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并不愉快,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和谐,林爸林妈都是一副和蔼模样, 只有林墨不大开口说话。
小不偶尔同林爸林爸说两句话, 大部分时间也是沉默着吞饭,那饭菜却好像很不愿被咽下一样, 爬在喉咙口,要费很大劲儿才能吞下,吃的很艰难。
总算是吃完了, 小不竟然暗暗松了口气,正放下筷子手机却响了起来,小不吃了一惊, 赶紧掏出来走到一边。
林墨抬头看她一眼, 双眉紧皱。
小不轻声说道:“喂?”
那边是萧景逸的声音:“在哪里呢?”
小不说道:“呃……在外面,你……”她本来想问他是不是要回去吃饭, 转念一想这么问似乎不太好, 而且这房子不大,更加不会隔音, 只怕她说的话那边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不只好顿住, 只问道, “有事吗?”
萧景逸轻声笑了笑,说道:“本来有一件事要跟你说的……不过不着急, 嗯, 我今晚上也另有事要做, 就不回去了,你早点回去啊……需要我去接吗。”
小不心跳,赶紧说道:“哦,好的……啊,不用不用。”又问道,“你说的……是什么事啊?”
萧景逸略微沉默,便笑似的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我想见面再跟你说,好吗。”
小不只好答应。萧景逸就挂了电话。
小不回来,却见林妈已经把饭菜都撤了,林爸正在跟林墨说着什么,见小不回来了就停了口,小不站住,说道:“爸,哥,我……我该回去了。”
林爸并不觉得惊讶,只说道:“这么快?那让你哥送你吧。”
林墨皱眉不答腔,小不赶紧说道:“不用了,别麻烦哥了,这时侯应该还有公车。”
林墨依稀冷笑了声,小不很是心虚,隐隐有些怕,只好默默地转过头。
林爸看了林墨一眼,终于摆摆手说:“家里有车,干吗还去坐公交,那我送你吧。”
小不有些意外,林爸却拎了桌上的车钥匙,不由分说地先出了门。
小不只好说道:“妈,我走了。”目光在林妈的脸上停留片刻,急忙又闪开,望着沙发上的林墨,低声又说道:“哥……我走了。”林墨用力吸了一口烟,闷声不响。
林爸开着车说道:“你哥最近有些不高兴,他谈的那个女朋友家里条件太好了点……对比咱们家很寒碜,你哥挺喜欢那女孩的,我跟你妈也觉得那女孩挺好,不过那女孩的家里好像不太同意……”
他拉拉杂杂说着,小不就听着,当林爸停下话匣子的时候小不说道:“爸,我住在……你把我放在建南区家乐超市那里就好了。”
她怕林爸不知道路,故而先说了声,又不想让林爸知道自己住在紫京,——就像是付拓说的,那里住的都是有钱人,小不不想让林爸误会……她更无法解释自己跟萧景逸之间的关系,很难出口。
林爸不置可否,说道:“哦……好……”
车子缓缓而行,大概过了十几二十分钟,终于过了家乐超市,小不眼睁睁看着超市被甩在身后,本来正准备下车,手都按在了车门把手上,林爸却好像没看见超市一样,一直往前。
小不以为他没注意,赶紧转头说道:“爸爸,我在这里下就好了。”
林爸扫了她一眼,一笑说道:“反正不远,送你回去吧。”小不呆了呆,还以为他是不放心自己,心头一宽,又说道:“没事的……现在不算晚……而且,就在前面了。”
林爸说道:“嗯,我知道。”
超市到紫京公寓,车程不过几分钟而已,说话之间很快便到了,小不迟疑说道:“就在这里了……”很无奈,又不想故意撒谎之类的。
没想到林爸竟然一点儿也不惊讶,把车熟练地停在路边上,说道:“下车吧。”小不赶紧下车,说道:“爸,你回……”一句话没说完,却见林爸也下了车。
林爸并没有看小不,却转头看着面前的大厦。
小不说道:“爸,你回去的话小心点。”林爸随便点了点头,说道:“嗯,知道,上去吧?”
小不很是意外,问道:“上去?”
林爸总算看向她:“是啊,怎么了?”忽然又笑了笑,“反正已经过来了,不叫你爸爸上去坐坐吗?”
小不怔怔地看着林爸,心中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具体是什么却说不出,林爸却转身向着紫京的门口走去,小不迟疑了会儿,急忙跟上去。
林爸迈步往里头,旁边的保安迎上来,看着林爸又看看身后的小不,才说道:“先生……这里不能停车。”
林爸一愣:“啊,不能停?这啥规矩?那车停哪里?”保安说道:“地下有停车场的。”林爸讪笑:“不用那么麻烦吧,我就在这里呆一会儿。”保安看看林爸又看看小不,小不不知要说什么好,林爸却又说道:“这是我女儿,她就住在这里。”
小不觉得很窘迫,年轻的保安却看向她,面无异色说道:“我知道……我认识林小姐,那……好吧,不过请您尽快出来开走。”
林爸说道:“行行,没问题。”
小不低着头,不知为何脸上一阵阵的发热,林爸转头看周围,嘴里啧啧赞叹,一路到了电梯处,小不迟疑着走过去,说道:“爸……”林爸看向她:“怎么了?干吗不理直气壮的,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别这么没出息。”
小不皱着眉低头,在林爸眼中她从来就好不到哪里去,……小不很难过,满心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电梯到了,林爸迈步进去:“你住几楼?”小不迟疑着不肯进去:“我……我走楼梯。”林爸嗤笑一声:“有电梯好好地怎么不坐?别这么多毛病了,快进来,我一会儿得下来呢。”
小不担心他外面的车,只好跟着进去,进去之后就紧紧地靠在电梯壁上,林爸却很轻松,看了看电梯,说道:“有钱人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真不错,这样方便多了,呵呵。”
小不原先还担心萧景逸会回来,到时候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进了电梯却只顾晕怕去了,到最后竟然想呕吐,林爸却一点儿都没留心她的不妥。
等电梯停了之后,小不浑身瘫软几乎倒下,林爸率先出去,望着铺着地毯的走廊一阵震惊加喜悦:“真豪华呀!”
小不扶着电梯壁,几乎是爬出来的,站在林爸身后呼呼喘气。林爸回头看她一眼,皱眉说道:“怎么这样?你不能坐电梯?”
小不吃力点头。
林爸冷笑了声,说道:“别这么犯傻,让人说你天生贫贱命,享受不了好东西。”
小不哑然。
林爸又转回头去,问道:“住哪一间?”
小不顾不上说话,镇定了一下后向前走去,脚步很慢,林爸不耐烦地催促,终于捱到房门口,小不打开房门,林爸几乎是嗖地一下,迫不及待地就窜了进去。
林家虽然是“三室一厅”,但却极狭窄,跟萧景逸这套房子比起来,仿佛只是一个客厅大小而已,林爸忍不住笑出声来,兴奋的东看西看,卫生间,厨房,客房……一处都不放过,小不在门口喘了口气,见他要打开萧景逸的房门,顿时叫道:“爸爸!”
林爸手势一停,回头看了她一眼,才又回来,说道:“怎么了?脸色跟见鬼似的?还不舒服?赶紧坐会儿。”他总算是露出一丝温情。
小不却摇摇头:“爸爸,你该回去了。”
林爸哼了声:“行,我知道了,这儿什么都好,就是那破规矩不好,不过,既然有房子的话肯定会有车库的吧。”他自言自语说,一边仍旧满意地打量着屋内的装潢。
小不很难堪,隐隐觉得林爸打量这房子的眼神就好像这房子是他的一样,可是就如付拓说的,不吃不喝一辈子也赚不到的,林爸怎能不知?
小不叹口气说道:“爸爸……”林爸也没多说,只说道:“行,我知道了,这就走了,小不……这儿很不错,改天我带你妈来看看,她一定很高兴。”
小不目瞪口呆:“啊?”林爸却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行了,你也别送了,改天我再来吧。”他说完之后,自顾自走了,小不总觉得他的表现很古怪,犹豫了会儿后拉开门想叫人,却见林爸等到电梯,很轻松地进了电梯下楼去了。
第二天小不早早起来,做梦一样去洗了个澡,回想昨天在自己“家”里的事情,简直像是做梦一样不真切,爸爸妈妈来找她回去了?可是……这回去却并不叫人觉得怎么高兴。
小不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出来,换了衣裳之后便去上班。
在班上遇到付拓,小不说道:“付拓,我想今天搬家,可以吗?”
付拓又惊又喜:“终于决定了啊,当然可以啦!你说中午还是下午?不然我们请假也行。”他摩拳擦掌。
小不说道:“就下午吧,会不会麻烦你?其实我东西不多的,你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可以过去。”
付拓说道:“搬家是体力活,怎么能让女孩子一个人搬家?哥的绅士风度往哪摆?你就乖乖地在一边儿看,给哥一个展示纯爷们肌肉美的机会。”他一边说一边作出健身男管用的动作,弯起手臂,侧身握拳。
小不看着他那傻样,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跟付拓在一起总会让人觉得很快活。
没想到将近中午的时候,小不忽地接到一通电话,竟是个陌生的号码,小不接了,说话的却是个陌生声音:“林小姐吗?”
小不说道:“是我,你是?”那人说道:“我是紫京公寓的保全,您有访客来,坚持要见你……”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有个声音在旁边抢着说道:“让我来跟她说。”
然后林爸的声音响起:“小不,你在哪啊?我跟你妈在你房子的楼下,你赶紧回来吧。”
小不吃了一惊:“爸爸,你真去了?可……”林爸却不再跟她说,好似对别人说道:“我女儿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在这里等行吧?”
小不焦急上火,不知道林爸竟然真的会带妈妈过去,她不知道那房子有什么好看的,的确,那是有钱人住的,很豪华,所以她才住的不安生,思来想去,终究还是要搬走的,不过,既然爸爸妈妈要“参观”,那就让他们看一下好了,横竖看过了就走。
小不公车都来不及坐,打了出租车回到紫京公寓,下车进门,却见大堂处林爸林妈坐着,见小不进门,林爸笑道:“终于回来了,啧啧,进自己家还要等。”
自己……家?
小不心头咯噔一声,看了林爸一眼:“爸爸……”林爸说道:“走吧,我都等的不耐烦了,都怪你妈心急,不然来之前给你打个电话,”
林妈忐忑地看着小不,说道:“在上班吗?”小不说:“是啊。”林爸看着林妈说道:“我不是说笑的,房子真的很好很大,就算我们全住在这里都没问题。小不你说是吧?”
小不的脚步嘎然停住:“爸爸你说什么?”
林爸一怔,而后若无其事说道:“我就是这么一说……那房子挺大的,你一个人住多不划算?”
小不说道:“我不会再在这里住了,下午我就搬走了。”
林爸跟林妈面面相觑,而后笑着说道:“你傻了?自己的房子不住,搬家?你钱多了烧的?”
小不着急说道:“爸爸,这不是我的房子!”
林爸皱眉:“小不,你怕我们搬过来住也不用说谎啊。”
小不浑身发抖,有个极不好的念头铺天盖地将她包围,小不望着林爸:“我没有说谎,真不是我的房子,我只是借住在这里的,我下午就搬了。”
林爸皱眉看着她,冷笑过后对林妈说道:“你看你养的好女儿,怎么说也养了她十几二十年,她居然为了不想让爹娘跟她沾一点光,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小不深吸口气,脑中一片混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瞬间想通了,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不应该的……
心极冷,小不看向林妈。
林妈苦笑,说道:“小不啊,你不想我们来,就直说行了,怎么跟爸爸妈妈撒谎呢?”
小不摇头,有些木讷:“妈,我没撒谎,真不是我的房子……再说,我哪里有钱买?”怎么……会有这么荒唐而可怕的误会?可是……
小不从小到大都不擅长说谎。知女莫若母,林妈略微疑惑,看向林爸:“我说……”
林爸浑然不信,嗤之以鼻说道:“你信她的?小郭亲口说的还有错?房产证上是她的名字,难道会是假的?”
小不后退一步:“什么?什么证、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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