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空气里一片寂静。

　　苏子恒冷眼看着苏老夫人和苏家老大, 眼里都带着几分怨恨的光, 洛三千这才发现, 她们似乎又有了实体,

　　……但好像也不能说是“实体”，

　　只是比刚刚虚幻的如同什么气体更浓一些, 凝聚力更强了几分, 但是远远还够不上“实体”的标准,

　　只是来自于身边苏子恒那连绵的怨气铺天盖地，仿佛要将他们统统笼罩在他的怨恨之下一般。

　　“是不是都没有想过我会活下来？是不是在看见我的那一刻都感觉十分绝望？是不是感觉那邪灵在我身上复活了？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你们就没有把我当做是苏子恒, 而是一个魔鬼，一个恶魔，一个压榨你们、剥削你们、给这个世界带来无穷灾难的邪灵？”

　　苏子恒看着苏家老大, 近乎邪恶地微笑, 他松开了洛三千的手，一步一步地接近苏家老大，眼眸里的轻蔑和讥嘲越来越旺，他的虚影明明比苏家老大矮, 但是却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即使苏家老大此时只是个虚影, 也感觉到彻骨的冷,

　　苏子恒似乎十分瞧不上苏家老大这种模样, 他嗤笑一声, 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想要我死。”

　　苏子恒能从那个地方出来, 归根结底不过是一股执念在撑着他，他就是想问问他这个父亲，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什么他却要送自己的亲生儿子去送死？！

　　苏子恒从那个地方活着走出来，经历了十三天的彻骨折磨，并且在之后每一年的时间内，都有半年以上的时间活在这种痛苦折磨之中，那种旁人甚至连两分钟都坚持不住的彻骨折磨，他日日夜夜都在忍受，都在煎熬，

　　太痛了，很多时候苏子恒甚至在想，他怎么还没有被痛死？

　　他怎么还活着？

　　他的神智为什么还在清醒着？

　　古往今来有多少苏家人都死在那里，为什么他要活下来？还拥有这么一身稀奇古怪的本领，他是不是还不如死？

　　死了，起码不会这么痛，日日夜夜，痛苦难耐，好多次他都觉得自己熬不下去，鬼使神差地熬了下去，那种来自于那邪灵的力量就更能运用自如，

　　到最后，他在这种痛苦折磨中苦苦挣扎，整个人都有几分扭曲的想法——

　　——他不能死！

　　——凭什么让他死？！

　　——明明是苏家欠他的！是这个世界欠他的！他们都在盼着他死！

　　——他偏不死！他就是不死！

　　——哪怕有朝一日他真的死了，他也要拖着全天下人去给他陪葬！

　　——这是他们欠他的！！

　　那种日益扭曲的想法几乎是他唯一能够坚持下去的动力和希望，那么痛那么苦，他熬下去，直到……

　　……直到他遇到了洛三千。

　　苏子恒的唇角似乎是动了一下，苏家老大几乎是咆哮道：“……你不是我儿子！”

　　“你是邪灵！是恶魔！是魔鬼！”

　　“妖魔鬼怪就应该从人类世界里消失！消失——！”

　　“啪——！”

　　还没等苏子恒说些什么，苏老夫人直接一巴掌扇到苏家老大的脸上，那一巴掌极重，苏家老大的脸直接被扇到一边，发出不小的动静。

　　洛三千这才发现，她们已经重新拥有了实体，此时应该还是在餐厅里，苏老夫人扇完苏家老大之后，瞬间泪流满面，她跌坐在椅子上，不敢置信一般地摇头，喃喃道：“……你们……你们……”

　　苏家老大捂着自己被扇肿的脸，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苏老夫人，低吼道：“……妈……？！”

　　“别叫我妈！”苏老夫人几乎是咆哮道，“我没有你这样铁石心肠的儿子！”

　　苏子恒冷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场闹剧，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场作秀，为了挽回他的作秀，他是半分不会动的，

　　拿这种玩意来考验他的智商？怕不是当他是傻子吧？

　　面前这堆玩意可是他的仇人，又不是他的小姑娘，

　　他就算当傻子，也是分人的。

　　苏子恒懒洋洋地拍了拍手，仿佛在鼓掌一般，满是嘲讽地赞叹道：“好一出大义灭亲的戏码，苏老夫人干得好，要不要多加两个观众，嗯？”

　　“继续唱，这说不定就是你们最后一出戏了。”

　　“你们苏家利用我、谋害我、因为我你们才能安稳下来，最后却要对我除之而后快，放心吧，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苏老夫人放心，我必然给你个痛快。”

　　苏子恒懒洋洋地挑起眉来，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苏老夫人颤.抖着唇角，好半天才挤出这么一个字来，苏子恒好整以暇地看着苏老夫人，冷笑连连，苏老夫人落下泪来，颤.抖着问道，“……你将苏家的秘辛说给外人，你是想让苏家人都去死？！”

　　那声音之中，竟然带着几分痛彻心扉。

　　“噗嗤——”苏子恒不敢置信地看着苏老夫人，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连眼泪都出来了，伸手抚.摸自己眼角的泪珠，摇头道，“苏老夫人，你不仅贪心愚蠢，还看不清真相啊。”

　　“我对苏家恨之入骨，还能护着苏家不成？”

　　苏老夫人眼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她缓慢地摇头，然后低低地笑出来，眼泪在她的脸上一点一点地肆虐，她几乎是悲哀地看着苏子恒，又看看苏家老大，然后捂着自己的胸口，绝望道：“……我一生，竟然生出你这么一个恶毒的儿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苏老夫人悲愤地说道，苏家老大惊怒交加，他大喊道：“——那根本不是我儿子！那是个恶魔！人人得而诛之！”

　　“啪——！”

　　苏老夫人重重地一巴掌，又一次打在苏家老大的脸上，

　　她疲惫万分地说道：“你们难道真觉得，苏家先祖会跟一个邪灵做出那种交易？”

　　“你觉得苏家先祖没脑子吗？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后患无穷吗？！”

　　“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看的这种东西，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妄议猜测，但是苏家作为除妖师世家，血脉间流淌的必然是浩浩正气，又怎么可能去跟一个邪灵做交易，赔上自己后辈的一生？”

　　“退一万步说，你们真以为，邪灵是什么跟你讲道义讲信誉的生物吗？苏家先祖除妖无数，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自取灭亡？”

　　“子恒，你真的以为你以一个人类的血肉之躯，就能从那个邪灵手里活下来的吗？”

　　“我知道那邪灵必定给你灌输了无数错误的消息，你在它手下苦苦挣扎，必然会得到无数错误的信息，但是在剧烈的痛苦之中，你也无法分辨那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苏老夫人近乎温柔地看着苏子恒，轻声道，“我知道的。”

　　“还有你这个蠢货！”苏老夫人猛地扭头，怒不可遏地看着苏家老大，厉声呵斥道，“对自己亲儿子动手的蠢货！你以为那邪灵吞噬了子恒占据了子恒的肉身？它要是有这本领，它就不是邪灵了！”

　　“真相……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

　　“这真相，本来应该随着我一起长埋地底的，”苏老夫人苦笑起来，她定定地看着苏子恒，缓缓道，“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个故事，但是大部分都是错的，有一部分确实是真的，你是苏家这百年来唯一一个除妖师，而苏家真正继承除妖师血脉的人，都活不久。”

　　“因为他们都没有完整的魂魄。”

　　“苏家曾经是除妖师第一世家，是除妖师金字塔顶端的人，为什么？因为他们天生有一双看透阴阳、看穿世界生死、看穿所有妖魔鬼怪的眼睛。”

　　“世人将这种眼睛称之为阴阳眼，为苏家的除妖师为什么都拥有这种眼睛？因为他们的魂魄不全。”

　　“人有三魂六魄，当人的魂魄不全的时候，就如同游.走在阴阳两界一般，可以看到常人根本看不到的东西，他们学习除妖，学习玄学，学习更多的东西，只是争取能让自己活的久一点。”

　　“苏家的人，分为普通人和除妖师，魂魄不全的人别无选择，必须成为除妖师，而普通人根本没有除妖师的天赋，所以他们不能成为除妖师，可以去做其他的事情，所以这些苏家秘事，也便越过他们，没有人会告诉他们，只是后来没有了除妖师，这才由苏家家主一代一代地传下来。”

　　“老头子死的早，又是突发性意外，这几个儿子年纪还轻，又不在身边，他也没有选出下一任家主，于是便只能告诉我。”

　　“千年前，妖魔汇聚，民不聊生，森森白骨铺满大地，鲜血几乎让整个世界都变成红色的，是当时所有的成年除妖师凝聚起来，献祭自己，斩杀了几乎所有的妖魔鬼怪，封印了其中最强悍的妖魔邪灵，”

　　“但是他们只能封印，却没有办法杀死它，它迟早可以突破封印，重新踏入大地，然后继续带来血腥杀/戮。”

　　“当时的苏家先祖，在最后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

　　“千年，苏家，福祸伴，妖魔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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