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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野 王不难 9127 2021-04-02 12:58

  也不知道是几点,听见有人大力敲门,苏酒顶着两个核桃眼去开门,原来是隔壁的大伯,乡下人爽快也不知道见外,一进门就嚷嚷开了。

  “你爷爷呢?你家马棚的门都没关,把马冻得都成什么样了!还是我给拿了个炉子进去缓了半天,你爷爷人呢?又上哪儿家去了?”

  一早上没什么动静,她一直醒着不想动,但耳朵还听着外面声音。爷爷要是起来会有烧火的声音。

  苏酒埋着头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脸,闷声说:“里屋睡觉呢吧。”

  “不可能!你爷爷那是全村起的最早的,天没亮就能看见他喂马,没准上谁家教人孩子写字儿去了。”

  隔壁大伯进了里屋,吃惊道:“哟,真睡着呢,新鲜了。”

  苏酒紧跟了进去,走到炕边上推了爷爷一下,“爷爷,大伯来了。”没动静,她又推了推,“爷爷?爷爷?爷爷——”

  大伯伸手探了探鼻子,吓得一哆嗦,直往后推到桌子上,杠了腰,“诶呦喂!没气儿了——”

  “你别胡说!”

  苏酒恼了,手放到爷爷鼻子上,确实是没有呼吸,她以为爷爷老年人换气慢,一直放在上面,还是什么都没有,人中冰凉的,脸,也是冰凉冰凉的,没一点温度。

  “你爷爷去了……”

  “你别瞎说!不许瞎说!我爷爷睡着了!你出去!你回你们家去!”

  完全接受不了,苏酒将他用力推出家门,反锁上,一个人坐在炕边上发呆,发了一会儿呆,觉得刚才一定全是幻觉,是假的,又伸手去摸,还是凉的,连被子边都没半点温度。

  爷爷,死了?就这么无知无觉,毫无前兆的在睡梦中永远的离开了?

  昨晚她蒙着被子还哭那么大声,爷爷一向睡得浅都没来问,难道夜里就咽气了?

  她怎么没发现,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呢,怎么就没意识到?为什么没意识到?!

  苏酒“噗通”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呢……昨天还好好的,还能烙饼呢……还说夏天带我去地里骑马……你别走啊……你走了……你不要我了啊……我是酒儿……爷爷……你别走啊……我好不容易回来……你别走啊——你回来——”

  苏酒死死拽着爷爷的被子角,就这么跪在地上,伏在他枕边大哭大叫,“你回来!你回来吧——”

  村子里人闻讯大部分都赶来了,在门外“咚咚”敲门,苏酒就是不开,坐在炕里面,死活就是不动一下。

  沾亲带故的趴在窗户上劝她,七七八八围了一大帮。

  “酒儿啊,你爷爷去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老年人都这样,老了那不就是说没就没了么——你开门让我们进去给你爷爷处理后事,你一个人你小孩不懂怎么回事——”

  “是啊,要说你也不小了,听话——”

  “不能就那么摆着,该有味儿了。”

  “是啊,你这孩子,我们知道你心里难受,你也别想不开,都有这么一天……”

  苏酒忽然跳下炕,打开门,却将所有人堵在门口,一个不让进,“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处理。”

  “你一个小姑娘你怎么处理,这街坊邻里的,谁家有事不都得帮衬,不用跟我们见外。”

  “我自己会处理!”

  “你这孩子——喏,你三大爷来了,你跟他说。”

  “酒儿,你爷爷棺材你爸你叔早都给备好了,寿衣什么都都在我们家呢,人没了,丧事就得赶紧办,我给你爸他们打电话了,过来也得明后天了,先把人抬出来,房屋里捂着不行。”

  一听要动人,苏酒立马奔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来,堵在门口,几乎是用咆哮的,“你们谁干靠近我爷爷就试试看!看我敢不敢剁了他!”

  一院子人谁不清楚她脾气,都不敢吭声,她三大爷直叹气,摆摆手,“行了,行了,孩子心里难受,多放两天也没事,都回吧,都回去吧……要帮忙再找你们。”

  回头想再跟她说两句话,人已经锁上门不见了。

  不再有人来惊扰,屋里屋外都静得吓人,苏酒就这么坐着,围着守着爷爷,困得不行就趴在边上睡,也不怕,不可能会怕,这是她如今最亲最亲的人了,生怕一睁开眼睛,爷爷就被人抬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还是两天又或许根本没那么久,眨眼的功夫,父亲叔父姑姑……家里人全部都到齐了。苏酒发了疯一样不许人碰遗体,被父亲狠狠抽了一巴掌,像是醒了,接受了爷爷已经不呼吸死去的事实。姑姑们安慰她,她只躲在小屋里不说话不吃饭不睡觉,就那么坐着,人,空的连眼泪都留不下来。

  办完了丧礼,人几乎都走的差不多,连父亲都走了,只剩下她和四叔还有老姑。四叔想要房子,其他几个兄弟姐妹都比他阔绰也知道他的德行,没人跟他争这些。老姑留下只为劝苏酒,可她依旧谁也不理,每天到了时间就爬起来喂马,喂了马就写毛笔字,翻来覆去,把爷爷写过的所有字拿出来当字帖。要么就看书,看爷爷给读过书的写的批注,看着看着难受到不行,就只抱着书发呆。

  老姑实在请不了假嘱咐了四叔人也走了,四叔见苏酒人在这,万不敢提房子,每天东家跑西家,更不敢跟她多说话。

  就这么一日又一日的过去,苏酒病了发烧,起晚了,挺到天亮,随便穿了件毛衣,到马棚里找粮草喂马,突然回头,发现马不见了!

  疯了一样跑出去,整个村子里喊苏先强的名字,整整喊了几个小时。隔着大道,苏先强终于是挨不住,从对面邻居家跑出来。

  苏酒抓了他的衣服就问:“马呢?”

  “马……不知道,不是你天天喂着那么!我哪儿知道啊。”

  苏酒知道,除了他这见钱眼开的混账不会有别人!死死瞪着他,还是问:“马呢?”

  “卖了。”他没辙,只能招了。

  “卖哪儿去了?”

  “不知道。”

  苏酒不动他,也不吵不闹,只是说:“我再问一遍,马卖哪儿去了!”

  “城里,让于胖子运城里去了,客运站综合大市场。”

  “苏先强你混蛋!”

  “那玩意儿摆家里有什么用,不如卖钱算了……”

  苏酒恨得直咬牙,“走了多久!”

  “天没亮就走了。”

  苏酒转身撒腿就跑,路滑,狠狠跌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跑。路上不知摔了多少次,头发也乱了,整个人就像个疯婆子,也不理,就这么疯了一样的跑。进城的车都是固定班次,过了点就没有,苏酒只能靠两条腿,途中,跑着跑着,忽然跪在地上,放声大哭。从爷爷入了棺材,她憋着,这么长时间没有掉一滴泪,这一刻终于是崩溃到不行,爬在冰冷的雪地上哭的不成样子。

  那是爷爷最宝贝的养了多少年的马,可等她这样子跑到市场,说不定早已经被人杀了。和爷爷一样,永远不能再呼吸。

  突然,一辆车停在她旁边,上面的人几乎是冲下来的,一把拉起她死死抱住。

  苏酒仰着脸哭嚎,“我的马……把我的马还给我……那是我的马……”

  夜,很静,苏酒依旧是头发乱七八糟,一身狼藉,缩在炕最里面,不言不语,整个人烧到不行,狠狠掐自己的肉保持清醒警觉,不许穆衍森靠近一点点。

  他只好倒了杯水放在炕沿上,隔得不远,心中无限担忧,又不敢轻举妄动,怕那句话不小心惹到她痛处会更难办。对她,从来一点办法没有似的。

  白天,他仿佛从天而降,又一次救了她,把她从最可怕可恨可憎的深渊里拉了出来,帮她找回了马。

  四叔眼馋房子轻易不会走,苏酒站在院子里,当着穆衍森的面,全不顾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与他发疯。说,“苏先强,你要是敢碰这屋子,这房子里的一样东西,我就杀了你全家!”

  她清楚自己一定狰狞可怕到吓人,可她控制不了自己,若是真惹急了她一定是会失心疯到去杀人,一定会。

  穆衍森偷偷开了支票把苏先强打发走,就这么一直受着她,好说好商量的劝她,可依然是这么僵着。

  “你为什么要来?”她忽然开了口。

  他靠近了一点,她没有阻止,“我想你,我以为我能做到,可是我做不到,我日夜睡不安稳,逼自己吃安眠药,逼自己不想你,可是我不行。刷牙刷到一半忽然想你起再也不会在背后吓唬我,然后抱住我不放,我心会很痛,坐在卫生间想你能想一整天,出去天都黑了,什么都做不了。我知道我如果不来,你真的一辈子不会出现,你就是这么绝。”

  说的无比苦涩,他几近哀求,“酒儿,跟我回去,我要是不来,你……”

  她目光呆滞,“你不来,我也不会死……”

  “我会!我会行不行!”他紧紧握着拳,本不想再说,可是终是忍不住,不知自己怎么就无能到了这种地步,“你是不是想看见我死!我来之前,一直在医院……”

  恍惚回神,苏酒定睛看了他几秒,一下扑过去,扑进他怀里,开始哭,哭的惨烈,“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你不来……我真的不会死……可我看见你,你在这里,你是真的来了这里,站到我眼前,比死还难受,我有什么好的……有什么好……老天爷都厌恶我厌恶到死……连爷爷都拿走了不给我,我像垃圾一样没人要……”

  他慢慢轻拍她的背,一只手护她后脑勺,喃喃的,如呓语般哄着,“我要,我要你……你知道吗,我看见你哭,比你还疼。我就是怕你以后哭没人照顾没人管……所以放不下……”

  感觉她真的烧到不能再挺着,打横抱起,“我带你去医院,听话,什么都别说,什么都等看了病再说。”

  在医院躺了几天,他始终陪在身边寸步不离,什么多余的话也不提,吃什么就买什么,她说什么,他就顺着她的话说。她真的想不明自己是何德何能,失了那么多,换了这一个最好的,却又要不得要不起。

  趁他不在,看电视报纸都没有他父亲一点消息,敏感话题怕是对媒体封锁的极严密。他回来,她又不敢多问。耽搁了这么多天,他始终一副一定要带她走的架势。执意陪床睡在隔壁的窄床上怕是不那么安稳,总听见他翻身,早上又起的很早,连续睡不好,起色差的让人不忍心看。终于,她先妥协,答应跟他回去。非要这样逼着,她怎么受得了。

  飞机上苏酒心里总是慌乱不安的,闭着眼睡觉,头等舱安静的要命,人也少的可怜。

  她肯跟他回去,穆衍森喜悦难掩,一直捣腾她不让她睡。

  “你干嘛呀,没完没了的,还总说我不老实!”

  “恩……”他卖了下关子,掏出样东西来,“给你看样东西。”

  皱皱巴巴一张纸,上面却是她的笔记——“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洋洋洒洒很刺眼,这是第一次闯到他俱乐部扔掉的那张纸,而且是决心放弃林国成时写的。是让他捡了,还问她要不要了,那是他们第一次说话,她吓的什么似的,落荒而逃。一张破纸,他居然留到现在?!

  “你……”

  他摸着左脸,嘴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盯着纸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看了你的字,就一直留着,后来我想了想,你对我动心用了三秒,我对你,恐怕一秒都不到,一瞬间的,我看着字,心跳就悸动了一下,只是我没有在意。你说的对,人的心,真的无法提前预知会为了谁不自觉地跳,还后知后觉的慢慢酝酿。但很荣幸,我没有错过你。”

  荣幸?他用的,居然是荣幸,真不该这般傻气。都不像他了。

  苏酒笑了笑,不是开心,笑中有说不出的苦涩,抽过纸条,“扔了吧,有什么好留的。”

  “不行。”他一把夺过去,装到西服里面的口袋,还用手拍了拍,“我得留着,这是证据。”

  “傻不傻。”

  苏酒别过脸看窗外的,心里酸酸的,下辈子,下辈子投胎挤破头也一定要投个好人家,再让我遇上你。

  回到自己家中,哄了一上午,终于是把他哄走回去做自己的正事或是好好休息休息。

  苏酒抱膝坐在地板上,抬眼便能瞧见柜子上爷爷的遗像,离开那里,只带了这一样东西,其他的,都留在那里吧,说不定爷爷想家了,会回去看一看。

  许经历了挚亲的生死,她觉自己忽然就沉静了好多,只想安安静静的呆着,一点声响都不想听到。

  一个人不知坐了多少时辰,又心慌的厉害,怕自己晚上睡不着会焦虑。打了车去他家里,屋子里安安静静,他不在。转了一圈,跑到客房里呆着,客房的床小许多,一个人躺在上面更踏实。昏昏沉沉睡了一会儿,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她起身,走到门口。

  “衍森,我想和你再好好谈一谈。”是他妈妈的声音。

  “我不是说了,我不会同意的,带她回来就是下了决心的。”他语气并不好。

  “衍森,我不是不喜欢她,你爸非常喜欢她,你爷爷也不反对了,我心里都有数。”

  她母亲深深叹了口气,天大的无可奈何一般,“可是……可是她能为你做什么?能为咱们这个家做到什么?她还得靠着咱们。你爸现在这个情况,没谁肯帮,全指望林家了,我都问了,林丫头有意,只要你回头。你听妈一句劝吧。你爸要是下来,你大姐,你小妹,往后咱们这个家就全完了呀!”

  他大概拧着脾气,重重摔了什么东西在桌子上,不说话。

  “你爸不指望你,你从小就没心思从政,无心想要走他的路,他也想尽职尽责就算了,可如今形势正好,他就这么下来,心里不甘心,我知道。你真能就这么看着不管不顾吗?他不是别人,是你的父亲啊。你为了一个女人,可以做到连父亲都不要?衍森,我们是白养你了。”他母亲说着,哭了。

  “妈,你别这样……我再想想办法……”对自己母亲到底是不忍心吧。

  “你能有什么办法!能想的都想了,能求的也都求了,林家就是与咱们置着这口气!想想都寒心,我不这样我能怎么样!衍森,你把她送走,随你喜欢送去哪儿,我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你爸上去……”

  他没有搭腔的意思,母亲哭的更凶,“你爸爸这节骨眼上,你要是非要结婚,不管不顾,我也拦不住你,往后的日子……”哽咽了一下,“你自己掂量掂量……”

  “妈,我会想……我再想想……您先回去吧,天也不早了,我送您。”

  窗外寒风呼啸,像是飘起了小雪,苏酒跪在地毯上拼几千片的拼图,她吵死了要买的世界名画,拼来拼去也拼不成个样,几个月下来,拿出来,依旧是冰山一角。没那么大的脑袋,非要给自己扣大帽子,逞能说自己能拼上。

  偏头看了看窗外,这个城市其实真没什么好的,日久年深,苏酒越发觉得没留下多少好的回忆,人是冷的,情也冷,呆久了都冷的没了知觉。若是爷爷还在,她一定不会回来,可爷爷,不在了。

  弄的心烦,一脚踢开,他刚巧回来,见了她,笑了笑,“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等我一下啊。”

  他去换衣,苏酒只觉身体里冷的很,又口渴,等了几分钟,到餐厅的饮水机接热水。

  心不在焉,抬起手,被他用力抽了回来,“想什么呢,用手接水!”

  梦游似的,她恍惚片刻,像反应过来,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愣愣看着他:“哦,杯子忘了拿过来,可能太困了。”

  拿了杯子,又不想喝了,洗了澡,早早上床,其实根本睡不着,也闭上眼假寐。

  回了房间,听她呼吸均匀,以为是睡了。见她一头乌黑的发散落在雪白的枕头上,显眼分明,背对他,身体缩成一团靠在床边。他钻进被子,俯过身,从背后抱住她,闻见她身上沐浴后的清香,低哑的叹了口气。又收了收手臂,抱的那样紧,仿佛要想把她活生生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又怕弄醒了她,无能为力一般,松开了手。苏酒始终闭着眼,压抑的几乎要昏厥,却没有动一下。他出奇的关了所有的灯,睡了。

  第二日,她早早回到自己家中,不知怎么挨到下午,饿了,煮了碗面,看着,又没胃口。

  门铃响了,开门,不想竟会是他爷爷。依旧盛气凌人,却多了那么几分憔悴。

  老人嘴上说是听说她家中亲人过世来探望探望,可苏酒能看出来,他心里大概是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

  她也不问,听他说客套话,默默等着入正题,反正怎么样都是没得当选,听天由命。忽然,老爷子起身来的很突然,苏酒以为是见着了什么,抬眼望去,他已经走到了爷爷的遗像前,极仔细的,看了又看。

  “这是……”

  “我爷爷,已故的亲人。”

  “这是你爷爷?他是你爷爷!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老爷子仿佛很激动。

  虽然不明所以,可她有些倦了,报了名字,详细说了自己知道的所有。

  老爷子又走到她身边,叹息,“我与你爷爷,是旧相识。”

  “啊?!”苏酒听的有点傻眼。

  “想不到啊,想不到……”老人更显苍老,忆起往昔:“当初我和你爷爷被安排在一个农场里,他文人一个,身子骨没我好,我帮他抗麻袋,他偷了书给我看,关系最是要好。后来我娶妻生子,衍森他父亲是老大,名字还是你爷爷给取的呢……再后来我家里平反……又发生了很多大事件,我幸运很快被调走升迁,就再没有了他消息,几十年风雨,他竟都先去了……”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可她竟一点提不起兴致,只说:“我爷爷是在梦里去了,很安详。”

  同人不同命,活生生的例子就这么摆在了眼前,她爷爷与他的爷爷,同样是下放,最终命运的落差却如此之大。爷爷一生坎坷无数,幼年丧母,父亲被活活踩死,妻子又被逼疯,一辈子不能得偿所愿,做了农民,生的儿子又没几个孝顺。这就是命,人,到底是斗不过天。

  “好孩子,节哀顺变吧,人老了都有这么一天,我也得……”

  “爷爷。”她不想再说下去,“我知道您来找我什么意思,我不傻,心里有数的,您回去吧,不用担心,我知道怎么做,真的。”

  匆匆送走了老人,她只想躺着,躺在沙发上,面朝着爷爷的遗像,又忍不住落泪,真不是她脆弱无能,这最后的一条命,怕是也快撑不住了。

  一个人独处了很多天,不让他来打扰,也不去打扰他,这天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终于忍不住去找他。他又不在家,书房门没关,里面乱起八糟的,她进去帮忙整理,却是翻出自己害怕看的东西。

  挣扎了那么久,那么吃力,仿佛用尽一生力气,到头来,原来始终处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上,甚至更糟还要连累他人,别人都看的清楚明白,只有她自己硬把自己蒙蔽。

  等他回来,一进门,就拿了东西上去便问,再也不想要隐忍,这从来不是她苏酒的性格。

  “这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不想再隐瞒,也瞒不住,“去留学的所有东西。”

  “什么意思?”

  “我想你先去上学,完成学业……”

  “对不起,我不是你养的狗,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酒儿……”

  “什么?你想要我做什么?要我给你当情人?永远藏着掖着偷偷摸摸?我现在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辈子你是别想了,下辈子——下辈子我苏酒投胎不做人!!”

  “酒儿,你听我说……”他也是痛到了极致,可是没办法。

  “我知道,忠孝不能两全,你选你父亲,我也希望你选你父亲,你要是选了我,我反而会觉得你根本就不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穆衍森,这是最后一次,我们分手,从此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她转身,他从背后狠狠抱住她不放,知道一放手,就永生再无法拥有,“我爱你,我真的爱你,让我割舍,我做不到……”

  没有办法的,她知道,她比谁都清楚明白,只有伤只能是伤,狠狠的往死里伤害他。

  用力挣开他的束缚,回过头,冷冷与他对视,“爱我?哪里爱?你的爱在哪里?拿出来我看看!我真一点都看不到!穆衍森,我都想不到,你就是这么爱我的?把我送到国外,然后你结婚?你当我是什么东西!我没那么下贱!我宁可不要!”

  “我爱你,我爱的永远只是你。”一字一顿,刻骨铭心。

  他不信,不理她的有意伤害,有时候,她都不能清楚,他究竟有多么了解自己。

  “穆衍森,你连心都不是自己的,你跟我说什么爱?爱有什么用!爱对我一点用都没有!我要不起,不想要!你收好了给别人吧!”心莫名的抽痛起来,好痛,非常痛,像是再多呆一刻都能熬成疾。

  他咬紧了牙,隐忍着心脏的剧痛,牵引了全身血液倒流,仿佛连毛发都痛到不行,直直望着她,想着她说的每一个字,心抽痛不止,那么痛,那么难受,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她站转身要往外走,转过身后眼泪却止不住哗哗地涌着,狠狠擦去。却不想他急切地几步冲上来,箍住她的腰,“酒儿!”

  “放开!”

  酒儿!他一声接一声地唤她的名字,语音凄怆哽咽,像是也落了泪,“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我不能做到那么无情,他是我父亲啊!你要我怎么办……我舍不得你,我真的无法割舍,像让人割了心一样,不是疼,是空的没知觉,你要我能怎么办……我不能失了你……哪怕不在身边,也不能从此不相见……你能做到那么绝,我不能……我怎么办……不这样要怎么办……”

  几乎是用手指甲抠的,撕裂他的手背一般,挣脱开,背对着他,“我要的爱人,希望的是他能把我变更好,而不是如此不堪。”

  一字一顿很清晰的告诉他自己心意已决,清晰的她怀疑自己怕是理智成疾。

  “噗通”!他竟然是给她跪下了,软弱拉住她的手,“求你……”

  “放手!告诉你,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的爱你,我已经落的够低,有些事,永远不会去做。”

  她这样的人,脸面早是不能要了,可丢了什么都不能再弄丢了自己。

  她走的决绝,冷血,毅然决然,甚至头都没有回一下。于他,于自己,都是如此残忍。

  僵坐在某一个阴暗角落,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指缝滴落,一滴、两滴,永无止境般汹涌。

  现实,永远会将童话颠覆。而在最痛的时候放手,才没那么容易忘。

  穆衍森,我不要爱的那么沉重,你一定一定要孝,我,选择我的尊严和自由。哪怕这一生都如行尸走肉般活着,都不要熬在将来的痛不欲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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