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中静悄悄的。
早上的事情发生之后,两人就一直陷入了冷战之中。
或许也不能说是冷战,因为此刻家中就只剩下了方麒一个人.陈浮在刚才和方麒确定了昨晚两人身上发生的事情之后,就立刻离开别墅,前往昨日最关键的那个地方:宴会的承办酒店,同时也是陈浮昨天晚上呆了一夜的那个酒店。
房间里只剩下方麒一个人。
他独自呆在一楼存放摄像工具与成品的工作室中,一张一张地翻看着自己往日的作品。
这是他使自己冷静的手段之一。
这是大多数人让自己冷静的手段之一。
但是没有用处。
哪怕理智清楚明白地告诉方麒所有的一切应当正如陈浮所说——还是没有用处!
看见戒指所带来的喜悦在单独独处的时候,好像也正如潮水一样褪去,只留下一片嶙峋而可憎的岩石。
在幻灯片中展示的照片已经不能吸引方麒的任何注意了。他疲惫地揉了一下脸,拿起放在电脑旁边的戒指盒。
他打开戒指盒。戒指盒中的两对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美丽的光芒。
他合上戒指盒。红色的盒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被主人丢进了墙脚的垃圾桶。
一小时前离去,两小时后回来。
酒店的经理在知道陈浮走进大堂的时候就快步迎上去,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说;“刚才底下的保安不懂事,打扰了陈总,我已经训过他们扣了半个月的工资了,陈总你看……”
“我要昨天宴会的所有录像。”陈浮正在使用手机,头也不抬说。
经理一听到这事心头就叫了一声糟!他试图和陈浮讲道理:“陈总,您知道没这个规矩的,昨天来了那么多商业老总,换成今天不是您过来是别的老总过来说要录像,难道我就把可能包含了您信息的录像给他们了?公司在会场内使用摄像头是基于国家安全的准则,也只有在一定时间内妥善保存的权利,就算是公安机关过来提取这个,也是要拿授权书来的……”
陈浮发完了信息。他神态冷漠,抬头说:“这话你和我的律师团队说,他们十分钟后过来。”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十分钟内没有结果,我们法院上见。”
经理:“……………………”
所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都被憋在了喉咙里。
经理火速请示老总,老总火速批示下来。
五分钟之后,随着就在附近的律师陆陆续续的到来,陈浮已经坐在了酒店的监控室中,查看摄像画面。
晚上十一点十三分。
隔着一个屏幕和几个小时的间距,他看见坐在沙发上休息,喝了水没有多久之后就困倦眯起眼睛的自己。
屏幕上的画面和记忆中的景象发生重叠。
喝了柠檬水之后的些许困倦在一开始并没有引起陈浮的注意。
他习惯于晚上十一点半休息,每天的这个时间里头总会感觉到生理上的疲惫。他在当时顺着这样的困意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就陷入了没有意识的黑暗之中。
而在屏幕上,电子眼摒弃了所有的主观视角,只记录下确实曾发生过的事情:
仅仅一两分钟的功夫,坐在沙发上的陈浮就陷入了沉睡。他的沉睡在同一时间引起了路过侍者的注意,端着托盘的侍者朝着陈浮的方向走去。
但走到一半的时候,他被另外一个西装革履的人直接拦住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眉目,陈浮都怔了一怔,直起上半身,盯住屏幕。
旁边陪同的经理连忙示意工作人员将这这一小块的屏幕切出放大。
当清晰的、明显地视频画面出现在陈浮眼前的时候,他瞳孔轻轻地缩了一下。
那是一个男人。
剪裁合身的灰色西装将他的身形衬托得挺拔有力。
他抬起的手腕拿着玻璃杯,露出衬衫边沿的金表价值不菲。
他将玻璃杯搁在侍者手中托盘上的时候侧了侧身。
男人的半张面孔出现在镜头之中:黑发干脆利落地向后梳起,露出饱满的额头,深邃的五官,和湛蓝色的眼睛。
——季迟。
陈浮继续盯着屏幕。
季迟只和侍者接触了很短的时间,接着侍者离开,季迟走到沙发旁将他扶起来向外走去。
这一路上竟然没有人有疑问。
季迟面带微笑,和迎面走来的每一个人微微颔首,不一会就出了酒会大厅。
不用陈浮再做表示,经理默默示意技术人员将这一路的摄像头都调了出来。
走廊,前台,电梯,电梯之后进入了房间。
经理这时咳了咳说:“陈总,酒店是肯定不可能在室内装摄像头的。”
陈浮没有说话。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离开酒店去找季迟。
开车的途中,他接到了来自警局熟人的电话,是他刚刚从家里出来时候知会的有关方麒车祸的事情。电话里的熟人告诉陈浮,方麒昨天晚上碰到的人是十有八/九是碰瓷专业户。
“好……我知道了,谢谢。”说完这一句话陈浮就挂掉了电话。
昨天晚上最重要的两点,柠檬水和车祸事件的结果都出来了,简直不出人意料。
陈浮又给银星唱片打了一个电话,问季迟的行踪,得到的结果是对方并不再唱片公司里。
那么对方现在在哪里?在不在那套房子里?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答案,在陈浮敲响房门的第一时刻,季迟已经从内部打开了门。
他穿着居家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是被方麒揍出来的青肿,在打开门的时候还显得有点焦虑,直到看见站在外面的是陈浮为止,才大松了一口气。
他侧了侧身:“陈总,你来了……先进来吧,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说。是有关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说这句话的时候,季迟的神态非常陈恳,眼睛也从头到尾都盯着陈浮不做闪避。
“是吗?”陈浮说,“你想告诉我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这个房子,在沙发上坐下。
用黑白色调装修的屋子因为房客将近三个月的居住,空荡荡的茶几上摆了茶盘、烟、以及一些口香糖等小零食。
季迟在陈浮对面坐下,他的双手用力合握了好一会,整个人都在焦躁中挣扎不出。
大约足足有五分钟的时间,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抬起头来说:“陈总,我和方老板不是那样的关系。我会出现在这里,一开始就是为了陈总你和方先生……”
陈浮侧了一下头,示意对方继续。
“有人委托我拆散你们两位。”季迟说得坦然,“委托人按照职业道德我不能透露——我只能说我接这个委托是出于无奈。我之所以在现在和你说这些幕/后的事情,也是因为——”
“委托人是方驹吗?”陈浮打断对方问。
“……”季迟。
“换一个别的谎话吧。”陈浮从兜里取出了香烟,用打火机点燃,他抽了一口,再说话的时候,烟雾就随着薄唇的开合而如丝缕溢出。
“……”季迟也想了想。
然后他突然笑了起来,呵呵地笑了起来,同样从桌上拿了香烟与打火机。
但他没有点燃,而是将打火机放在手指尖飞快地转动,转到一半,就听啪地一声,一朵幽冷的火苗自他指尖擦了出来!
他揉了一下脸,脸上的焦虑就如同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那样被他揉了下来。
他又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从头顶垂下来遮盖额头、连眼睛都差点要遮了一半的头发被向后固定。季迟换了一个姿势,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漫不经心地风流,那占据半边脸的青肿居然都不能掩盖这份风流:“好吧,那我就说实话。幕/后才没有什么人指使我呢,其实这只是一个见面礼而已,你还喜欢吗?”
陈浮等着对方解释。
“我们小时候曾经见过,你忘记了吗?啊,我猜你肯定忘记了,我又不是整了容回来而且你对着这双眼睛和头发的组合一点想法都没有。”季迟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珠和发色,“所以我就跟你打一个友好的招呼了,然后我们发生了一点超越友谊的关系。”
“我上了你。”他进一步补充。
“味道说起来还不错。”他再进一步补充。
陈浮:“……………………”
陈浮说:“再换一个谎话吧。”
季迟怔了怔,他一脸惊讶,一脸“不对这你怎么也能辨认出是谎言”的惊异。
接着他突然前倾了身体,开始抖腿,拿起桌上的口香糖撕开了纸包丢进嘴里咀嚼,一边耸肩一边说:“好吧好吧好吧……让我再想想,接下去要走什么路线呢?接下去要告诉你什么真相呢?你更喜欢什么样的性格?精英类型?冷酷类型?温和类型?理智类型?阴险类型?傻瓜类型?嗯——让我来丢一个骰子,看看今天的幸运数字究竟是几号——哦对了,你来我究竟是想问出什么?问我们昨天到底发生了关系没有吗?好吧我告诉你,我们没有发生关系,我就是把你身上的衣服都剥光了然后把你弄到床上去而已;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要破坏你和方麒呢?我没有破坏你和方麒啊?你和方麒之间的事情关我什么事呢?哦对了,说起这个来,从好玩的角度来说,你和方麒在一起也够无聊了吧?你们就像淡水和咸水,没有结果的,你不是方麒要的那种人。”
“就是一个小小的——”
他从自己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骰子。
骰子被丢在玻璃桌上,骨碌碌地在黑色的茶几上飞快转动,数个切面上的红点全在速度之下变成了看不清楚的红线。
他侧着头,脑袋几乎碰到了肩膀,目光斜向,从陈浮的脸上飘到天花板上,又从天花板上飘到陈浮脸上。
他的双手虚握,食指轻点:“——小小的,有趣的,可爱的,玩笑……哇哦。”
他突然干巴巴地发出了一个单音。
因为在骰子即将停顿,最后出现一个数字的那一刹那,陈浮向前倾了身,用手捏住那个骰子。
他随手将这个骰子放在一旁。
季迟的目光跟随着骰子离开的方向而离开。
陈浮说:“我们小时候见过面。你和我打了一个招呼。你没有破坏我和方麒。你觉得这个毫无价值。”
他说出了四点自己认为应该正确的答案。
然后他从沙发上站起来。
季迟一脸“你说得全对”的赞许,他站起来张开双手建议道:“让我们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陈浮没有动。
陈浮说:“你是神经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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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淡定,和谐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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