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徵天家的车子再次驶入胡家湾时,有只老鹰在天空盘旋,不时展翼滑翔,虎视眈眈地盯着下方的山林。
傅勉听到叫声后好奇地往天上眺望,惊讶地叫道:“老鹰!老鹰!”
宁向朗说:“没错,老鹰!沿着这边的小黄沙河往前跑一段路,就是有名的观鸟区,那边架着好多望远镜呢。你上回要是多住几天,就可以趁着开放日过去参观!不过这段时间看不了了,这段时间观鸟区要关门做好迎接开观鸟月的准备,我们进不去了。”
傅勉说:“这么可惜!”
傅徵天说:“可惜什么,学校组织的这些活动你不是一直都不肯去参加吗?”
傅勉:“……”
他悄悄挪往宁向朗那边。
宁向朗早就知道傅勉向来有点不合群——从傅勉第一次跟他姥爷他们说起自己的处境时他就察觉了。那样的身世对小孩子来说本来就是一个打击,结果傅勉被傅麟带过来西北以后又碰上傅徵天这么个厉害到变态的“堂叔”,真是想摆正心态都难!
宁向朗说:“观鸟区那边还可以教你孵化鸟蛋,要是你孵化出来的鸟儿愿意跟你走,你还可以带它回家。”
傅勉想到毛茸茸的幼鸟,两眼发亮。
宁向朗说:“到时候周末要是有空,勉哥你可以叫几个朋友一起过来玩儿,我给你们领路!”
傅勉神色一黯,刚想自怨自艾地说“我没有朋友”,但看到宁向朗那双明亮之中满含笑意的眼睛,一下子就把话咽了回去。
他可是答应过宁向朗一定要改变的!
傅勉边给自己鼓劲边答应:“好!我到时候叫我的朋友们一起来!”
傅徵天讶异地看向傅勉,一眼就发现傅勉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显然下了很大的决心。
傅徵天将目光转到宁向朗身上。
宁向朗朝他微微一笑。
傅麟将三个小孩的往来看在眼里,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无声地跟妻子交流着。
他发现宁向朗这小娃儿真是很好的粘合剂,自打认识了宁向朗,傅徵天跟傅勉之间的隔阂明显少了。
很明显,傅徵天放下正事的时间变多了,傅勉伤心难过的时间变少了。
这正是他们所期望的结果。
傅麟一行人在拱桥前就下了车,为了以防万一,傅麟戴上了防敏口罩。这样古怪的扮相并没有引来太多人侧目,反倒是友好地上前打招呼:“小朗啊,你们家又来客人了?”
宁向朗笑着回应:“二和叔,是啊!”
别看胡家湾地儿偏,但每次开窑来买瓷器的人都不少,当地人什么都见过,笑呵呵地看着傅麟说:“这是过敏吧?是得小心,这春天柳絮到处飞,我见过好几例被它们折腾到的人呢!”
傅麟隔着防敏口罩笑着点点头。
傅勉说得没错,这地方的人都很好,热情好客而不逾越。
宁向朗来前已经打过电话,胡得来远远瞄见他们一行人的身影,健步走了出来,先抱住自己的宝贝外孙:“小朗啊,都快开学了,我还以为见不着你了!”
宁向朗一点都不害臊,很不要脸地撒娇:“就算是上学了我也会过来!”
胡得来乐得眉开眼笑,高高兴兴地引傅麟进屋。
坐定以后胡得来就邀请傅勉品自家产的山茶。
胡得来掌着升龙窑那么多年,日子不能过一等一的富贵,但也还算富裕,偏偏他这人过惯了苦日子,很多东西都习惯用自家整出来的。人活得久了,舌头也刁了,他喝的茶不是名茶,滋味却不比名茶差。
饶是傅麟品茶无数,尝过胡得来的茶以后还是赞不绝口。
等茶喝完了、夸也夸完了,傅麟就问起路上宁向朗提过的事儿:“小朗说你们这边正准备申请加入实践定点机构?”
胡得来苦笑着说:“以前我们这边的手艺都讲究传承,主要是家族传承、师徒传承。现在各大总协会统一推行的新制度已经铺开了,我们也不得不改变——时代在变,守着旧东西迟早会被淘汰啊!”
现在人才竞争都争到小娃娃身上了,胡得来也急啊,自家还好,至少大儿子还扛得起升龙窑。别家可不一样,胡家湾已经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儿孙不愿继承瓷窑,又收不到资质好的徒弟,最后不得不闭窑放弃烧瓷!
傅麟听完后也有些叹惋。
很多传统行业都在走下坡路,陶瓷也一样。市面上能替代陶瓷器具的产品太多,这个古老的行业日渐式微,即使是胡家湾这样的“陶瓷之乡”也在迈向衰落。
要是胡家湾能成为定点机构之一,多少也可以保证人才的延续。
傅麟说:“这方面我们这边有人有过申请经验,也做过很多调查,您要是需要的话我让他过来跟你们一起参详参详。”
胡得来也不推辞:“那就先谢谢傅先生了!”
傅麟说:“您比我大那么多,叫什么傅先生?叫我小傅就好。”
胡得来答应下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宁向朗插话:“姥爷我们那个对外开放的新作坊不是搞好了吗?我们带傅先生过去瞧瞧!”
胡得来说:“好,我叫你大舅准备准备。”
宁向朗说:“我去叫!”
说完宁向朗拉着傅徵天和傅勉跑了出去。
傅母夸道:“您外孙还真是有精神!”
胡得来听后吹胡子瞪眼:“他这小子就是太有精神了,皮得很!”口里虽然骂得厉害,他的小眼睛却笑成了一条缝。
傅麟和妻子对视一眼,也都笑了起来。
新作坊是为了申请定点机构而建的,主要分为体验厅和后头连着的小型窑炉。比之连山接天的升龙窑,这个窑炉实在小得可怜,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它都有!
傅徵天走进观察了一会儿,问宁向朗:“这是煤窑?”
宁向朗点点头。
傅徵天的敏锐让他心惊,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窑炉的变革会逐渐完成,最终普遍变成了通用的液化气窑。可惜升龙窑没挨到彻底换代完毕就发生了那场惨烈的事故,到后来他重建胡家湾才真正换上新型窑炉。
宁向朗说道:“现在我们主要用的是煤窑,这还是我姥爷一力争取来了,在我姥爷的父亲那一辈始终觉得柴窑才能烧出最好的瓷器。”
傅徵天点点头,说道:“听说现在北方楚家已经换上了液化气窑和电窑,成本是很贵,但这两种窑好像能把温度控制得更好,瓷器品质更能得到保障。”
听到傅徵天提起北方楚家,宁向朗眉头一跳。
楚家在这方面确实走在最前面,毕竟那边临近首都,什么资源都唾手可得,这点儿新技术算得了什么?
宁向朗说:“等申请批下来了,大舅他们大概就要商量改造窑炉的事了。”
傅徵天说:“也对,事情要一件件来。”
傅麟跟妻子一直在后面听着宁向朗和傅徵天的对话,对视时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惊异。
原本他们都觉得自家儿子早熟,突然冒出个比傅徵天更小的娃儿一本正经地跟他聊着大人都不一定知道的事,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傅勉已经麻木了,他早就放弃跟傅徵天和宁向朗比,兴冲冲地东摸摸西摸摸,不是拿件小东西跑回来问宁向朗或者傅麟到底有什么用。
宁向朗的大舅胡光明已经叫人准备好胚料、磨好釉料,他走进来热情地邀请:“傅老哥,你要不要来动手捏个东西回去做纪念?”
傅麟欣然答应。
最高兴的自然是傅勉,他迫不及待地跑到体验厅准备动手。
傅徵天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他直接站到了宁向朗身边,默不作声地占据最佳位置。
胡光明给傅麟几人解释:“选料和制料我们都让工人做了,这个体验厅只要是让大家体验陶瓷成型过程的。”
宁向朗接腔:“我们面前这个就是轮车!底下是个能控制转速的电动机,上面是旋转盘,等下选好胚料就可以在这上面就可以动手了,很简单的,不过有点费劲,可以两个人合作。”
傅徵天相当干脆:“我跟你合作。”
傅母走到傅麟身边。
傅勉:“……”
胡光明瞧见傅勉那委屈的小表情,走过去揉揉他的脑袋说:“我来教你。”
傅勉上次落水就是胡光明救起来的,他对胡光明非常敬慕,听到这话后满脸都是喜意:“好!”
于是傅麟几人成了体验厅的第一批体验者。
拉胚是个需要耐心和体力的过程,傅麟身体不行,动手一会儿就被妻子接手。傅勉兴致勃勃地自己动起手来,不时询问胡光明自己做得好不好。
宁向朗跟傅徵天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很不要脸地说:“你比我大,你来!”
傅徵天也不介意,捋起袖子在宁向朗的指导下动手。
不得不说傅徵天悟性很好、体能也很好,明明在负责动手的人里面他年纪最少,最先成型的却是他的胚!
摊上这么个好搭档,宁向朗也很愉悦,指挥得更起劲:“我们可以修胚了,再把底足也弄出来!”
傅徵天很喜欢宁向朗带着笑的得意小表情,也不觉得辛苦,快速跟着宁向朗的话开始下一步。
不错,第一次合作就这么有默契,他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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