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的一场小雨之后, 这座城市已经足足一周没有下雨了。
红彤彤的太阳一直高挂在天空,缺乏了水源的滋润, 道路两旁的绿化树树叶已经从浓绿变成了蔫绿, 全部垂头丧气的挂在树梢上,好像下一刻, 就要纷纷落地似的。
岁闻在乘扶梯下地铁站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地面。
建筑、车流,地面上的一切随着他的下行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大片阴绿绿叶, 像道绿色幽灵,在他的视网膜中,一闪而逝。
三天。
距离上一回做梦, 过了三天时间。
这三天的时间里, 岁闻一直没有睡觉,他很困, 更烦躁。
这股烦躁无时无刻笼罩控制着他, 让他心情极度恶劣,看什么都不顺眼。
手机在这时“滴”了一声。
岁闻拿起来看了一眼, 时千饮发来消息:“东西买到了, 我现在往庙里去。”
他收起了手机, 继续向前。
今天出来的时候, 他找个了借口和时千饮分开,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只是不想将自己的无名怒火发泄在时千饮身上而已。
他想要单独做一会车, 呆一个小时, 冷静一点。
不过现在看起来,没什么效果……相反,因为时千饮不在身旁,他更加难受,更加厌恶人群。
岁闻有点后悔。
就算散心,我也应该和千饮一起散心的。
算了,只是一个小时而已,回到庙里,我就能见到爷爷和千饮了。
他混在人群之中,沿着地铁站长长的地下通道往前走,走到一半,看见了一家药店。
岁闻前进的脚步停了停,各种各样提醒醒脑的刺激性药品在他脑海之中走马灯的转过,他的脚尖偏了偏,偏向药店的方向……但下一刻,岁闻就摇摇头,继续往前。
人总是要睡觉的,他总会看到更多过去。
药物除了和梦境一起摧残精神和身体以外,似乎没有更多的作用了。
长长的通道走完了,岁闻一路进了地铁车厢之中。
车厢内没有什么人,岁闻随意挑了个座位坐下。
白炽吸顶灯在车厢顶端冷冷闪烁,两侧车壁的窗户外,黑幕如影随形,有节奏的振颤从地铁启动那一刻,就自车厢一路传递到岁闻身上。
岁闻看着自己放在座位上,同样颤抖的手。
他迟缓的思维变得更加迟缓,一直强撑着的眼皮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再也支撑不住,慢慢下落,最后牢牢闭上。
他睡着了。
***
又一次走过漆黑的甬道,又一次回到梦中的世界。
天也是黑的,地也是黑的,浓浓的黑雾游荡在周围,制造了个巨大的黑色笼子,将岁闻罩在其中。
岁闻站在黑雾之上,他很快自流动的黑雾偶然漏出的空隙间看见,置身远处地面的宛如玩具的连绵屋舍,和宛如蝼蚁的大批人群。
他慢慢反应过来:
我站在天上。
之前看见的巨大物忌不见了,再也无法感觉,它已经消散了。
所以这是最终决战之后。
我赢了?
意识轻轻一跳,岁闻彻底清醒了。
此刻,疲惫不见了,烦躁不见了,他精神焕发,力量大增,状态极好,前所未有的好。
因为此刻,因物忌而生阴晦力量在物忌消失之后,并没有跟着消失,它们正自四面八方,涌向岁闻。
岁闻发现自己的力量源自这些黑雾。
每获得一缕黑雾,他拥有的力量就增强一分,禁锢着他的囚笼就脆弱一分,他脱困的时间就更近一些。
他此时不再愤怒与憎恨了,他感觉到了非凡的得意和无比的迫切,剩下的时间越短,他越期待脱困;剩下的时间越短,他越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个笼子!
他要将禁锢着自己的那个家伙,彻彻底底的,撕成碎片!
念头刚到这里,施加在身上的禁锢突然收紧,岁闻对外界的感知一下消失了,他被扯入身体的深处,一个寂静的全黑的空间之中!
岁闻出现在这里的同时,对面也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就像有一面镜子,正竖在他的面前,拓印下他的身影来。
岁闻只愣了一瞬,旋即醒悟。
这是我的另一半,冷静的那一面。
他的嘴角立刻带出了冷笑,有了这一抹冷笑,相对而站的两个人不再像是彼此的影子,只像是一对其实并不那么相似的双生子。
寂静之中,岁闻先行说话。他无比快意:“你输了,这个身体从此是我的了,再也没有人能够战胜我了——”
站在对面的人突然上前,张开怀抱,一把将岁闻抱住。
事发突然,两个相同又不同的灵魂相互贴合,灼热的剧痛立时出现在岁闻的感知中,像是个人形的烙铁,正紧紧环裹着他。
岁闻一声惨叫,又惊又怒:“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好痛,好痛——”
对面的灵魂没有说话。
他依旧紧紧的抱着岁闻。他们是一体两面,他所拥抱的岁闻有多少痛苦,他就有多少痛苦。
剧痛持续着,一路到达最高点,两个灵魂相接触的部位,逐渐开始消融,对面的灵魂失去了一只手掌,岁闻也失去一只手掌;对面的灵魂失去了一只胳膊,岁闻也失去了一只胳膊。
当对面的灵魂完全消失的时候,岁闻也会完全消失。
这是对面的灵魂在看见最终的物忌出现的时候,就决定了的事情。
打败物忌,再带着不该存在的自己一起消失。
这样的决定似乎非常伟大。
可是岁闻不想承受这样的痛苦,更不想死!!!
***
现实,地铁。
睡着了的岁闻不知不觉靠倒在长椅上。
他眉头紧皱,面露痛苦。
但车厢里的人很少,这些人全低着头玩手机,并没有发现岁闻的不对劲,也并没有发现,自车窗之外掠过的黑暗隧道,似乎有点不对劲起来了……
“滋。”
“滋滋。”
“滋滋滋。”
突然,车厢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开始接触不良似短路起来。
车厢之内,光线明明暗暗。
原本低着头的乘客茫然抬起视线,左右观察。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人回答他们。
地铁依旧疾驰,岁闻依旧被恶梦所困扰。
***
梦境,身体深处。
两个灵魂已经融合了一半。
融合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岁闻而言,都是一场无休止的恐怖折磨。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侵吞,正在被撕碎,正在被融化。
疼痛不是全部。
比疼痛还难以忍耐的,是意识到自己正走在死亡这一道路上的绝望和恐怖!
岁闻无法忍受了,他用力地挣扎着,可是对面的身体牢牢抱着他,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不放松一丝一毫。
恐惧折磨着岁闻,愤怒折磨着岁闻,在被消融的最后的关头,在两道灵魂都只剩下最后一丁点的时候,他终于仓惶的从对面的控制之中逃了出来,藏在身体里一个距离对方最远的角落。
他要死了,对方也要死了。
但是他总比对方慢死一点,他还有机会,还有最后的机会,控制着身体……拯救自己!
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对面的灵魂也没有放手。
他定定地看了岁闻一会,也许也定定地看了外界的世界一会,然后,松开了对身体的控制。
身体从高空,无比高远的高空,坠落下去。
不——
惊恐占据了岁闻的心灵,另一半灵魂在做了这最后一件事情以后,就消散了。可他还没有消散,他还没有消散,也不能控制这具身体。
现在,这具身体成了一个真正的囚笼,带着他朝死亡重重撞去!
不!
不!
我为什么要死!
我还什么都没有做,我还——
他从天空落入地面!
***
现实,地铁。
岁闻的面孔彻底扭曲了,汗水布满他的额头,他靠倒在长椅上的身体正在颤抖,咯咯的声响不绝于耳。
只要有人稍稍朝他看上一眼,就肯定能够看出他的不对劲。
但还是没有人注意到他。
因为此时此刻,地铁之内,更多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灯光全在乱闪,白的红的交织成一片,地铁开始时快时慢,左右摇晃,呆在地铁之中的乘客惊慌失措,牢牢抓着车厢内的固定物,大声呼喊。
突然,长椅上的岁闻在震动之中,掉落地面。
滚落在地的岁闻还是闭着眼睛,没有醒来,但他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握成拳头,这个时刻,长长的地铁飞了起来,与上方地层相互摩擦!
尖锐的巨响响起了,大片的土石和零落的钢片像下雨一样从天空掉下来,惊恐的尖叫响起来了,闪乱的灯,被掀开的顶盖,混乱又无处逃脱的人群,恐怖的灾难以这节车厢为圆心,降临在这条长长的地铁之上——
天空之上,正向庙宇方向直飞过去的时千饮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有点困惑地停了下来,慢慢降落,观察着周围。
有物忌突然爆发了,力量非常强大……而且,好像有一点熟悉。
他心头有点不知名的不安感。
能带给他不安感的,只有一个人。
他摸出手机,给岁闻打了一个电话。
***
梦境,漫长的一瞬。
从天空到达地面,在度过了一场极其恐怖又极其漫长的等死一瞬之后,岁闻没有迎来四分五裂的
在真正砸到地面、四分五裂之前,地面突然亮起了光,公主带着其余降物师一同出手,接住了他。
然后,公主扑了上来。
始终高高在上的女人盯紧着岁闻,这一回,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我们……走。”
几息之后,公主忽然出了声,她没有做出任何失态的举动。
她慢慢从岁闻身上站了起来,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以依旧高贵的姿态,往公主府走去。
天空放了晴,长长的队伍经过道路,站在两侧的人们纷纷伏倒。
哭声此起彼伏,响在街道。
岁闻心中充满怨恨。
他听着哭声,听出了人们对新的生活的向往和喜悦。
阳光越来越强烈,当其强烈到最顶端之际,又猛地被建筑遮去。
进了公主府之后,长长的队伍不见了,公主将岁闻带入了房间之后的一处地底密室,并将岁闻安置于一处高台上,随后,她低声说话,咬牙切齿:
“……你骗了我,你根本没有吃掉时千饮。但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你身体里的翙的血脉在最初就转化成了降物师的力量,如果没有吃掉时千饮,不能再拥有翙的血液,你就无法重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真的爱他挨到了超过自己的生命吗?你——”
她激动地叫喊着,叫喊到一半,声音与身体,又像雕像一样凝固了。
再然后,痛苦如同蜘蛛,从她的两只眼睛中爬出来,爬过她的面孔,织下蛛网,将这整张面孔上纵横切割。
这个生命的出生源于计算,这个生命的成长总被控制,但到了这个生命完成自己命定的任务,并最终走向终结的时候,她好像忽然觉醒了身为母亲的本能,像天下所有母亲一样,为自己孩子的逝去肝肠寸断。
然后她笑了,呵呵的尖利笑声在封闭的室内回想。
她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不再是过去那种充满着安抚与鼓励、又有安排与命令的号令之声,她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母亲,温柔的对孩子许下承诺:
“不过,我的孩子,你放心吧。虽然计划出了一点意外,但母亲会让你复活的,母亲会保护你的……”
下一刻,密室的门砰的一声响,被关上了,岁闻又陷入了独自一人的漆黑寂静之中,一层一层的牢笼困着他,一条一条的锁链锁着他。
他呆在这里,心中的怨恨,正在发酵……
一个没有晨昏的地方无法估量时间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
密室的门再度被打开了,公主重新出现。
她形容憔悴,可两只眼睛依旧闪闪发亮,甚至比平常更加闪亮,依稀有灼热的火焰在其中跳跃。
她一路走到岁闻的身前,俯身下来,凑近岁闻,小声说话,轻言细语。
“好孩子,母亲已经找到了让你重生的方法……”
公主的手落在了岁闻的额头上,温柔的碰触没有给岁闻带来任何安慰,他觉得有一条蛇,正缓缓滑过自己的额头。
“你已经没有了翙族的血脉,所以无法再在这具身体上复生,但这没有关系,母亲如今已经收集了所有降物师的力量,母亲会用这些力量送你一程,让你转生,让你在许多许多年之后,重新出生,重新长大,再拥有一个全新的生命,和健康的身体。但本该属于你的降物师的力量,母亲也为你留下来的。它就封存在你原先的身体里头……”
“母亲会用你的骨头,制作一块骨牌,将你的身体,封存在你的骨牌之中。这个地方,绝对隐秘,没有时间的流逝,没有岁月的侵蚀。而用你骨头制作的骨牌,也会因为天然的联系,回到你身边,被你拥有……
“未来的你会拿着骨牌,找到身体,再度拥有你本该拥有的一切。
“我的孩子为大家牺牲了这么多,也应该让大家为你牺牲一次了。”
她微笑着,自语着,看似温柔,实则疯狂。
“你是母亲的珍宝,母亲不曾骗你……”
疼痛又开始滋生了。
疼痛,黑暗,像是噬身的蛇,紧紧纠缠着他。
他的尾指被人动了,血肉被切开,骨头被剖出,鲜血一缕缕流了下来,刺鼻的血腥味开始出现,有他的,也有别人的。
岁闻冷冷的看着外界的情景,密室的地面被众人的鲜血涂抹出极其古怪的图案,自他身体之内抽出的骨头在鲜血之中融化成了骨牌一样的东西,而后,鲜血之中腾出了蔚蓝的光芒。
正如公主方才所说的,属于降物师的力量,从地面上的鲜血里源源不断地流泻出来,流入岁闻的身体之内!
正是这时,轰隆一声巨响,尘埃溅起人高。
公主同时回身。
她长袖猛卷,袖子之中,一道锋芒朝尘埃激射而出。
轰隆之后就是一声叮当。
锋芒停在碎石之前,刀刃出现尘埃之中。
雪白的光芒刺痛了公主的双目,雪白光芒之后出现的身影,更让公主失声尖叫:“时千饮,你竟还敢出现!——”
时千饮从尘埃之中走了出来。
他旁若无人地站在密室之中,狂妄自傲,目空一切:“我为什么不敢出现?我特意从族中出来,想要和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打上一场,没有想到,在我动手之前他已经被打败了……他真丢人……”
时千饮说着,他的脸上写满了扫兴,还有一些愤怒。
他的目光像被吸引了,越过站在自己面前的公主,一路投向石台上的岁闻。然后他的目光停下了,停下了,就不曾再挪动。
他说:“能杀死翙的,只有翙。能打败他的,只有我。”
他向岁闻走去。
公主袖中的那柄小箭携风而至,再一次拦在时千饮身前。
她冷声说:“从这里滚出去!我的孩子已经死了,而死的本该是你……本该是你……”
时千饮没有停下。
他脸上的扫兴消失了,原本只有一些的愤怒在看见躺在石台上的岁闻之后没有消失,反而变深变重,变得不可压抑。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但他执着着要和岁闻打一场,他要打败岁闻,岁闻只能被他打败!
他说:“岁闻会重生的,他拥有翙的血脉,就算只有一半,也有一次重生的机会。”
他的声音落下,铁靴的声音响起。
密室之外,公主府的侍卫已被响动吸引到密室之外,正等待着公主的吩咐。
公主没有让他们进来。
蓝光已经拥抱了这个密室。
幽幽光芒之中,公主对时千饮说:“你喜欢我的孩子,在意我的孩子……”
时千饮皱眉:“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和对方打一架。”
公主置若罔闻,继续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失约不至?为什么在失约之后,依旧拿着那把刀?”
时千饮:“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失约了?至于这把刀——我看着还好,就拿过来了。”
时千饮语气散漫。
雪白的刀在他手掌之中旋转,刻在刀柄上的形影二字,一闪而过。
公主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迷惑的看了时千饮一会,只看见了写在对方脸上的理所当然。
密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忽然,公主刻薄冷笑起来:“哦,原来如此,回去了一趟,就忘记了人事,错过了约定,是谁将你记忆遮去的?你那位疼爱孩子的父亲?”
时千饮不悦道:“我的记忆好好的。”
公主闭上了嘴。
她的神色恢复了冷漠,并比往常更加冷漠。
她没有再同时千饮说话。她和时千饮的所有联系,只有岁闻。当她的孩子走向死亡,当对方的记忆消失无踪,两人之间的最后牵绊已经消失。
她决意杀了对方。
但不是现在,是之后。
是这件,最重要的事情结束之后……
她重新转身,周围的光芒再度升腾。
蓝光翻腾着,融合着,先注入骨牌,又自骨牌投射到岁闻的身上。
这束蓝光就像一个通道,通道之中,岁闻的身影渐渐变淡,变成虚影,向着骨牌的方向移动着……
刺骨的寒意笼罩着岁闻的身体。
他看着公主,看着时千饮,看见公主疯狂之下的期待,看见时千饮原地踟蹰。
随后,岁闻听见了声音。
是时千饮的声音。
妖怪自言自语:“你没有死,你会复活的。”
接着他将手伸入蓝色光芒之中,猛地抓住岁闻的手腕,和岁闻一同被卷入骨牌之中!
最后这一刻,岁闻看见了时千饮坚定的面孔和公主惊怒的神情,然后,是长长的,长长的,没有尽头的黑暗。
他心中充满了怨恨,如这黑暗一样,永无尽头。
***
现实,地铁。
整个城市的地铁网络已经彻底失控,行走在轨道上的地铁就像蚯蚓一样疯狂蹿动,上下左右胡乱撞击,城市已经大乱,原本呆在站台的人奔命一样向外逃跑。
这其中,只有一个人反向行动。
时千饮凭借着和岁闻的契约,一路找到了感觉最强的地方,随后,冲入已经扭成麻花的地铁之中。
黑暗之中,岁闻不知独自行走了多久。
黑暗孕育他的怨恨,他的怨恨形成黑暗,他存在黑暗之中,存在怨恨之中,直至,他突然感觉手腕一热,被一道力量从黑暗之中拉了出去。
岁闻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环绕在身周的钢铁废墟,以及穿越废墟,站在自己身前,拉住自己的手腕的时千饮。
两人对视。
时千饮紧绷的神色顿时一松:“你感觉怎么样?”
岁闻望着时千饮,轻轻说话,自言自语:“该死的,本来应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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