同性吗?”

  “……”

  “面对同性还能有生理反应,你是同性恋?”

  “……”

  薛定真是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这一出。按理说他情急之下为了帮她,触发了一些尴尬的本能反应,作为一女的,她绝对应该尴尬到只字不提,赶紧把这一页翻过去。

  可她居然反过来揶揄他???

  他也没尴尬,倒是平静地笑了一声,反问她:“我对你有生理反应,你很骄傲?你再怎么像个男人,该有的D罩杯也有,两个人这么亲密接触,毫无距离,我要是没有反应,那才是不正常吧?”

  她想了想,“反正,我就权当你在肯定我的好身材了。”

  薛定忍无可忍,笑出了声,支着床沿坐起身来,没好气地看着那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女人,“祝清晨,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这大脑构造和常人不太一样。”

  她所有的反应都出乎他的意料。

  根本不能用常规去思考。

  她回头,一下子看见他鼓鼓囊囊的小帐篷,又翻了个白眼回归背对他的姿势。

  “你干嘛去?”

  薛定一顿。

  他没有忽略,在她嫌弃的表情之下,是一抹来不及掩饰的尴尬与慌乱。

  哈,还会脸红?

  所以并不是大脑构造不同,只是化解尴尬的方式就是假装不在意?

  他站在那,看着她略微僵硬的背影,忽然间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既然有生理反应了,当然是想办法解决了。”

  “……什么办法?”祝清晨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片刻后,从她背后传来薛定从容不迫的邀请。

  “你要是想参观,我在厕所等你。”

  ……

  仿佛五雷轰顶一般,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后,祝清晨石化当场,压根没想到薛定会是这种……

  厚!颜!无!耻!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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