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十二)
暮色低垂, 整个皇宫弥漫着一片肃杀之色,无数手执寒剑的侍卫身上盔甲冷冽生寒, 漫天雪花簌簌而落, 飘落在乾清殿的红瓦之上,覆上薄薄的一层。
乾清殿内灯火通明, 皇后稳居后位,有宫人战战兢兢为其奉上一杯茶盏,躬身退下。
皇后素手端起那杯茶盏, 吹去水面上的浮毛,轻饮了两口,心情愉悦的看向站在殿中笔直的男人。
“顾王真是好勇气, 竟然敢单枪匹马入宫来。”
顾王负手而立,站在殿中, 目光阴沉看着后位稳操胜券的皇后, 冷冷开口道:“皇后才是真的好勇气, 毒害皇上,意图谋反,本王自愧不如。”
皇后将那茶盏放在一侧, 捂嘴笑了起来,“顾王这话, 本宫实在不懂, 本宫可是皇后, 皇上的结发妻子, 怎么会毒害皇上, 意图谋反呢?”
顾王眼神如炬,侧眼余光看向龙塌上昏迷已久的人,“明人不说暗话,皇后既然做了,何不承认呢?”
“承认?本宫不曾做过的事,为何要承认,今日毒害皇上意图谋反的,可是顾王你啊。”
“栽赃陷害?”
“不敢,你可是顾王,皇上最为宠信的顾王,手握天下兵马的顾王,本宫又怎么敢将如此罪名栽赃到你头上。”
顾王静默不语。
“你手握天下兵马,甚得皇上宠信,就连朝堂之上,也尽是你的人,皇上苦心为你经营多年,本宫知道,这天下迟早会落入你手中,与你作对,本宫毫无胜算,你本可以高枕无忧,可惜啊,本宫还是皇后,能自由出入乾清殿的皇后,能调动这御林军的皇后。”
顾王冷笑,眼中没有丝毫慌乱之意,“皇后今日险中求胜,难道就不怕明日群臣造反吗?”
“顾王觉得这殿内的熏香,好闻吗?”起身,殿内鼎炉内缓缓升腾的熏香弥漫,皇后闭上眼,深吸入肺腑中,雍容华贵,拖着裙后的长摆,缓缓道来,“这熏香是本宫进宫时最喜欢的香,能助人入睡安眠,但几乎没人知道,这香若是闻久了,对于练武之人……对于顾王这种武艺高强的人来说,是毒、药。”
顾王望着那鼎炉内缓缓升起的熏香,沉眸。
“都说生前身后名,人若是死了,身后之事身后之名,死了的人,又怎么能控制得了呢?”
“所以皇后是打算在本王死后,将这一切的罪名都栽赃到本王头上?”
“王爷是个聪明人,且手握大权,本宫也只得如此行之。”
“皇后未免太过自负了,区区一鼎熏香,就想置我于死地?夺了这天下?”
皇后叹了口气,“本宫是为了拯救这万里江山。”
顾王嗤笑,“拯救?”
“这万里江山姓瑾不姓顾,皇上想将这万里的江山拱手与你,还得问问老祖宗答不答应!”
顾王双眼微眯,眼中闪过一丝讽刺的意味,“为了这万里的江山?皇后说笑了,其实说来说去,皇后不过是为了端王而已,何必如此拐弯抹角说些自己都不信的借口。”
皇后微微一笑,“顾王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是,本王确实知道该怎么做。”
“既然如此……”哐当一声,皇后从袖中扔出一柄匕首,“顾王,自尽吧。”
顾王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匕首,“自尽?”
“若是自戕于乾清殿,本宫可以保证,绝不伤你顾王府一草一木,那个瑾玉,也会好好的,活下去。”
顾王瞧着那柄寒光闪烁的匕首,手柄上镶嵌着一两颗璀璨的蓝色宝石。
俯身,顾王将那匕首握在手心,把玩着。
“有时候本王真不明白皇后的心思,让本王自戕?”
“顾王若是不答应,本宫可保不准明日顾王府会不会被夷为平地。”
“八字还没一撇,皇后如此笃定明日登基的,会是端王?”
皇后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他两米外,静静看着他。
顾王冷笑两声,手握匕首,猛地,就要将闪着寒光的匕首刺入自己胸膛,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外的兴奋,然而却在下一秒,顾王手腕猛地转动,将那匕首对准了皇后,嗖得一声,那匕首如流光般,刺入了皇后的肩头。
凤衣肩胛处,渐渐血气弥漫,染红大片。
皇后不愧为皇后,匕首深入肩胛,也不过皱眉闷声,朝后踉跄几步,忍着呼声不说痛。
顾王朝她走近,“皇后真的好勇气,竟敢单枪匹马对付本王。”
皇后笑了笑,脚下步伐凌乱,面色慌张,踉踉跄跄朝寝殿走去。
边走边道:“皇上,皇上,皇上救救臣妾,顾王造反了,要杀臣妾。”
顾王脚下一顿,眼眸一沉,龙塌之上原本是处于昏迷中的皇上如今竟是悠悠醒了过来。
这时机,当真是刚刚好!
皇后手握着匕首处的伤口,一边朝龙塌倒去,腥红的鲜血染了被衾上的明黄,皇上从昏迷中醒来,头疼欲裂,一见皇后浑身是血,下意识便去扶住她。
皇后紧握这皇上的手,眼中满满的惊慌失措,道:“皇上,您终于醒了,顾王要逼宫啊皇上!”
顾王依旧是站在原地,毫无动静,只是双目灼灼看向龙塌上的皇上,不言不语。
皇上双指揉着脑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倒在龙塌旁,脸色苍白,虚弱哽咽道:“皇上,是顾王,顾王意图逼宫,给您下毒,臣妾听闻消息后赶来,顾王还想杀了臣妾灭口!”
皇上指着殿中的小太监,“你说,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来人!”
皇上朝外大喊一声,中气不足,低头重重咳嗽起来。
殿外侍卫将乾清殿围困得水泄不通,陈震从外走进,目不斜视至塌前,跪地请安。
“陈震,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一五一十的说来与朕听!”
御林军统领陈震如今年近三十,练武带兵之人,眉眼之间带着一股英气,说出的话中气十足,颇有信服力。
“启禀皇上,可需传太医。”
“朕问你究竟发生何事!皇后说顾王谋反逼宫,可有此事?”
陈震低眉,“确有其事!”
皇上看了一眼顾王,见他如山一般屹立不动,再问道:“那你为何驻守殿外,不进殿将人拿下!”
“微臣该死!微臣无能!顾王他有您的令牌,微臣不敢轻举妄动。”
陈震所臣服的,不过是当今的皇上,以及那块能号令天下的令牌,皇后在侧虚弱的笑了笑,可这笑容不过一瞬,便又飞快隐去,小声惊呼了一声,“皇上……”
皇上紧盯着顾王,“顾王,你有何解释?”
顾王脸色难看,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女人如此戏耍。
顾王掷地有声,隐隐尚能听出话语中夹杂着的怒火,有燎原之势,“微臣从未想过逼宫谋反之事,还望皇上明鉴!”
“皇上!顾王谋反之事千真万确,他还想杀了臣妾!”皇后眼中带泪,全身颤颤发抖,皇上看了眼她肩胛处的伤口,半响没有说话。
或许是沉默太久,亦或许是皇上的神色过于镇定,而最应该慌张失措的顾王此刻也是一副从容大义之态,皇后心中稍许的不安,皱眉忍痛道:“皇上不相信臣妾,臣妾无话可说,可皇上您体内的毒,太医查出,是您生辰那日,瑾玉送您的平安福上的,瑾玉是谁的人,难道皇上还不明白吗?种种证据在前,皇上还不信吗?”
“你是说,朕体内的毒,是从瑾玉的那个平安福而来。”
“千真万确!”
“那既然如此,陈震,传旨,去顾王府,将瑾玉拿下,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顾王凝眉大怒,“皇上!此事全凭皇后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皇后起身,与之对峙,“顾王这话说的当真好没道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一致的结论,莫非还是本宫诬陷了瑾玉不成!”
“皇后有没有诬陷,皇后心里自然明白!但微臣能确定,皇上体内之毒,绝不是瑾玉下的!”
皇后回身,血染了大半的身子,咬牙道:“若是皇上不信,可召太医来问个清楚。”
皇上看着她身上的伤,“是得请个太医,如今你伤势如此重,陈震,先将皇后送回未央宫。”
陈震拱手称是。
倏然,殿外传来侍卫的传报声,“启禀皇上,顾王府府兵率领三万兵马,已集结在宫门外!”
皇后喜从眉梢,“皇上,顾王之心,路人皆知啊!”
皇上深深的看了眼顾王,吩咐道:“来人,送皇后回未央宫。”
皇后尚且不甘,“皇上……”
“回未央宫!”
皇上态度强硬,皇后无奈,只得捂着肩胛处的伤口缓缓退下。
陈震在一侧,低眉不语,等候吩咐。
“顾王,你府兵在门外,率领三万兵马围困皇宫,此事,你作何解释。”
顾王思忖,想必自己被困皇宫之事已经传扬出去,但究竟是谁调动的这三万兵马呢?
瑾玉?
不可能,不可能会是他。
顾王一时无解,于是拱手垂眉,俯首称臣,“是微臣大意了。”
“大意!”皇上盛怒起身,“朕教了你这么多年,你就学会了大意二字?”
顾王静默不语。
皇上对顾王这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颇为无奈,昏黄的灯光下眉眼间像极了那个他深爱的女人。
只一眼,便心痛如绞,极为疲倦挥手,“罢了,朕给你的东西你不要,今晚朕还以为你想通了,愿意拿了,却没想到竟是你如此愚蠢,中了别人的道!此事你自己善后,宫外你自己的人,自己妥善安排,明日,朕不要听见一丝一毫有关你今晚荒唐的消息!”
顾王面不改色俯首称是,似乎早已习惯。
而在一侧的陈震心中早已天翻地覆,皇上竟然对顾王宠信到了如此地步,这哪里是信任,这分明是恨不得将这江山塞到顾王手里!
“陈震!”
陈震心惊肉跳,“皇上有何吩咐?”
“既然太医院指证朕身上所中之毒是瑾玉所为,去顾王府,将瑾玉……”
“皇上!”顾王大步向前,“此事绝非瑾玉所为!”
皇上嘴角冷笑,“太医院太医的话,铁证如山!”
“微臣自会处理妥帖。”
皇上厉声训斥道:“处理妥帖?若不是朕,你今日自身难保!”
“微臣铭记在心,但皇上若执意擒拿瑾玉治罪,微臣愿意将今晚之事,进行到底!”
“逆子!”
啪——
皇上扫过皇后那盏微凉的茶盏,朝顾王额上砸去,血色顺着脸颊滑下。
“你真当朕不敢处置你不成?”
顾王面不改色缓缓跪下,“微臣不敢!”
陈震心内咯噔一声,胆颤心惊跪在一侧,如今已是坦然失色,大气不敢出,头也不敢抬,甚至恨不得自己没长两只耳朵。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为了一个瑾玉,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朕,你当真要不顾天伦不成!”
顾王冷笑,“天伦?微臣从小就不曾有过,何来不顾。”
“放肆!”
“微臣不敢!”
皇上拳心紧握,可底下跪着的顾王额上鲜血淋漓,看着着实心惊,“陈震!”
陈震回神,连忙应道:“微臣在。”
“请太医!”
“是!”
陈震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离开这了。
“等等!”
陈震心惊肉跳转身,“皇上还有何吩咐?”
皇上看着顾王额上的鲜血,“吩咐太医,多带些金疮药过来。”
陈震也不敢再多看顾王一眼,“是。”
直到陈震没了身影,皇上这才恨铁不成钢道:“起来,还让朕扶你不成?”
顾王起身,“微臣不敢。”
“说吧,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顾王额上血流不止,以手捂住额上伤口,道:“微臣于府中听闻宫中密报,皇后意图弑君谋反。”
“所以你就入宫了?”
“皇上中毒一事微臣也从太医那得知,皇后身边的陈公公是微臣的人,他的话,也证实这点。”
“所以你便当枪匹马进宫?”
顾王不语。
“你可真是好胆量,好勇气!”
“微臣不敢当。”
皇上心中怒火散去不少,“宫外你的人马,可是你留的后招?”
顾王虽不知那兵马是何人指使,但此刻也是将一切背在自己身上,“是。”
皇上又夸奖道:“顾王真是好胆量,不知你该如何将这事处理妥当,朕告诉你,若是明日朕听到有关今晚的一丝一毫的事宜,这顾王,你也不用当了。”
顾王依然还是那句话,“微臣自会处理妥当。”
皇上看着他,语气缓和了几分,“原本朕是打算等百年之后,瑾玉登上皇位,你为摄政王,把持朝政,手握天下兵权,谁人不服你,即使你想要坐上那位置,也是易如反掌,可是朕千算万算没想到的是,你竟然对朕的皇位毫不留恋,甚至,还想保全了那来历不明的孩子!”
顾王反驳道:“瑾玉无辜,皇上何必将他牵扯其中。”
“无辜?身处皇室,何来无辜。从太子利用他李代桃僵后,他便再也无法独善其身,你护着他,朕不管,可是你若是想让他登上皇位,让朕这万里的江山落入一个外姓人手中,朕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顾王抬眸,面露不略,甚为不耐,“那皇上如何才能放过他。”
“你自己心里明白。”
顾王抿嘴,“微臣,名不正,言不顺。”
“你是朕的儿子,哪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当明面上,瑾玉才是名正言顺之人。”
“皇儿!”
“微臣姓顾,不姓瑾。”
“你……”
殿外陈震禀报,“启禀皇上,太医到了。”
皇上甩手,就此打住,“让太医进来。”
太医进殿,行礼之后皇上指着顾王,“顾王一时不慎摔伤,你且看看。”
那太医拱手称是,将那随身携带的箱子打开,拿出纱布与金疮药,麻利得为顾王上药。
一块块染红的纱布让皇上脸色颇为难看,站在一侧,仔细看着太医上药。
包扎好之后太医这才朝皇上拱手,“启禀皇上,顾王乃是皮外伤,休息几日便能好,不知皇上圣体如何,不如让微臣把脉查看一番。”
“不用了,你先退下。”
那太医不敢不从,拱手称是后缓缓退下。
“行了,你也不用在这碍朕的眼,自己先去处理好今晚之事,处理不好,你也不必来见朕了!”
顾王低眉,行礼后退出大殿。
“陈震。”
在殿外等候吩咐的陈震连忙进殿,“微臣在。”
“将今晚乾清宫内所有宫人,格杀勿论!至于未央宫,关宫门,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陈震心内一颤,登时只觉四肢冰凉,如坠寒潭,俯首磕头,领命去了。
直到陈震离开,久撑已久的皇上这才朝后踉跄几步,摇摇晃晃坐在椅上,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大口朝外呕出几口鲜血来。
皇上气喘,低声怒骂一声,“真是冤家!”
殿外雪花已积了一指有余,顾王大步走在那积雪之上,身后陈震疾步赶来,“顾王留步!”
顾王转身看向陈震,陈震拱手行礼,“微臣见过顾王。”
顾王看着他身后跟随而来的侍卫,问道:“何事?”
“今夜形势急迫,有得罪之处,还望顾王海涵。”
顾王颔首,没有说话。
陈震咬牙继续道:“此乃百名身手敏捷的御林军,王爷可带着,能护王爷安全。”
“不必。”
陈震心内大惊失色,唯恐被顾王记恨,“顾王可是对当时微臣的所言所行……”
“并非如此,本王只是觉得,宫外乃是我顾王府之人,何来的安危需要保护。”
“这……”
顾王微微一笑,“陈大人忠君之心,本王明白,本王并非那不明事理之人,陈大人不必为今晚之事有所担忧。”
顾王如此说,陈震这才放下心来。
“那宫外便有劳王爷了。”
顾王微微点头,大步离去。
看这顾王的身影,陈震这才心有余悸的抚了一把额上的汗水。
今晚,过得可真是跌宕起伏啊。
“统领……”
陈震回神,大手一挥,“皇上有令,封未央宫。”
“是!”
而如今宫门外,可谓是一触即发,无数身着盔甲的侍卫站在宫门前,腰间寒剑在鞘,手握剑柄,对峙于宫门前。
“大胆,竟敢在宫门外造次!莫非你们是想造反逼宫吗?”
那领头的侍卫朗声道:“接到宫内密报,皇后毒杀皇上,意图谋反,还不快快开宫门!”
宫门紧闭,再无回声。
眼瞧着已到,如今宫内是何情形也不明朗,顾王一人独行,身处虎狼之地恐怕正处困境。
不能再等了!
领头之人大手一挥,正准备攻宫门之际,沉重紧闭的宫门缓缓打开,宫门内有一身影缓缓走出。
领头的侍卫向前几步,急促道:“王爷……”
顾王沉着一张脸从宫内走出,看到如此阵仗,沉声道:“退兵!”
领头的侍卫见顾王脸色难看,也不敢耽搁,顾王看着侍卫退如潮水,在宫外隐蔽一处寻到了一人,登时怒上心头,大步向前,一把将人拉了出来,抬手,狠狠在那人身后拍打了两下。
“谁让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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