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桃花水,轻鸥逆浪飞。
风头阻归棹,坐睡倚蓑衣。
——韩偓 【野钓】
“等我十八岁成年时,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十八岁啊,他能等得到吗?
最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隐隐的不安在心坎间鼓噪着叫嚣着,强烈到令他无法忽视。每当凝视着她桃夭一般清华明媚的笑脸,明明近在咫尺之间,却又恍若天涯之遥,仿佛稍不注意她就会自他面前消失,如同每个去留随意的洒脱离别,只留给他一道渐趋透明的幻影。
所以,他想尽快确认她的存在,她的感情,让她在这个世界有更深刻的羁绊。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真不像他了!他可是观月初,追求剧本般完美的观月初,可不允许生活中出现这种不完美!
其实,她对他那种微妙的感情一直在他刻意的经营中成长,只要再加以诱导,终有一天会变成他所想要的爱情。她太单纯、心如白玉无瑕,如一张没有挥染任何色调的白纸般,可以任他挥洒想要的颜料。
这份变了质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随着岁月的流失,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来了,在少年懵懂的心生根发芽,直到根深蒂固,无法剜除。
不是没有想过抗拒,而是它美好到令他舍不得生出丝毫抗拒之心,一如她的存在般。于是,他让一切照着他篇写的剧本走,无任何纰漏。唯一不完美的是无法掌握的命运。
有时,也会小小担心一下,担心是不是他长大了、老了,她还是这个样子,成为世人眼中神奇而恐怖的存在;担心她轻易离别后,不再回来,让他终其一生也无法再触摸到她;担心她在下一次相逢时还会不会认得他;担心……
他生来较同年龄人聪颖骄傲,心智早熟,做什么事都喜欢缜密的分析,然后做出最有利可行的方案。但最近,这样的自信有些不被他所肯定了。
心,开始不安、开始叫嚣不绝。那份难言的不安如影随行,如同恶鬼般噬蚀着他的心,教他在冷静的外表下总生出种种不顾一切的冲动。直到在不久将来,他才知道,和响雷一般,同深刻的痛楚和欢乐一起,种种预卜猜测,痛入骨髓的深沉,皆是因为他过于执拗的骄傲,容不得她为了别人而轻易同他说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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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泽。”阳光下美丽少年沉吟半晌,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里的网球拍。
“什么事?”
“十五岁结婚,会不会太早?”
“啪啦”一声,赤泽手中的网球拍直接自手中滑落,完全呆滞了,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但看另一旁漫不经心的拨弄球拍、还要分心观察球场上队友练习情况的少年脸上坚毅沉著的表情,就发现他并没有开玩笑。
也是,观月虽然自负骄傲,但从来不会同他们开过分的玩笑。
“是……早了点!”赤泽在经过一阵心里建树后,方不可思议的问,“观月,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朋友几年,赤泽吉郎从来不知道观月竟会有喜欢的女孩子,而且喜欢到萌生结婚的念头。太难以置信了,但也很不奇怪啦,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赤泽吉郎可从来没见过观月同哪个女生交往啊,甚至连走得近的女性朋友也没一个呢。由于出色的形体外貌兼洋溢的才华,观月初被人告白的次数倒是多得数不清,情书多到可以用箩筐装去焚化,但每次都是委婉疏离的拒绝了,怎么会突然冒出个结婚对象呢?
况且,十五岁结婚……还是太早了呀!他们现在只是学生,还未到考虑这种人生大事的年龄呢!向往的是与梦想齐飞的飞扬跋扈的青春岁月。
“嗯哼,是有喜欢的人了!”观月初很爽快的给予答案,省去他的乱猜测。说起那人,少年如玉般纯澈又不失艳丽的面容越加柔和干净,很大方的同一向待他不错的朋友分享自己藏在心底的情愫,“是染染哦,我们说好了,等我十八岁成年时,我们就结婚!然后她就不会再离开了!”
“观月……姑姑?!!”
心脏有些难以负荷,球拍再一次掉落在地上,惹得球场上很多人投过来疑惑探寻的目光。赤泽吉郎完全视而不见,被雷到了。啊啊,莫怪好几次看到他们在一起时,行举间透着种说不出的暧昧亲昵又是如此的和协自然,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呢,原来真的是有猫腻啊——
一看那张掩不住表情的脸,就知道他想歪了。观月初不觉好笑,耐着性子解释观月家人人都知晓的内幕。
“染染她并不是姑姑,只是父亲一时兴起乱认的妹妹,是观月家的养女,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哦!”最后一句是特别强调。
不自觉松了口气,见观月初眼中明显的戏谑与调侃,赤泽吉朗摸摸鼻子讪笑。是他太大惊小怪了,观月初就是观月初,圣鲁道夫学园如同剧本般完美的存在,哪会做世人眼中如此不完美的事呢?
但是——
半晌,赤泽抚抚有些受刺激过头的额头,弯身拣起球拍,在心中斟酌遣字一番后,很小心地说道:“观月,你要不要……再等个几年再说?”
他实在看不惯观月初那副巴不得快快结婚的模样,实在与他平日的行劲不符啊!观月初在他们这些队友眼中,是优雅的、从容的、完美到无所不能的存在,所以这样的观月初实在让赤泽吉朗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内幕隐而不宣呢?
“等?”观月初微偏首,容颜光艳胜玉,眼波轻转,予人一种水晶般清澈剔透的质感。“嗯哼!我是很愿意等,可是岁月总是在痴笑人们痴愚的等待。再等下去,染染就再也不回来了!”
“……你太小看她了!”赤泽很想仰天长叹。
可以徒手卸下一个大男人的胳膊,将几十个不良混混送去医院躺上一年半载才生好断裂骨头的女生,特别当时还笑得那么温婉清雅——在赤泽眼中,是强大到不可侵犯的存在了。这么恐怖厉害的女生,若她想回来,有谁能阻得了?幸好她不是没事就变得那么恐怖的,本质上还是个完美到不可思议的存在般的少女。
只是观月初似乎从来不知道他家姑姑还有这样一面呢……他要不要告诉观月呢?赤泽陷在两面为难中。
那厢,还未等赤泽纠结出个结果,观月初看看天色,“啪”的一声收好了球拍,走向网球社的休息室。
“观月,今天要回家吗?”后脚跟进来的赤泽吉郎了然的问。
“嗯哼!因为明天要陪染染去逛宠物店买猫咪,我答应过她的,可不能食言。”
换下运动衣,观月初开始动手收拾东西。待一切弄妥后,终于正眼瞧向像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团团转了很久的赤泽少年,也瞧见他脸上露出了同他外表不太符的忧虑神色,欲言又止。
圣鲁道夫网球部的部长赤泽吉郎,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性格除了认真谨慎外,包容力强、与人亲善,在对待朋友方面,很真实诚挚。
微微一笑,观月初回身,勾起唇角询问,“嗯哼,赤泽,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难得他心情不错,就来个大放送吧。
“嗯,啊喏……”赤泽定了定神,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观月,观月姑姑她……你们……”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从未谈过恋爱,要一个一心只扑在网球上的少年在这上面说事,真的很痛苦纠结啦。
虽然说得没头没尾,但心窍玲珑的观月初已能猜测出个七八分,再经过缜密分析,已能知道他纠结的是什么。
将网球袋背在右肩膀上,观月初拉开门走出去。
“虽然目前还不是我所想要的感情,但她不是木头人,总有一天我会等到的……”
赤泽吉郎愣愣的看着少年颀长纤细的身影渐渐走远,听见一群少年同观月初嘻嘻哈哈的笑着打招呼的声音。最后那一抹回眸的笑容,仍是观月初式微笑,满脸骄傲、自信不羁。
这就是观月初啊!只要他想要的,一定会凭自己的能力取得,既自信又自负到欠扁。
抬首看看天际下午时分的太阳,仍有些炽烈,看了会儿,赤泽吉郎露出极为惬意的笑容。甩着网球拍走向练习场。
看来他无须过多担心呢!这世间各人有各自的缘与要走的路,旁人是无须太多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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