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过也,
共惜艳阳年。
犹有桃花流水上,
无辞竹叶醉樽前,
惟待见青天。
——唐•刘禹锡 【杂曲歌辞•忆江南】
通往回家的路上,有许多座拥有漂亮庭院的住宅,每到不同的季节,紫罗兰、丁香花、茉莉花、含羞草、樱花、玫瑰、向日葵、大波斯菊、珍珠花、紫色星辰等便会盛放如絮,开到花事荼蘼。
穿过那一条条干净清幽的道路,便会看到一座潇洒精巧的砖瓦状拥有美丽院落的住宅,那是墨染住了很久的一栋房子,几乎熟悉到闭着眼也可以细数出院子里的花草有几种类别、角落里有几株草、墙头上画了几个圆圈……
每次来到这儿,置身于这所明亮的房子中,心里便会有种很浓厚的归属感,那是一种用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给他人的一种心情。于是,那所她住了十六年拥有广袤草原的别墅,在心里开始日渐变得苍白浅薄起来。
回到观月宅,屋内已灯火大炽,明亮惑人。天边浅浅淡淡至无的缺月在月初时分,朦胧得羞涩又轻薄。
经过院落时,墨染停步望向墙角边,置于夜色中的那几株孤独傲立的桃树。五月一过,又因为处于喧嚣的城市中,花絮早已褪尽,小小涩涩、青青如翠玉的小桃子小心翼翼地挂在枝头。它们生长在这儿已有十多年了,从第一次她无意来到这儿,它们就一直生长于此,像个时间的老人,在花开花落不断变幻间,默默地陪伴他们走过如梭岁月、无忧年华,直到迎接它的男孩长大……
“唔,染染,怎么了?”
见她停下来,少年也跟着顿足,望向她凝眸而视的方向。只见朦胧的月影和昏黄暧昧的灯光中的几株挺立的桃树,没有什么特别的。
“小初,桃花谢了呢!” 只是一种陈述,无关伤感与否。
观月初有些不耐烦地侧了侧身体,终于转过身正视她,“嗯哼,反正它明年还是一样会开的。若实在想看桃花,就回岡山好了。”
“也不是呢!只是我可能……”墨染抚抚衣裳的褶皱,目光仍是凝望着远方树影幢幢。“不过,也很好啊,我很喜欢剛山呢。下次我们再一起去赏剛山漫山桃红呢,小凌说很浪漫哩!”
“哦?嗯哼??”很不喜欢她目光迷离,恍若隔离了所有人事、置身另一个世界旁观他们一样的疏离感,观月初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紧紧握住。
“呵呵,我今天突然发现小初长大了呢!”眉目间尽是笑意,墨染不理会少年乍然的别扭,两人过门而不入,拉着他随意坐在庭院中的木制廊道前。
“嗯哼,我当然……”理所当然的回答在不经意偏首瞧见的情景时化为吃惊,继而有些失望,“……你,又要走了?”他轻轻地问,修长若苍竹的指节紧握。
墨染低首不意外瞧见变得晶莹得近几透明的手,已见怪不怪了。这种情景每回出现,只有一种告示——离别。她仍是笑意怡然,“好像是呢。只不过离开了一会儿,小初好像很快就会长大了呢。”
沉默了会儿,少年抿唇低语,“……是你总是离开太久……”久到他长大了,她还是没有回来。
“嗯……”墨染偏首想了会儿,手指绕过少年垂至眉眼间的柔软发丝,“小初不是策划了完美的剧本,要带领圣鲁道夫学园网球部走进全国大赛吗?哟西,下次回来我希望能看到小初带领他们走向全国大赛。小初,加油啰!”
“嗯!”
少年轻轻地点头,眼神透露一股坚定执着。想着,只要她肯保证,那么,他一样会做到。
昏黄的灯影中,桃红色的衣袂轻轻翩飞,直至透明淡出了这个世界的存在。在世界快要自眼前淡去的那一刻,墨染瞧见原本紧紧握住她手心的少年漂亮的双唇微启,少年醇雅若珠玉的声音掠过耳际。
“总有一天……”
※※※
一前一后的两道纤细身影步出金壁辉煌的大楼,走在前头步履悠闲自在、恍若闲庭散步一般的少女,一袭桃红色的复古中国风衣裳裹住略显纤细玲珑的身躯,如瀑青丝被一根桃红色的丝带虚拢于一侧结了个蝴蝶结,微笑怡然如桃夭,丰姿温婉清灵。
在这人来人往的西欧大陆各色形貌异同的地方,这样别树一格的少女,很轻易便吸引了一干或惊艳或善意或赞美或观赏的目光。
少女朝往来行人合宜地微笑,娴雅地站于一旁等候接送的专车。典雅的五官并不出色,却攘括了种神秘古中国遥不可及的烟雨江南的佳人温婉灵美之息,竟教这些看惯了西式风格的老外一瞬间无法移眸。
少女身后跟随着一个约模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面容姣好柔净、端庄冷肃,一头秀发整整齐齐地绾梳于脑后,一袭黑色套装,气质沉静干练,不艳不媚。而此刻,原本应该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女子却微微拧紧了秀眉。
“小姐,难得来到欧洲视察各个分公司,何不借此机会去看看各国不同的景致,怡然身心?美国那边也没什么事儿,不用急着回去的呢!”
“不了,处理完这儿的事,我无意多留。”偏首想了会儿,补充道:“而且,我不喜欢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好怪。”
闻言,相里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努力不让严谨的五官扭曲变形,“那是他们……”仰慕你、喜欢你、想与你更进一步深入交往的眼神啊。
“还有那个叫艾瑞克•佛罗明斯的男人,总是说一些不着边的话,抱着我不放,然后……”
“什么——”相里勃然大怒,冰冷若霜的黑眸迸出冷芒,“小姐,佛罗明斯有没有对你做出什么不轨的事?可恶,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你们两个单独相处的。”
墨先生还说什么佛罗明斯是个不错的男人,能力卓绝,长相英俊,最是适合小姐的人,很看好他,希望他将来能陪在小姐身畔,已被钦定为墨家最神秘年轻的总裁丈夫的候选人。可是依此看来,人品还有待考证啊。无论小姐再怎么完美优秀,她终究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还未成年,艾瑞克•佛罗明斯怎么出得了手?就不怕犯罪或被人说成是摧残国际细苗吗?
相里表面平静,内心实则已是波涛汹涌,所以当听完她未竟的话时,和脑海中的YY不符的强烈反差终于令她难得犯了次傻。
“嗯,他没有做什么,因为他只不过被我踢了一脚就站不起来了。先生说那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只要碰到不喜欢的男生,就要这样对付他。”乖宝宝如此说,淡定从容的脸上一点也没有所谓的愧疚之色,反而秀眉微拧,有些困惑的样子,似乎很不明白男人所谓的弱点是什么,只是很乖地听从授予她武技的先生的教导。
相里被囧到了,久久难言。
怨不得今天两人出现在会议室时,艾瑞克•佛罗明斯走路的姿势那么诡异,原来还有这么一茬啊。
此刻相里看向她家标榜世人完美的小姐不再只是同情,反而添了些许崇敬与笑意,当然还有对她比任何孩子也不算过分的纯洁无知也致以万分的无奈。
要等的车久久未到,相里正感奇怪时,敏锐的触觉与感知一瞬间教她寒毛耸然,目光如炬地望向对面高楼,当瞧见那一闪而逝的莹白光芒时,骇然大惊,直觉回首,猛地扑向身畔的人儿,却只能看到她唇角噙着桃花菲雨一般明丽的笑靥,和慢慢后倒的身体。
胸口出现一个血洞,泊泊流出晕染成一片的液体,不时已将桃红色的衣裳浸透。
“小姐——”相里抱住她软倒的身体,不敢置信地瞪着她胸口泊泊涌出的鲜血。
“相里……我可能要睡一段时间了……接下来麻烦你了……有些累呢,我想……”
气若游丝的声音让相里听得不甚分明,见她面色苍白如纸,仍是含笑闭上眼,连痛苦的□□也吐不出,心中大恸,抱起她当机立断往身后的大楼奔去,喘着粗气大叫,“来人啊,快,叫艾瑞克•佛罗明斯联络塞纳先生来,快!”
原以为,有她在身旁护佑,小姐一定能平安渡过三年考验期,却不料……相里牙龈紧咬,口中尝到了铁锈血腥的味道,悔恨不已。
周围的行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皆慒懂地看着神色张皇失措的女子抱着那个突然软倒的美丽少女离去,红色的鲜血怵目惊心地洒落一地,留给众人无限想像与惊骇耸然空间。
辉煌的大楼里因去而复返的人乱成一片,相里愤怒焦急的怒吼、艾瑞克•佛罗明斯冷静的安排声及救护人员各种忙碌的杂音交织成一片,吵得她好痛好痛,不只头痛,胸口更痛。
身体的疼痛刺激着脑神经,模模糊糊间竟听到那些人说若再不取出肺部的子弹,她会因肺部大出血及缺氧而导致死亡……
死亡是什么呢?是不是死了精神就不再,她就再也不能回到那栋美丽的房子,再也见不到浩次哥、千代子姐姐、小临和小凌了?也……见不到小初了?
胸口那么痛,痛到她竟然想哭了呢。她不知道什么是哭泣,只是心里隐隐有些奇怪的感觉,明明受伤的是肺部,可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那些人还有那个有些骄傲、有些寂寞、也有些倔强的少年,心脏也像被剜了一刀一样痛呢。
小初那么保护她,一直不允许她受伤,如果这次回去,他知道她流了那么多血,还快要死掉,一定会摆脸色给她看,会骂她笨蛋吧?可是他明明是用很不耐烦的语气教训她,结果却总是比任何人要死心眼地不允许她远离受伤哩。
呵呵,小初总是个口不对心的孩子呢!
伴着难以忍受的疼痛陷入黑暗前,她想起了那晚离去前,那个少年的坚定的誓言。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留在这个世界,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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