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因为大概是新仇加旧恨, 等进了屋, 上了桌，谭爷爷用削瘦的身形, 强横地将谭国凯挤到了一边去：“去去，去那边坐去！”

　　谭国凯大概早就习惯谭爷爷的小孩儿行径了，他也真就挨着桌角坐了下来, 还顺便拽了容枝一把, 将容枝按在他的身边坐下了。

　　谭爷爷轻哼一声：“小容可别挨着他坐，以后也会跟着打光棍的。”

　　谭国凯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神色沉稳。

　　他甚至还有功夫, 从小保姆的手里接过了一只小青花碗, 放在了容枝的面前：“特地给你准备的。”

　　容枝抬眼看了看桌面上。

　　谭家每个人用的碗都不一样, 有用木头碗的，有用瓷碗的, 还有用搪瓷碗的……看上去五花八门, 实在不太好看。

　　但又极具生活气息。

　　暖黄的灯光下，这些容器仿佛都散发出了温暖得令人沉醉其中的光芒。

　　“好看吧？”谭爷爷转过头问。

　　容枝忙点了点头。

　　小青花碗上的纹路清晰, 碗壁细致，没有一点粗糙的打磨痕迹。

　　漂亮得甚至有些像是一件工艺品。

　　谭爷爷摸了摸下巴, 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前些天去逛市场，刚好逛到了，觉得你会喜欢就买回来了。”

　　容枝缓缓地眨了下眼。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他和谭爷爷、谭奶奶也就见过那么一面, 但老人对他, 却带着天然的, 长辈对于晚辈的亲厚与上心。

　　“谢谢，我很喜欢。”容枝捧着小碗点了点头。

　　心里一边盘算起了，该给他们送什么礼物呢？

　　饭菜很快端上了桌。

　　谭奶奶裹着酒红色的大衣，这才慢吞吞地从楼上走了下来：“小容来了。”

　　谭奶奶并不常笑，但语气里却透着一股亲和的味道。

　　容枝站起身，冲她点了点头，等打过招呼之后，才顺着谭国凯拉他的力道，坐了回去。

　　这头谭国凯忍不住歪头，盯着容枝看了看。

　　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小孩儿呢？

　　这大院儿里头，还真拣不出一个这样的来。

　　谭爷爷伸长了脖子，问：“小容呀，我看新闻说，韦东宇整容了，是不是呀？”

　　韦东宇？

　　谁？

　　容枝面上微微茫然，然后艰难地从脑海里挖出了有关这个人的信息。

　　韦东宇，好像是某个拍古装偶像剧起家的男星。

　　据说很讨30岁以上女性粉丝的喜欢。

　　没等容枝回答呢，谭国凯就先放了团小糍粑到谭爷爷的面前：“您怎么不问我？容枝哪儿知道这些。”

　　谭爷爷看也不看他，把他当成了空气，只继续和容枝说话：“小容呀，我看见新闻里说，你恋爱啦？下次一起带过来吃饭吧。气死他，嘿。”

　　谭爷爷说着指了下谭国凯。

　　显然是要用刀子扎透单身儿子的心。

　　“没有啦，是媒体乱写的。”容枝很有良心地拯救了一下谭国凯，“其实圈子里没有什么人喜欢我的。”

　　容枝有着很诡异的同性缘。

　　异性小姑娘，没几个喜欢他的。

　　但和他打过交道的男星、男导演、男制作人、男广告商……都曾经向顾晓海透过那么一点点不可言说的心思。

　　谭爷爷吹了吹胡子：“不可能呀！小容长得这么俊气的……唉，谭爷爷下次给你介绍小姑娘呀。隔壁院儿的邱家小姑娘，系两个麻花辫，可好看了……”

　　谭国凯忍无可忍地出声：“爸，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麻花辫。”

　　“麻花辫淳朴又可爱。”谭爷爷表示不服气。

　　谭奶奶不冷不热地横了他一眼：“好好吃饭，别噎着。”

　　谭爷爷握紧筷子，忙低下头，一本正经地吃了起来。

　　容枝忍不住笑了笑。

　　以前他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的时候，就曾经想过，假如妈妈疗养好从国外回来了，一家人坐在桌边吃饭，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谭国凯转头瞥了下容枝，轻咳一声：“别听我爸的，乖乖吃饭。”

　　等话说完，谭国凯又隐约觉得，自己这句话似乎不太讨喜。

　　容枝这么大的人了，哪里需要他来说“乖乖吃饭”呢？

　　就在谭国凯张了张嘴，欲补救一下这句显得过分亲近的话时，容枝点了点头。

　　容枝：“嗯。”

　　他满面认真地应了声。

　　谭国凯只觉得心底紧闭着的坚硬的大门，霎地被轻轻一声给叩开了。

　　他攥了攥筷子，压下陡然升起的，想要更小心关照对方的冲动。

　　媛姨的手艺和上次一样的棒。

　　他们很快就结束了这餐饭。

　　而周经还没有来。

　　大概是路上耽搁了？

　　容枝正想着，就突然感觉肩上一紧。

　　容枝忙回头去看，就见谭国凯略无措地收回了手，像是怕将他捏疼了一样。

　　“谭先生有什么事吗？”容枝当然是半点也不生气。

　　他觉得自己的骨头比常人的要硬。

　　所以捏一捏，往往先疼的应该是对方的手。

　　谭国凯蜷起手指，低声道：“你的新年礼物。”

　　说着，谭国凯递了个纸袋给容枝。

　　容枝有点紧张地攥了攥手掌。

　　啊。

　　谭国凯给他准备了新年礼物。

　　可他都没有给谭爷爷谭奶奶买新年礼物……现在打电话给顾晓海，让他买了送过来还来得及吗？

　　“拿着吧。”谭国凯往他面前送了送：“你年纪小，在我面前都算是晚辈。”

　　容枝也不再磨蹭，干干脆脆地接了过来。

　　“谭先生有什么想要的吗？”容枝问。

　　谭国凯不由一怔。

　　毕竟从来没有人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那些费尽心思想要给他送礼的，都会自己小心揣摩，之后再瞒着他送到他的跟前。

　　而还有更大一部分的人，认为他什么都不会缺。当然也就不会问他，有什么想要的了。

　　容枝询问他的口吻，听上去有些幼稚。

　　像是在询问小孩儿，想要什么玩具一样。

　　但这种感觉不坏。

　　甚至还有点儿……好。

　　他有什么想要的呢？

　　他的前半生，吃过一些苦，比别人拥有更丰富的人生经验。同时他也拥有了别人很难拥有的，钱权地位。

　　好像，他身边只差一个正常的家庭。

　　但他从来都不执着与此。

　　单身当然有单身的乐趣。

　　而帮忙照顾大院儿里其他孩子的时候，从这些小混蛋身上，他最后得到了一个不想要孩子的结论。

　　容枝久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那……那我就自己选？”

　　谭国凯骤然回神，突然有了一丝期待。

　　“好。”

　　他有点期待，容枝会送他什么。

　　谭国凯突然想起了，近来微博上比较火热的，严世翰、简峻一等人先后晒礼物的照片。

　　他当然是从来不会晒东西的。

　　谭国凯甚至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微博。

　　但突然间，他有了那么一点想要晒容枝给他送的礼物的欲.望。

　　就好像，通过这样的举动，他会觉得，自己和那些与容枝亲近的人，似乎没什么两样了。

　　谭国凯忍不住抬手又轻轻捏了下容枝的肩。

　　“你……”

　　容枝疑惑：“嗯？”

　　“像我们家以前……”

　　“嗯？”

　　“养过的一只小兔子。”

　　五官精致，眼神无辜，面容乖巧，格外讨喜的那种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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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国凯：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麻花辫？多丑啊。

　　几个月后容吱吱上节目，扮女装，扎俩麻花辫。

　　谭国凯：我吱吱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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