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内,苏酒已将需要她清楚的资料全部看完,并记牢。
记忆力好,一直是她念书时最值得骄傲的。小学一年级在乡下做插班生,没有课本,学校条件差老师也没有多余的能提供。但是这根本难不倒她,只要放学前仔细看一眼同学的语文课本就能记住所有要写的生字,凭强记一个人在教室里写完才会回家。
那时岁数尚小,老师问起她也并不觉什么就如实回答。办公室里的老师包括校长都很惊讶。校长和爷爷是老朋友,他们那里又是小地方,什么事都传的飞快,后来几乎一个村子的人都知道说她是小神童,爸爸来探望她,各个都夸她聪明不凡,将来必成大器。
可惜了,她终是让大家都大失所望。高考落榜那一年,疯奶奶去世。
就在奶奶出殡的那天,忽然一下子苏酒惶恐,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考最好的大学找最好的工作?嫁个能不跟自己离婚的人?一辈子幸福安稳?似乎都不是她想要的。
爸爸在中部城市有自己的新家,苏酒无聊又牵挂,去过几次。正值叛逆的年纪,与那位女士及他们的宝贝儿子闹得不可开交,所谓,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而她的倔脾气,又难以收敛。
人过中年的妈妈终是遇到自己认定的幸福。是万幸,苏酒永远无法忘记母亲掩面而叹,“我疲倦,真的需要一个依靠。”
父亲狠心离开这个家,是母亲独自抚养她长大,有多么不易,她心如明镜,不能有所怨言,也没有权利怪任何人,是自己命该如此。
苏酒并不是会随便认命的人,只是想妈妈真正幸福。
妈妈有问她要不要跟她一起走。苏酒不是不想,是怕,怕去了会给母亲平添烦恼,招惹是非。别人的家,永远不是自己的容身之处。
母亲走后,她一直住在四叔家,通知书一到,想都没想就去学校报到。上了几年,实在是不太喜欢那种学院派气氛,又放不下自己的爱好。要不是林国成学术令人欣赏,她真的是不会坚持那么久。
思考过多次,苏酒最终也想不出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干脆作罢。现下独立自主,选一份自己还算喜欢的职业,苏酒觉得还挺不错的。
就这么过吧。有句话说,哭一生笑一生,何不快乐过一生。苏酒给改成:福一生祸一生,何不随性过一生。
苏酒每天工作很多,还要培训,几乎是不会遇见穆衍森的。因为听说他很少会出现,他有专属的电梯,专属的楼层。
前期培训结束后,苏酒发现穆衍森会时常出现在员工餐厅里。偶尔遇见,他还会随口考她点什么,苏酒大都应对自如,满分通过。
穆衍森选人一向是准的。即便不在一起相处,也会通过其他多方面去了解。
苏酒看似还是个学生模样,为人处事倒是很明白。不与人刻意交好,更不会得罪任何人。各部门主管员工,不论职位高低,都能相处的很好。
俱乐部会员中外面孔对半分成,偶有很重量级的人物出现,吩咐苏酒安排各种活动,她都安分守己,淡定做自己分内的事,不失礼节分寸,让客人赞不绝口。
不是没有仰慕之心,是苏酒足够清楚理性,不过都是些人罢了,只是身份地位不同而已,不需要去刻意巴结奉承。因为那些人,和自己的生活,不会有太多交集。有些事,不要把它变复杂,能独善其身,最好不过。
工作越来越多,时装秀、品酒会、艺术鉴赏、会员才艺表演会、美食节……几乎每周都要安排有充满创意和惊喜的活动。苏酒有时都开始佩服自己强大的想象力,居然能想出那么多新鲜的点子。
这天,为外国特殊会员安排品酒主题派对。大家一致响应法国会员倡议在葡萄酒会上体验酿酒过程。
苏酒按照需求安排好一切,会员们酣畅淋漓的玩乐,集体脱了鞋放肆地踩出葡萄汁,跟着特邀的专业师傅,亲历了一把葡萄酒酿制过程。不同国家,不同语言,大家也都玩的很畅快。
日本某电子总裁带着全家应邀出席,公关部经理亲自接待,安排上等坐席。
苏酒躲到一旁整理自己的制服。小日本,她可没心情伺候。趁着空挡,见没人主意,拿起一杯葡萄酒,卷着舌头品尝。有点涩,刚酿的果然没有珍藏多年佳品好喝。
咂咂嘴,抬头,见穆衍森出现在门口,眯眼瞧她。
苏酒心里“咯噔”一下,当班时间偷懒并且还明目张胆偷喝客人的酒,在这规矩多到可以编本书的俱乐部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心虚的要命,可她向来胆子大,与穆衍森对视,走过去,也不解释,还不知死活的冒了句:“不怎么好喝,可见这酿酒师傅也不是什么高手。”
穆衍森挑眉,缓缓,淡淡的回答:“真正酿酒工序相当纷繁复杂,都是迎合这些会员罢了,没办法那么专业,也不需要。客人来这里是寻开心的,又不是来培训,玩的开心就好。”
咦?貌似可以蒙混过关。见那边围着一群人,苏酒赶紧引入下一话题,“那日本人拿的是什么?那么显摆。”
“在香港拍卖的字画,本来我父亲想要的,但可惜,我腿不方便。让他拍到,可惜了。”
见穆衍森面露惋惜之色,苏酒更加好奇,“是什么画?很名贵?”
“北宋画家的画,当然名贵。”穆衍森直叹息,“真可惜,这本是两幅画配对的。另外还有一幅在我爷爷家里。”
拍卖自己国家的东西,这不就等于是卖国贼!这种无良的活动谁想的!苏酒义愤填膺正要发表愤慨,见那边哄闹起来。
经理冲她招手,过去一问,是有客人的小孩顽皮,差点把酒泼到画上,幸得拿画的礼仪小姐反应灵敏,机智躲过这一劫,不然真不知道要引起怎样的纠纷。
受过专业培训就是不一样,无论怎么被为难,礼仪小姐始终保持微笑。苏酒拉开她,透过翻译,不停致歉。
画虽丝毫未损,但日本客人被扫了兴致,脸色难看至极。语言不通,孩子害怕被吓哭,印度客人脸色也不好。气氛一下陷入尴尬的僵局,不知该如何调节才能最良好的缓解。
外国人的脾气秉性都怪得很,不好对付,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苏酒着急正满脑子搜罗想办法。
穆衍森被人推到她身旁,一口流利的日语,同那日本人交谈起来,没一会儿,那日本人竟高兴的点起头。
几位公关小姐出现,动作干净利落,在长桌上备好笔墨纸砚,双手扣在腹部,笔直站到一旁。
苏酒不知这是要干什么,突然,她一直以为是瘫痪不能走路的穆衍森就那么在她眼前站了起来。在她惊讶到快掉下巴的表情下,被人搀扶着走到桌前,拿起毛笔,挥笔写下几排毛笔字。
在场倾慕中华传统文化的外国人无不惊叹,日本人直用蹩脚中文说,“一手好字!”
本就是认识的朋友,自然是会给些面子。穆衍森办事一向周到,语言又通,很快就解决了,客人们皆大欢喜,一场危机完美化解。
宴会散场,工作人员清理派对现场的杂物,整理大堂,公关们被叫去办公室训话,只有苏酒和穆衍森还在。
穆衍森看着还傻站在原地未动的她,拖着那条不能伸直的右腿坐回到轮椅上。
“还愣着干什么。小柯今天有事,推我回办公室。”
“你不是瘫……”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是谁跟你说坐轮椅的就一定都是残疾?”
苏酒咋舌,“那你坐个轮椅……”
“腿里有钢筋还没拆除,走路难看。”
还没等苏酒反应过来,听见他命令道,“赶紧,我还有事。”
苏酒推着轮椅,想:爱面子的见过,这么爱面子不惜装残疾的,真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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