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上的积雪被敷衍了事的清在两旁, 混着一些泥土和枯叶,脏不拉几的, 影响心情, 有一对刚领完证的年轻夫妻挽着手从那边经过,讨论着酒席要办多少桌, 这个天穿婚纱很冷,礼钱大概会有多少,要给未出世的宝宝准备什么东西。
那种掺杂着埋怨和期待的幸福感并没有扩散到另外一男一女身上。
施凉的脚步停在一个适当的距离, 太远了,说话需要喊,有些滑稽, 近了, 有些暧|昧。
“别来无恙。”
容蔚然眼底的冷光如冰刃,直刺过去。
到底是长大了, 那个当年暴躁愤怒的吼着“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否则见一次,就打一次”, 以及痛苦绝望的想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青年被时间碾灭, 不见了。
“五年不见, 你过的很好。”
施凉撩撩眼皮, “你也不差。”
短暂的压抑后,容蔚然转身走进大楼, 似乎多说一句都不想。
施凉把身上的驼色大衣拢了拢, 她进去时, 看见容蔚然在询问工作人员,高高的身影在大堂鹤立鸡群。
五年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五年后高贵优雅,待人有礼,完全不同。
|办|证|的人挺多,这才刚上班没多久,就排上了队,场面嘈杂的很,不过相对而言,办离婚的那边要冷清许多。
工作人员眼皮没抬,“结婚证。”
施凉没动作,两本结婚证都在容蔚然那里,十有|八|九|是下落不明。
她这么想,便不出意料的听见一声,“没了。”
“结婚证没了?”工作人员说,“那办不了。”
容蔚然挑了下眉尾,“要什么手续?”
工作人员抬头,她看见高大英俊的男人,脸当下就有点红了,“你们先去补办结婚证,然后才能过来办离婚证。”
容蔚然身上没有带身份证和户口本,补办不了。
施凉抬头,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怎么,你以为我是故意的?”容蔚然冷淡道,“施小姐,当年是我年少轻狂,才会干出那些幼稚的事情,现在谁有那时间再去搞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年少轻狂,幼稚的事情,小孩子的玩意儿,这是他对五年前的那两个月所有的评论。
施凉还是那副姿态,“你恨我。”
“对,我恨你。”
容蔚然居高临下,长睫毛遮盖住眼脸,他的两片唇碰在一起,面上没有一丝情绪,“不是你,我妈就不会死。”
施凉说,“如果你要那么认为,我没有意见。”
俩人就这么对视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极速倒退,一直退到五年前,退到他们刚遇见的时候。
挑衅,吸引,疯狂,甜蜜,恩爱,再到破碎不堪。
没有人知道,当初的容蔚然在人生的第一次初恋里面,付出了什么,改变了多少,他爱的有多炽烈,被伤的就有多深。
同样也不会有人知道,施凉在那段短暂的时光里,心态发生过什么样的变化,经历过哪些挣扎和犹豫。
都过去了。
那些快乐,痛苦,迷茫,通通都被埋没。
一阵凛冽的寒风穿过,很不客气的钻进在场每个人的衣领里。
风把施凉的一头长发吹乱,在半空中飞舞不定,性感迷人,让人见了,很想去给她理一理,再拥进怀里,用臂膀为她挡风。
拨头发的时候,施凉突然打了个喷嚏,鼻尖有点红,冻的。
容蔚然的下颚线条绷紧了。
“明天带齐证件。”
简明扼要的丢下一句,施凉迈步离开,这次是她留的背影,干脆利落。
容蔚然立在原地,久久没动,他从西裤口袋拿出烟盒,衔了一根在嘴里,用牙|咬|着,又拿出一个有点掉漆的黑色打火机,挡着风去点,不知道是打火机不好使了,还是怎么回事,点了好几次才点着。
把打火机塞回口袋,容蔚然深吸一口烟,对着冷气吞云吐雾。
“先生,要买花吗?”
容蔚然夹开烟,瞧着台阶上的年轻女孩。
情人节要到了。
女孩被看的很不好意思,她羞涩的低下头,“我看您很爱您的太太……”
“看错了。”容蔚然的脸被烟雾缭绕,嗓音沙哑,“我跟她是来办离婚的。”
女孩错愕的张大嘴巴,失措的连连说对不起,她正要走,又听那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说要买花。
递了花,收了钱,女孩子开心的说了谢谢,她的脑子里浮现刚才看到的一幕。
那个很好看的女人打喷嚏,买花的男人就动了两边的胳膊,那个动作分明是想抱她来着。
后来那个女人走了,买花的男人一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怎么会是来办离婚的?
女孩往回看,她的眼睛睁大,觉得那个男人的样子很落寞很悲伤……好像要哭了。
她揉揉眼睛,再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是错觉。
容蔚然把一根烟燃尽,他坐进车里,随手将那支红玫瑰丟在副驾驶座上。
手机响了,月半弯的歌声依旧那么轻柔动听。
“喂。”
“BOSS,十点有个会议。”
容蔚然转着方向盘,“推后。”
助理无意识的蹦出一句,“又推?”
容蔚然,“嗯?”
“知道了。”
在市里逛了一圈,容蔚然开车回家。
容振华没去公司,在家等着,他一见到人就问,“办好了?”
容蔚然在玄关换鞋,“没结婚证,不给办。”
闻言,容振华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情都变了,“那就是还没离?”
容蔚然换上拖鞋,边走边脱外套,“问过了,需要先补。”
容振华二话不说就把小儿子拽到一边,那张黑白照上的妇人眼角有细纹,端庄清雅,“老六,你过来看看你妈。”
容蔚然面无表情,“爸,我说了,是民政局不给办。”
“老六,你快三十岁了,早就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容振华语重心长道,“你上头几个哥哥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成家立业,当了父亲,你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了?”
容蔚然松松领带,“不急。”
“不急?”容振华把脸一扳,“你忘了你妈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了?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有责任心。”
容蔚然一把扯掉领带。
话说到这里,容振华喝口茶,“什么时候能办好?”
刚才还无动于衷的容蔚然用力把外套扔沙发上,手背青筋突起,“明天。”
“行。”容振华说,“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容蔚然往楼梯口走,“随你。”
放下茶杯,容振华皱着眉头在客厅来回走动,一个电话把大儿子叫了回来。
“爸,我上去跟老六谈谈。”
容斌连口气都没喘就快步上楼,推门进去。
房间里的东西还是和五年前一样,漫画书,吉他,足球,模型,充满着童趣,没变化。
容蔚然靠坐在墙角的垫子上翻书,“大哥,下次记得敲门。”
“抱歉。”容斌走过去,他沉着声音问,“老六,你记不记得妈妈是怎么去世的?”
容蔚然说,“记得。”
容斌不说话了,好一会儿,他问,“什么时候走?”
容蔚然看着书,“周五。”
容斌面上的|肌|肉|一松,那快了,就两天的事。
“楚禾呢?”
容蔚然说,“上街去了。”
“一个人去的?”容斌有点无语,“她在国外长大,对A市人生地不熟的,你怎么不陪着她,万一出个什么事呢?”
容蔚然不以为意,“又不是小孩子。”
见容斌还想说什么,他轻笑,“大哥,你有陪过大嫂逛街吗?”
容斌的脸成猪肝色,半天叹口气,“你上点心,别到时候让人跑了。”
容蔚然慵懒道,“她跑了,是她的损失。”
容斌翻白眼,自恋的毛病没变。
“老六,你知道萧荀吗?”
容蔚然抬头。
“容氏明年会跟他有交锋。”容斌说,“就是那个国际医疗机构的项目。”
容蔚然停下翻书的动作。
“我跟爸都很忌惮那个人,”容斌揉着眉心,“萧荀表面上看只是个生意人,但他在政界,警界,黑白两道都有势力。”
容蔚然说,“人都有弱点。”
“的确是,”容斌说,“他也有弱点。”
“就是施凉。”
周遭的气流隐隐凝了一下。
容蔚然伸直腿,坐姿随意,“大哥,你想说什么?”
“我查过,却查不到萧荀|涉|黑|的证据,要对付他,只能从施凉下手。”容斌说,“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但是没有人敢动,说明萧荀有把弱点暴露出来的实力。”
容蔚然不露声色。
容斌感叹,他这个弟弟不再跟过去那样,把什么都放脸上了。
“施凉的城府很深,擅长算计,以前她自己就能一手毁了赵盛两家,现在她的背后有了萧荀,如果要对付容氏,并不难。”
容蔚然绷着脸,“爸爸跟吴家到底有什么瓜葛?”
容斌的眼神一闪,“那时候我还小,也不是很清楚。”
容蔚然不轻不重的把书放地上,他站直了,个头竟比容斌还要高出半个头。
“大哥,我要听实话。”
说的时候,容蔚然的眼睛里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他早已不是放荡不羁的青年,五年的经历在他身上刻了一种压迫感。
瞬息后,容斌败下阵来,“当年好像是爸为了竞标的事,故意找人透露给盛光德,说吴建成联系律师修改遗嘱,还有……”
“还有就是吴秋跟曹峰,他们醉酒后开房的照片。”
容蔚然的脸色顿时变的难看。
“爸那么做,只是想让吴扬有点内部矛盾,”容斌叹息,“他没想到盛光德会下手,做出那种杀人放火的事。”
容蔚然冷冷的说,“一笔烂账。”
容斌噎住。
“老六,你是不是在想……”
“我什么都没想。”
容蔚然背过身去,一语不发。
容斌皱皱眉头,顶着张忧虑的脸出去了。
门关上的声音和安静一同到来,容蔚然躺到地上,他闭上眼睛,左手摸着右手的手臂一处地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没有。”
“一次都没有?”
“从来没有。”
“我和你上床的时候,想的是他。”
“现在的你对我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滚吧。”
容蔚然猛地睁开眼睛,一张脸近在咫尺。
“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小时前。”
身材娇小的女人蹲在地毯上,脸白的有点过了,拿白颜料上下刷过似的,她的眼瞳比常人的要黑,像漩涡,看过去的时候,能麻痹人的感官。
“你的心跳很快,呼吸急促,眼球干涩,眼角发红……”
“打住,”容蔚然坐起来,“新换的口红颜色不错。”
楚禾抛|媚|眼,“算你有眼光。”
她把身后的袋子抓过来,塞容蔚然怀里,“给你买的。”
容蔚然提醒她,“刷的是我的卡。”
楚禾皱鼻子,“小气。”
容蔚然往袋子里一看,“这什么?”
“男士衬衫,粉色的,”楚禾托着下巴,花痴样道,“我觉得你穿身上会特别有味道。”
容蔚然把袋子扔给她,“退了。”
楚禾连忙抱住,“别啊,买都买了。”
她哎哟一声,“走了一上午,腰酸背痛腿抽筋的,也没个人给我捶捶按按。”
容蔚然送她两字,“矫情。”
楚禾抄起太阳花靠枕,欲要丟他。
容蔚然侧过头,没有什么表情。
楚禾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她把靠枕放腿上,小声碎碎念,“真是的,什么人啊,打一下都不行。”
容蔚然整理袖口,“我要出去吃饭,你既然累了,就歇着吧。”
楚禾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累不累不累。”
她拿着包跟出去,“我想吃日本料理,也想吃韩国料理,还想吃……”
“再说一句,你只有吃空气的份。”
另一边,施凉在吃火锅,她跟陈沥沥搭配的,摆的荤素都有,尽是两人爱吃的。
原本应该去见朋友的萧荀也占着了位子,袖子卷着,拿筷子在锅里挥动。
施凉把海带丝捞给他,“以前没见你任性过。”
萧荀笑笑,“就因为以前没有,所以才想试试。”
“多尝试是好的,人就一辈子可活。”
曹峰笑道,“萧先生,我来陪你喝一杯。”
陈沥沥蹙眉,“爸,你不能喝酒。”
曹峰打着商量,“就一口。”
在女儿这里讨不到,他望向好说话的,“阿凉。”
施凉无奈的说,“曹叔,你还是听沥沥的吧。”
曹峰唉声叹气,委屈的不行,“你们俩啊……”
他看着酒馋,施凉的手肘蹭蹭萧荀,桌上的酒杯和酒就全撤了。
客厅的座机响了,佣人来喊施凉,说是黄小姐打来的。
施凉搁下筷子去接电话。
黄金殊在那头说,“阿凉,我怀孕了。”
施凉笑起来,“恭喜你当妈妈了。”
黄金殊噼里啪啦说完自己做过哪些检查,还有王建军看到报告单时的表情,“什么时候回C市啊?”
施凉说,“年后。”
“那不能一块儿过年了,”黄金殊问,“见到那谁谁谁了?”
施凉有些无奈,好像身边的所有人都默契的用那三个字代替容蔚然,“嗯。”
黄金殊问道,“手续办了吗?”
施凉说,“还没。”
她说了原因,这是今天第四次说,无非就是那几个字,翻来覆去的,有点烦。
黄金殊说,“那什么,我以前一同事,给我发了张照片,我转发给你了,你待会看看。”
施凉去房间拿手机,看到了黄金殊发的照片,走在街上的男人双手插兜,旁边的女人娇小可爱,歪着头跟他说什么,他侧头听,脸上带笑。
“挺般配的。”
给出评价,施凉把照片删了,她的左眼有点不舒服,滴了眼药水,视野才渐渐恢复清明。
当晚九点多,常中路发生了一起|枪|击|事件。
容振华人没事,车|中了一|枪|,他受到了些惊讶,回来就躺下了。
走廊上,容斌跟容蔚然都没说话。
楚禾跑来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有。”容蔚然摆手,“消失。”
楚禾抽抽嘴,跟容斌打了招呼,“容大哥帮我看着蔚然,他容易犯病。”
容蔚然瞪她。
楚禾缩缩脖子,“消失”了。
气氛又变的沉闷,容斌出声,“老六,你再不跟施凉断了,下次那颗子弹就不是打在爸爸的车门上。”
容蔚然问,“什么意思?”
容斌怒道,“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看不出来?”
容蔚然要证据。
容斌气极反笑,“五年前我不止一次告诉你,施凉在利用你,你要证据,五年后扯到她的事,你还是这样。”
妻子打来电话,他匆匆回应两声就挂了,“老六,别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
容蔚然说,“还有不到十三个小时。”
“手续只是个形式,”容斌面容严峻,“老六,你得从心里全部挖掉。”
容蔚然的眼神忽然变的锋利,又消失无影,“大哥,你回去吧,别让大嫂担心。”
容斌看看腕表,“大哥希望明天这时候,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
“好。”
容蔚然回了房间。
后半夜,容蔚然突然跑进洗手间,出来时额头有血。
他坐在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额头的血凝固,疼痛也没了,只剩下麻木。
第二天,还是容蔚然先到的,施凉注意到他的额头有伤,磕出来的。
容振华在车里,人没下来,隔着车玻璃看过去,审视着什么。
大厅的人依旧很多,每天都有开开心心结婚的,缘分到头离婚的,跟家常便饭一样稀松平常。
这次不负众望,过程很顺利,办好手续出来,施凉向左,容蔚然向右,他们往前走,渐行渐远。
一声再见都没说。
容蔚然把离婚证给容振华看,“爸,您可以放心了吧。”
容振华阖了眼,踏实了。
晚上,一家人在酒店包间吃饭,有说有笑,容蔚然也是,看不出什么问题。
所有人都放下心了。
饭后,容蔚然独自开车去了black,酒吧里外都和五年前一样。
酒保换了,经理还是原来那个,他见了进来的人,老远就走上前迎接,“六少。”
容蔚然皱眉,挺久没人这么叫他了,“忙你的去吧。”
经理识趣的走了。
容蔚然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子上,他解开袖扣,欲要卷起袖口的时候,又停住了。
“六、六、六爷?”
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一个小结巴,黑不溜秋的。
容蔚然看看人,“小虾?”
小虾眼泪汪汪,“六爷,真的是您啊!”
他抹脸,呜咽着,“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您了。”
容蔚然请他喝酒,“地球是圆的。”
除了生死,地球上的任何人会见面的几率都存在着。
小虾咕噜咕噜喝了好几杯,平时也喝不着这么好的酒,他喝多了,人一迷糊,话也多了。
“六爷,您跟施小姐好好的吗?什么时候要娃啊,人虎子都跑到前头,当爹了。”
容蔚然低头喝酒。
“我也得赶紧了,”小虾大着舌头,又说,“您几年前出事那晚,可是把我们吓坏了,还有施小姐,还好您没事了。”
容蔚然一愣,揪住东倒西歪的小虾?“你说什么?那时候她在?”
“在的啊,”小虾扭头,“您不知道?”
“也对,您当时昏迷不醒,是肯定不知道的。”
容蔚然的面色一变,“怎么回事?”
“我想想啊,”小虾摇头晃脑,“那天周几来着?”
容蔚然说,“十五号,周三。”
小虾嘿嘿笑,还跟当年一样傻嘻嘻的,一点都没变,也好像没长大。
“六爷记性真好。”
容蔚然,“继续说。”
小虾说,“那天晚上我和虎子是跟着您过去的,我俩上小卖铺去买包烟回来,没想到您就出事了。”
容蔚然阴鸷的问,“看见撞我的是谁了吗?”
“没,”小虾舔舔唇,“我们去的时候,就看见您倒在路边,施小姐在那哭的……”
容蔚然猛地打断,“你说她哭了?”
小虾眨眼,“哭了啊。”
他又去捧酒杯喝酒,“哭的可惨了,您是没看到施小姐的样儿,就那么抱着您哭,跟丢了魂儿似的,我跟虎子怎么喊她叫她,她都没反应。”
容蔚然怔怔的望着虚空。
小虾唏嘘,“我以为施小姐是不会哭的人。”
容蔚然就像是被点了穴,整个人一动不动。
他也那么以为。
当初那个女人被赵齐划了一刀,没哭,自己给自己缝伤口的时候,也没哭。
记忆里,她无比坚强,什么都不能进她心里,从来没有流过一滴泪。
小虾想起了什么,“对了六爷,施小姐的眼睛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容蔚然艰涩的开口,“眼睛?”
小虾抓抓头皮,似乎是回想到瘆人的场面,“施小姐的眼睛不知道是怎么伤到了,流了很多血,她还一直哭,脸上身上都是血,就跟……”鬼片里的鬼一样。
容蔚然的心口撕裂般剧痛。
那晚的所有细节都在顷刻间放大,他发了疯,是他把她弄伤的。
觉着有点不对劲,小虾吞咽口水,“六爷?”
容蔚然垂着头,呆呆的坐着。
小虾又喊了声,他不敢置信的瞪圆眼睛,发现六爷面前的台面上不知何时凝聚了一小滩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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