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河西山脚下, 许旺财直奔水龙头, 左看右看, 也没看出跟白天有什么不同, “小张同志, 这水龙头是不是上冻了啊?”
“支书大叔, 您也知道啊, 这地热水温度都烫手,怎么可能会冻上呢?”小张的话让许旺财醒悟过来,对啊, 地热水都冒着热气呢,怎么可能会上冻呢?
他伸手去拧水龙头,拧了半天, 都拧到根儿了, 那水果然是一滴也没流出来,不禁抬头看着小张, 小张也看着他, “这是咋回事?”
“支书大叔, 是不是你们村民昨儿个把水都给用完了啊?”小张这话让许旺财不爱听了, 他立刻板起脸来, “小张同志, 你说这话就是不负责任了,这昨儿个领导走的时候,那水还是有的, 而且我走的时候, 热水也有,咋我们都不在这里了,过了一晚上,水就没了?若是真有可能水被人给取了了,倒是怀疑你,是不是你利用晚上时间把热水都给拉到你家里去了?”
“啊?支书大叔,我哪儿能啊!”小张吓得脸都白了,“这可是国家资源,我哪儿能都弄到我家里去啊?再说我家里距离这儿有七八十里地呢,这一路运回去,那就是滚烫的热水,也得凉得透透的,我辛辛苦苦的弄些凉水回去作甚?”
“这个事儿可是说不准的……”许旺财看着小张焦急的样子,心里就很痛快,臭小子,现在你怂了啊?忘了白天你冲老子嚣张,拿什么国家资源,什么领导压我的时候了?
“支书大叔,您可得帮帮我啊!”
小张也知道,这许旺财有点故意整他,谁让他白天的时候有些托大,不注意尊老爱幼呢!
“小张同志,这事儿我真帮不了你,不行的话,你回公社吧,把这事儿跟领导汇报一下,至于领导会咋样想,咋样安排,那我也不知道……”说着,他就要往村里走。
“哎呀,大叔,求您了,您就帮帮我吧,我好不容易到这里来上班,我娘托了人的,如果就这样回去了,我一辈子也甭想抬起头来了!”小张急得都要哭了。
“小张同志,这事儿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没法儿帮啊,怎么帮?难道我让村民们家家户户烧热水来灌进水管子里充当地热骗领导?这可不是我一个老党员该干的,你呢也趁早别有那欺瞒的心,赶紧回公社报告去吧,领导也知道这事儿非是人力所能及,不会为难你的!”
“真的吗?大叔,赵书记真不会因此开了我吗?”小张欲哭无泪。
“不会的,领导又不是糊涂蛋,这地热水有没有有的,你也说不了算,快回去吧!”
“唉,也只好这样了,我本来是想要立功的,没想到却……”小张蔫头耷拉脑地回了公社。
他走之后,许旺财又在水龙头那里试了几次,都没水,别说是热水了,就是凉水也没见着一滴出来,不觉眉头深锁,心里暗忖,这是咋回事?之前张憨子他们挖水坑,水坑里的热水瞬时就没了,后来妮子来挖,那热水就来了,难道……
想了好一会儿,围着水坑边转悠了半天,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许家妮一大早起来就上学了。
临走的时候,她是拎着家里的头的,因为上周苏校长说了,要他们这几个学生下周一去翻地,周一没上课,那周二会接着上周的事儿来做吧?
罗惠瑛见她拿着头,就问,上学拿头作甚?
许家妮说学校里有用。
也没细说用来做什么,她就拎着头跑了,惹得罗惠瑛在后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出门去了丛美媛家。
丛美媛正在家里跟她爹闹别扭呢。
“爹,你就去跟校长说说,我不翻地,我是去学校里学习的,不是去干苦力的!”
丛美媛噘着嘴,书包就放在脚边。
“美媛哪,这老师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干?在家里爹娘不让你干活,那到了学校别人干活,你也得干,咋能搞特殊呢?搞特殊的人是会被瞧不起的!”老丛同志说着,就从地上把书包拎起来,递给闺女,“听话,快去上学,人家家妮这会儿一定走了,就剩你啦!”
“爹,我跟你说了,那校长就是故意欺负我跟家妮,别个人都不用刨地翻地,就我跟妮子还有几个后进生被关在学校外头干活,我们都干了好几天了,你再不去找校长让我进教室学习,我就什么都不会啦 ,到时候期末考试给你抱个鸭蛋回来,你可别怨气!”
“行啦,爹不怨气,你抱个鸭蛋回来,咱们晚上就煮了,正好补充营养!”老丛笑嘻嘻的。
“哎呀,爹,我真是跟你说不清……”丛美媛气得从老丛手里一把把书包夺过去,转身就往外走,正好就跟罗惠瑛走了个面对面,罗惠瑛跟美媛娘的娘家都是罗家庄的,所以跟老丛也很熟络,见她来,老丛急忙就喊了一嗓子,“美媛娘,惠瑛来了!”
“老丛大哥,我不是来找美媛娘的,我找美媛!”在外头罗惠瑛就听美媛说,校长为难她跟妮子怎样,这进来就焦急地问美媛,“美媛,到底咋回事,你跟婶子说!”
“婶子,是这样的……”美媛就把上周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儿一一说了,还说,这事儿都是那个苏副校长找事儿,其实家妮也没犯错,还不是得罪了他闺女苏小英,所以他当校长的爹这是挟私报复呢!
“他这也太欺负人了!”罗惠瑛一听就火了,“走,美媛,婶儿跟你一起去,找那个副校长说理去!”;
“爹,你看人家婶儿都是怎么支持闺女的,哼……”丛美媛对着她爹老丛使了一个白眼,转而就跟着罗惠瑛直奔庙豇中学了。
到了中学,果然就看到许家妮正拿着头在校园外头的地里用力刨地呢,罗惠瑛见了,那叫一个心疼,一把把头从闺女手里抢了下来,“家妮,咱不刨了,我找他们说理去!”
说着,她就直奔学校校门口。
这会儿苏修竹正带着上周的那七八个男生往这边走呢,罗惠瑛见他的样子,就猜着这就是副校长,所以,她也没客气,近前几步,“你凭什么不让我闺女进教室去学校,要在这里刨地?我们吧孩子送到学校来,是学习文化的,不是学习怎么种地翻地的!”
“你是许家妮的母亲?”苏修竹眼神冷冷的。
“对,我就是家妮的妈,今儿个,我要问问,你为什么要让我闺女翻地……”
“让学生为学校翻地,也是教孩子们学习劳动的一种方法,这是被上头教育局所允许的,咋,你一个农村女人,还比教育局有能耐?”苏修竹冷笑,一脸鄙夷。
“你少拿什么教育局来压我!”罗惠瑛眼睛一瞪,对着外头那些看热闹的人就喊着,“我是个农村女人不假,但是我讲理,你这要是让我闺女干一天活儿,或者两天活儿,我都能接受,那凭什么上周的都干了好几天了,这周还要干?咋就我闺女需要教授劳动技能,学校里其他的学生就都不需要?你也是个校长,算是有文化的人,说出来的那话得占理儿吧?只要全校师生一起干,干几天我没意见,但是想让我闺女这样几个人干,再多干一天,我也不依!你以为,你一个副校长就是顶了天的大官儿了吗?好,你不说上头有教育局吗?成,我就去城里找了教育局告你,我就不信了,我闺女学习好,也听话,从来不惹事儿,怎么就惹了你这个当校长的挟私报复了?”说着,罗惠瑛拽着许家妮,“走,妮子,跟妈一起去,我就不信了,没老百姓说理的地儿!”
许家妮本来今儿个就憋着劲儿,想要给苏修竹找事儿呢,她都想好办法了,就等那七八个后进生来了,大家一起先到公社去找人说理,公社不管,他们再去城里教育局,没想到,这一切她都还没做,她老妈却都给她做了……
是以,她一脸小幸福地看着老妈,“老妈,我给你点赞哦!”
看着自家闺女还能笑得出来,罗惠瑛心疼的紧紧攥着她的手,“我可怜的丫头,咋什么事儿都不跟老妈说?你虽然没爹,但老妈能给你出气……”
“老妈……”许家妮眼圈一红,眼泪险些掉下来。
娘俩的手握得更紧了。
“家妮,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咱们找地方说理去!”丛美媛撂下手里的头,也跟着许家妮他们一起走。
那七八个后进生一看这情况,也都把工具撂下了,跟在许家妮娘俩身后。
苏修竹一看傻眼了。
“你们都给我回来?还想不想在庙豇中学读书了?”他气急败坏地喊着。
“我倒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在庙豇中学里上班了?”一个有五六十岁的老人走过来,他冷冰冰地看了一眼苏修竹,苏修竹脸色一红,讷讷了一句,“老校长,我……我这也是为了教育他们掌握一门劳动技能……”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如此说,苏副校长,你真以为这学校里的学生就是你的玩物,你想怎样就怎样吗?”来人就是老校长刘光正。
“老校长,我真的没有故意为难他们的意思……”苏修竹还想再说什么,刘光正一摆手,“你的事儿咱们回头到学校里说,我会把真实情况跟上级汇报!”
啊?
苏修竹脸色顿时煞白。
“这位家长,对不起啊,是我们工作做都不好,才让家妮同学受委屈啦!”刘光正走到许家妮娘俩跟前,笑着对他们说。
“校长,您知道我闺女叫家妮?”罗惠瑛见着老校长和颜悦色的,也就没了戒备之心。
“认识啊,咋不认识,家妮同学可是咱们学校初三成绩名列前茅的好同学,我啊,还指望着明年她考出个高分来,给学校争光呢!”说着,刘光正的手就摸了下许家妮的头,“家妮同学,有没有信心啊?”
“有,老校长!”许家妮也喜欢这个老校长,学校里人人都喜欢他,老校长对待学生跟教师都没有架子,是个最平易近人的老人。
“嗯,我相信家妮同学也是有信心的,这很好,以后啊,不管有什么事儿,你啊直接来找我,我会跟你商量着好好解决问题,成不?”
“嗯,成!”许家妮点点头,回老校长一个微笑。
罗惠瑛也笑了,转而白了苏修竹一眼,“哼,都是当校长的,做人的差别可太大了!”这话把苏修竹给说的满脸通红,可又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是耷拉着脑袋看着脚尖,甚至不敢抬头看老校长刘光正。
在刘光正的安抚下,罗惠瑛打消了带着孩子去公社评理的心思,本来她也不是来找事儿的,就是想让闺女能好好读书,其他的,她也都原谅了。
许家妮跟丛美媛欢天喜地地回教室读书去了,老校长刘光正也把苏修竹给叫走了,罗惠瑛就打算顺道儿去公社,买点油盐酱醋,家里的食盐可是快没有了,对了,还得买点好吃的给妮子,妮子这孩子读书肯用劲儿,成天背书啊,默写啊,那是多费脑力的事儿啊,她琢磨着是不是得去供销社里的熟人那儿买点大骨头给妮子炖炖,不都说吃大骨头补钙补脑子吗?
结果,她还没走出几步,就遇上老耿了,老耿是跟那个公社派出所的小张一起来的,见着她就问,“惠瑛啊,家妮呢?”
“家妮?上学去了啊!”罗惠瑛不解地看着老耿,“老耿大哥,您这是急匆匆的干啥去?”
“罗惠瑛同志,我们就是来找许家妮同学的,公社的赵书记说了,必须让她马上回村去,有大事儿等着她呢!”小张习惯性的又拿上头领导来压人了。
罗惠瑛对这个小张一点好感都没有,动辄就是说上头领导怎样,就说国有资源咋样,难道许家屯人都是品德败坏的小偷儿,专门贪图国家的便宜,欺瞒上头的领导吗?
所以,她看都不看小张,只对老耿说,“老耿大哥,这可不成,妮子还是个孩子,而且读初三了,马上就要考高中,这耽误了学习考不上高中谁能担得起这责任?我是家妮的妈,你们有什么事儿就对我说!”
“这个你可解决不了,是地热水不流了,你能解决吗?”小张本来回去就被领导给训了一顿,正心头憋着一口恶气呢,所以见罗惠瑛一个小小的村妇都对他这样奚落,顿时来气怼了一句。
“地热不流水,你找地热问去啊,找我闺女干啥?不成,我闺女要学习,谁也不兴打扰,不然别说我一个农村妇人不讲理……”说着,她往小张跟前一挡,双手叉腰,两只眼睛瞪着他,一点都不惧怕,倒是把小张给弄怂了,他看看老耿,“耿同志,您看这事儿……”
“这事儿,我觉得吧,惠瑛说的对,本来地热有没有的,就跟我们许家屯的没干系,因为即使有了地热也跟我们没关系。至于你们说要找家妮,这事儿更不对了,家妮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好孩子,那可是门门优秀的好学生,咱们真耽误她的学习,我估计惠瑛会把咱们俩都给撕了……”
这话一说,小张就有点忌惮地往后退了几步,他是个没结婚的,也没跟女子打过什么交道,所以见着罗惠瑛这样不管不顾的,他也是从心底里发憷。
“那咋办啊?赵书记还在村里等着呢!”
“爱咋地咋地……”罗惠瑛还不走了,直接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歪着头看着学校大门口。
小张看她这样子,颇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不觉就没辙了。
“不然这样,小张同志你回去跟领导说下,我再跟惠瑛商量商量?”老耿说道。
“好吧!”小张只好没精打采地走了。
“老耿大哥,你什么也甭说,我……”罗惠瑛的话没说完,老耿就乐了,“惠瑛哪,我被他们缠着一早上该忙活的事儿都没去做,这会儿啊,好不容易甩开了他,我可得忙会子去了,你呢,也甭在这里守着,我不会让他们把妮子带回去的,本来地热也不给咱们村民们用,我心里就来气,还想让妮子回去给他们解决问题,没门儿!”老耿这话说到罗惠瑛心坎里去了。
两个人对好了时间点儿,就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下午四点,学校快放学了,罗惠瑛又来到学校门口,老远就看到小张正焦急不安地来回走动呢,边走边朝着学校里张望,看门的老大爷就站在校门口,说啥也不让小张进去叫人。
罗惠瑛也不搭理小张,就跟老大爷拉起了家常,说着说着,放学的铃声就响了。
很快许家妮就跟丛美媛两个人从学校里出来了,一看到她,小张激动得急忙跑上前去,“家妮同学,你快跟我走!”
他有点焦急,上去就要抓许家妮的手,被许家妮一把甩开,旁边丛美媛却是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敢在我跟前使坏,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丛美媛是什么人?”这一脚险些就踹在小张的命根处,把他吓得一步窜出去老远,惊骇无比地看着丛美媛,“小同学,你……你干啥?”
“我干啥?你耍流氓,你还问我干啥?”丛美媛本来就长得胖些,结结实实的一副身板儿,这会儿更是跟一堵墙似的挡在小张跟许家妮中间,拿眼睛瞪着小张。
小张无语了。
“婶子,您快跟她们说说,我真的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罗惠瑛似无意地重复了一遍,后头那句话没说,其实她想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她惦记着回家给闺女炖大骨头汤喝,才懒得跟这些动辄就拿着上头领导来压人的人计较呢!
是以,她这手拉着妮子,那手拉着美媛,三个人一起往村里走。
小张就在后头蔫蔫地跟着。
回到村儿,在村头又遇上笑嘻嘻的老耿了,“惠瑛,家妮,你们回来啦?”
“老耿大哥,我们回家做饭了,妮子读书累脑子,我可不能苦着孩子,她可是我的希望呢!”罗惠瑛说着,就要回家、
“老耿同志,您帮着说说,这领导……”小张这话没说完,那边老耿眼神挑了挑,低声道,“小张同志,咱们许家屯啊都是遵纪守法的老百姓,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咱们都老实巴交的,没犯错,不管是公社领导,还是再上头的领导,那都不能说平白无故地就对我们怎样吧?”一句话,我没错,你什么领导我都不怕!
这个……
小张彻底窘了。
眼见着罗惠瑛娘俩往胡同里走了,他急得直搓手,却不敢回西河边,因为不知道怎么跟领导说?
正在这时,有两个人悄悄靠近了他,其中一个一脸讨好的笑看向他,“小张同志,您好啊!”
“额?你们是……”小张回头看着她们。
“小张同志,我是许芹儿,是许家妮的姑姑,亲姑姑,有着血脉相连的那种血缘关系!”许芹儿还想再说话,被小张截住,“许芹儿同志,我这儿很忙,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小张同志,这是我闺女,叫槐花,她跟家妮也是自小玩得好的,而且他们俩之间很多相像的地方……”话说到这里,许芹儿就一脸得意了,她看着小张,“小张同志您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我明白?不明白啊?”小张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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