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怨灵缓缓地变成透明的光点, 她似乎在半空中笑了一下, 又似乎没有,

　　……原来她的人生, 也可以过成那个样子啊。

　　那个女玄学师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却看懂了,

　　……那个女玄学师, 是在用行动告诉她, 如果对这一切不满意，与其等着主宰者改过自新突然变好然后改变这一切，还不如自己撸着袖子冲上去干掉主宰者, 然后将自己不满意的一切亲手改变，变成让自己满意的一切。

　　事在人为。

　　女玄学师在那个世界里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在告诉她这四个字, 她在告诉她, 如果她想，如果她愿意做，她可以将天下变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只要放手去做。

　　她知道那个女玄学师可以过出多么精彩的一生, 所以她没有继续看下去, 她想要看到的, 都已经看到了,

　　这已经是惊喜了。

　　她的影子一点一点地消散, 那种活生生被撕扯开来、力量消散于大地的感觉, 让她非常不适应, 但是她还是遏制住自己的想要抵抗这一切欲/望，安然地消逝着，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然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感受到自己想要感受到的，还将那些命运与她相似的姑娘都托付给了一个靠谱的人，

　　有那个女玄学师在，那些姑娘最后的结局，一定不会是她这个样子的吧。

　　这已经很棒了。

　　“……再见……”

　　怨灵彻底地消失在这里，万千光点闪烁在房间之中，那些法阵上面都冒出绚丽的光芒，然后只听一声剧烈的动静，它们都碎了，

　　“一路走好，”洛三千轻声说道，怨灵到底存在了多少年，没有人清楚，只是根据她生活的年代来推算，也得有几百年了，几百年的怨灵，她实在没有办法帮助她，“……希望，还可以再一次相遇。”

　　虽然知道机会十分渺茫，这句祝福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但是洛三千还是看着那满屋子的光点，适时送上一些美好的祝福，

　　“我会好好照顾那些姑娘的。”

　　“还她们一个……美好的未来。”

　　“一路走好。”

　　洛三千指尖蹿出一点浅绿色的光芒，那些光芒与周围的光点结合到一起，在慢慢消失的过程中，仿佛在跳一场弘大的歌舞，

　　炫目，而迷.人。

　　“走吧，”洛三千安静了好一会儿，低声开口道，“我们该走了。”

　　柯良缘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洛三千推了他一把，只简短地说了一个字，“走。”

　　洛三千带头走了出去，莫子恒紧紧地跟着洛三千，柯良缘楞了一下，然后小跑出去，在他们三个人离开这个房间的下一秒，这个房间一点一点地变化，

　　这房间本来就活在地下，这个时候，就像被地下的土同化了一般，没一会儿，这个房间就彻彻底底地消失了，只留下一片土，

　　就仿佛……就仿佛那个房间……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怨灵在最后一刻，抹消了她存在的一切印记。

　　洛三千在心里轻轻叹息，她扬头看着那个方向，在最后的时刻，她的脑海中得到了一连串的名字，

　　她知道，这是那些姑娘的名字，她也知道，这是怨灵最后的馈赠。

　　“走吧，去吃夜宵。”洛三千深深地看了那个巷子一眼，仿佛将那个巷子里的一切都深深记在自己的脑海中一般，她微微扭头，声音几乎和夜风融为一体，“也别去吃披萨烤肉了，要不找个地方喝点粥？”

　　莫子恒毫无意见，柯良缘虽然不大愿意，但是想想刚刚发生的一切，也就识趣地保持沉默，表示认同，

　　……大不了一会儿去吃点瘦肉粥好了，也是肉嘛，

　　柯良缘努力地安慰着自己。

　　几个人找了一家以粥和小笼包为特色的店，一见还有小笼包可以吃，柯良缘就两眼放光，再也顾不得什么，一口气点了八笼小笼包，只让莫子恒眯起眼睛，严肃地警告他，

　　柯良缘委屈地撇了撇嘴，决定吃完再战，莫子恒和洛三千都只是点了份本店十分特色的蟹肉海鲜粥而已，莫子恒看了看柯良缘，问道：“你想到怎么安排她们了吗？”

　　这个她们，自然指的是怨灵保护的那些姑娘。

　　“其实，我一直有个打算，”洛三千慢吞吞地说道，“像那些姑娘那样的事情，并不算少数，当然，比起我们这十几亿人口来说，这些可能是少数，但是每年经历拐卖传/销等等这样类似的事件的人，可不是个小数目。”

　　“尤其以幼童和妇女居多，女大学生和女白领也是日渐被盯上的人群，或许这些事件的发生概率只有千分之一，但是对于每一个遇到这种事情的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这些被怨灵护住的姑娘还算是幸运，这世界上万千怨灵，也就这么一个又好又傻的，给了她们庇护和喘息，要不然……”

　　洛三千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她似乎是嗤笑了一声，又似乎没有。

　　恰巧这个时候，服务员们上来了小笼包和海鲜粥，柯良缘一心一意只想着吃，洛三千看着柯良缘，只感觉好笑，对莫子恒道：“……你们那里是不管饱吗？”

　　“你看这小家伙饿的。”

　　柯良缘自动屏蔽大佬们的发言，反正他也听不懂，莫子恒眯起了眼睛，柯良缘最近似乎是胖了不少，这对于一个狐狸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减肥吧。

　　莫子恒轻描淡写之间给柯良缘弄了个死刑，柯良缘完全不知道，他正在美滋滋地吃着那小笼包，小笼包.皮薄馅大，汤汁鲜美，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鲜美的汤汁，只让他幸福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才是一只狐狸该有的幸福生活啊！

　　柯良缘在心里感叹不已，洛三千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继续道：“……所以我想，帮帮这样的人。”

　　“当然，我也不是全帮，”洛三千对着莫子恒笑一笑，淡淡道，“这个世界上有好人，有可怜的人，自然也有坏人，有恶人，有非常恶心的存在，而且人天性自私，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谁不捡？再遇到一些无耻之徒，就是亿万富翁也会被活活拖死。”

　　“我不想被拖死，自然要有选择的来。”

　　洛三千轻描淡写道：“我只帮走投无路又心怀善意与感恩的人，我拉他们走出逆境，给他们活路，让他们有一技之长，让他们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存活，那么他们就需要回报我。”

　　“不需要别的什么，只需要去助养一个像曾经的她们一样的孩子，以人救人，以人助人，良性循环。”

　　“所以，这批姑娘既然被那位小姐姐交给了我，我也不能辜负她对我的信任，”洛三千低低地笑了起来，她垂着头，店里的暖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勾勒了一层朦胧的暖色纱织，只让人整颗心都温暖起来，

　　“就从她们开始吧。”

　　早在一开始发现这批姑娘的时候，洛三千就有了主意，那些姑娘既然可以一个人一个人的往回拉人，明明已经自身难保，还会帮助和自己同样境遇的姑娘，这就十分符合她的要求了。

　　她们每一个人，都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要不然也不会去寻求怨灵的帮助，但是她们每一个人，在经历过最痛苦最可怕的过去之后，也没有完全沉迷于很与怨之中，当然，在经历过那些之后，有恨意有怨愤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除了恨意与怨愤之外，她们心底还有着温柔与爱，

　　她们会将与自己遭遇相似的姑娘们接回去，那条古董街上怨灵所庇护的姑娘们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壮大的，

　　她们警惕、怀疑、恐惧、害怕，却没有怨天尤人，没有认为这世界上所有快乐生活的人都是欠她们的，怨灵保护她们，她们就会回报怨灵，

　　这样的姑娘，是值得去帮助。

　　莫子恒听完之后，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只微微蹙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洛三千低低地笑出声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是个很美好的构想，”莫子恒十分小心地说道，他犹豫了一下，又道，“但是你很可能，会承受许多莫须有的猜测与恶意。”

　　男人漆黑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自己，那一双冷硬又漆黑的眼眸之中，此时却静静流淌着关怀和担忧，洛三千心里有一股暖流滑过，她低低地笑起来，“那是当然。”

　　不论是哪个世界，都是不缺键盘侠的，每年国家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就会有一大批人跳出来，从许多人的微博底下催促捐款，如果有人捐的少了，还会被骂“抠门”、“为富不仁”等等，或者是其他更侮辱的词汇；

　　更对于公益慈善等等的事情，那些键盘侠们也总以恶意去揣测一切，很多时候只需要一句莫须有的“我听说”“我听朋友说”等等句式开头，就可以胡乱编造，一点证据都没有，就可以闹的风风雨雨，那些机构怎么辟谣都没有用，最后只能无视，因为实在没有精力和金钱去打官司，而且那些人也没有多少转发和流量，就是在微信群Q/Q群里口口相传，想告人都告不了。

　　更何况洛三千这种选择性救助的，就算被骂成狗，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男人定定地看着洛三千，洛三千愉悦浅笑，她的眉眼之中带着几分天然的高傲与优雅，那般笑起来的模样，隐隐有在那个幻境里高高在上的帝王模样。

　　“我既然想要做这个，就知道我会承受些什么。”

　　“就那些键盘侠？”她高高地昂起头来，眉宇间更是傲慢与张扬，“来一个我撕一个，来一双我撕一双，就是来上万个，也绝不是我的对手！”

　　“我是谁？”洛三千轻笑道，“我可是让大半个上层圈子的夫人小姐们恨得牙根痒痒、又完全不敢得罪、根本不敢报复的洛三千啊。”

　　莫子恒定定地看着洛三千，突然一笑，那笑容看起来带着几分肆意的味道，让从来没有见过莫子恒笑得柯良缘叼着小笼包愣愣地看着他，只听“啪叽”一声，小笼包都掉回盘子里，柯良缘也没有注意到。

　　眼前的这个姑娘，她独立，她自主，她骄傲，她张扬，甚至可以说是嚣张；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比谁都知道自己会遇到的阻力和咒骂，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在男权社会里做个女皇帝更困难吗？

　　在那个幻境里，她明明处于那么不利的位置，却依然随心所欲，哪怕是在蛰伏的时候，也半点没有亏待自己，整个皇宫里的人加在一起，都没有她过的逍遥自在。

　　自己担心的那些事情，难道洛三千就不知道吗？

　　当然不是。

　　她知道，她清楚，她了解，但是她依然选择这么做，

　　因为她是洛三千。

　　她坚持属于她的道路，一旦下定决心，就毫不犹豫地去做，哪怕前方阻力重重，困难万千，也不可能挡住她。

　　在这一点上，莫子恒扪心自问，他都未必有洛三千这样的气魄和胆识。

　　莫子恒眼眸里的担心和关怀都随着他的低笑而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更是一片温柔与笑意，

　　这样的姑娘，又怎么可能去做一个替身？

　　这样的姑娘，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叶一帆那样的男人配得上的？

　　“我喜欢你，”莫子恒定定地凝视着洛三千，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愿意和我谈一场以结婚、并且绝不离婚、恩恩爱爱白头偕老携手一生不离不弃为前提的恋爱吗？”

　　那一系列的定语让洛三千忍不住低笑，柯良缘嘴里的小笼包彻彻底底地掉了，他剧烈地咳嗦起来，仿佛被吓坏了一样，洛三千却低低地笑了起来，她轻轻道：“我现在可是有夫之妇啊，莫先生。”

　　柯良缘的咳嗽声更大了起来，颇有一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我知道，”莫子恒轻描淡写地说道，“但是你不是要离婚了吗？”

　　这样的洛三千，又怎么能继续忍受下拿她当替身的叶一帆？

　　但是……

　　莫子恒的心底，还是涌上了无限的酸意和不爽。

　　洛三千这样的姑娘，如果不是真的深爱，又怎么会嫁过去？尤其是嫁给叶一帆这种，不仅有个白月光前妻，还有两个孩子的自大妄想症神经病男人，

　　尤其是在那个男人将她当替身的情况下，

　　如果不是深爱，洛三千怎么会允许这一切的发生？

　　或许这两年已经让洛三千对于叶一帆的爱意消耗光了，或许这两年已经让洛三千彻彻底底看清楚叶一帆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或许洛三千早就知道叶一帆是一个不能爱的人、在一起这两年只是为了彻底消灭叶一帆在她心底的痕迹，但是只要想想……只要想想洛三千曾经真的喜欢叶一帆，他就难受的不行。

　　叶一帆他何德何能？

　　“但是，我还没有离婚，”洛三千用勺子舀动着海鲜粥，轻笑着开口道，“……你现在问我这个，不是在诱/惑我婚内出.轨吗？”

　　柯良缘撕心裂肺一般地咳嗦了起来，那声音几乎变了调。

　　莫子恒微微蹙眉，是他考虑不够周到，他眨了眨眼睛，道：“可是叶一帆的情.人，几百平的房子都塞不下。”

　　“跟他有关系的情.人，可以从城南排到城北。”

　　莫子恒认认真真地说道，洛三千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她笑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你这是对叶一帆……”洛三千的话语一转，眼眸里满是调侃的笑意。

　　“那是因为他太渣了，是个人都知道，对不对，良缘？”莫子恒威胁般眯了眯眼睛，柯良缘又想要咳嗦了，但是在莫子恒那种可怕的视线之下，他也不敢真的咳出来，脸都涨红了，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洛三千笑得喘不过气来。

　　莫子恒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还是怕洛三千不好做，于是认认真真地说道：“……那我收回刚刚说的话，等到你离婚了之后，我再问一遍？”

　　洛三千楞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一边摇头一边大笑，眼泪都落下来了，她低低道：“你可真可爱。”

　　可爱……？！！！

　　好不容易停止咳嗦的柯良缘被这一个字吓得差点趴地上，他简直想扒开洛三千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眼睛才能在部长的身上看出可爱来？！

　　大佬的审美他不懂，大佬嘴里的可爱他更不懂。

　　莫子恒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大明白这个形容词一般，但是他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认认真真地道谢道：“谢谢。”

　　洛三千捂着自己的嘴，笑得停不下来。

　　这家伙，怎么那么可爱呢？

　　不管在哪个世界，都那么可爱。

　　“十一点多了，你要不要送我回家？”洛三千笑了起来，“哦不，应该是回我暂住的地方。”

　　莫子恒眼眸一亮，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柯良缘看着这两个人站起来，一副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模样，急忙站了起来，大声道：“……等等我！”

　　柯良缘让服务员把包子打包，然后提着小笼包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即使被部长嫌弃电灯泡，他今天也不要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人类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只是个小狐狸而已，他怕QAQ！

　　莫子恒极为嫌弃地看着柯良缘，柯良缘缩在车子最角落里，也不敢继续吃小笼包，只讨好地笑笑，争取让自己这个大电灯泡的瓦数更低一点，

　　洛三千的心情极好，她半眯起眼睛，懒洋洋道：“莫部长，你们是不是要保护良民啊？”

　　莫子恒不明白洛三千的意思，只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我们是特殊部，只处理一切和妖魔鬼怪有关的事情，我们是处理妖魔鬼怪，并不参与别的事情，那些事情有专门的部门来做，跟我们不是很牵扯，比如说安全部……”

　　莫子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洛三千的低笑声打断了，柯良缘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莫子恒一眼，这么低的情商，活该追不到老婆！

　　“那你这是不打算保护我的安全了？”洛三千扬起唇角，调侃道。

　　莫子恒这才明白洛三千的意思，他立刻道：“保护！”

　　“你刚刚不是说，你们部门不保护人吗？”洛三千扬眉问道。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莫子恒认认真真地说道，“下班时间，就是自由的时间，可以做一切我们想要做的事情。”

　　“比如说……保护自己的心上人。”

　　莫子恒慢吞吞地说道，说完，自己的耳根都红了起来。

　　洛三千哈哈大笑，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可爱了，可爱的让她恨不得去戳戳他的脸。

　　听到洛三千的笑声，莫子恒的耳根更红了几分，

　　……三千的笑声，可真好听啊。

　　与车上轻松愉悦的气氛不同，此时的叶家大厅，已经阴云密布，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自然是叶家的主人叶一帆

　　此时此刻，叶一帆颇有几分烦躁，他频频地看向时针，时针已经无限接近于12了，这一天马上就要过去，而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至今还没有回来！

　　夜不归宿！

　　叶一帆的眼眸里渐渐地染上几分风暴，叶家的佣人们也都知道此时叶一帆的心情不好，没有人敢触叶一帆的霉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就这么做了炮灰，

　　毕竟叶一帆在愤怒发火的时候，可是无差别攻击，哪怕就是叶一帆的前妻、他心里永恒的朱砂痣，都会被叶一帆无差别攻击扫/射/到，更何况他们？

　　整个大厅安静极了，佣人们生怕自己会倒霉，但是往日里这种安静可能会给叶一帆一些享受，现在却让叶一帆近乎暴怒！

　　十二点了！

　　那个女人还没有回来！

　　她竟然敢夜不归宿——！

　　这一次是被自己撞见了，那之前自己没撞见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常常夜不归宿？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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