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墓园回来之后,岳问荆就病倒了。
下了车,还没走出几步路,她就直接栽倒了下去。
“早早!”
“阿恪!”
脱力的那一瞬间,她听到萧倾寒和岑奚重叠在一起的失声惊呼。
她想要稳住身形,想告诉他们她没事,不用担心,将要动作时,却猛然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只能任由自己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眼皮也变得重若千钧。
周围的声音十分嘈杂,仿佛近在耳畔,又仿佛远在天边。声声入耳,她却一个字也不能分辨,想回应,也没有半点力气。
就像……被封印在了这具躯壳里。
我怎么了?在一片连自己都看不见的黑暗中,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在岳问荆倒下的那一刻,萧倾寒就箭步上前,伸出手去,想要捞住她。手还没有触碰到她的一片衣角,另一个身影就挡在了二人中间,抢先一步将她抱了起来。
事情的发展太过迅速,以及出人意料。直到那人已经走进门去,他仍然保持着伸开手,微微下蹲的姿势,僵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白衣胜雪的背影。
分明,是他距离她更近一些,那人,似乎是坠在一行人最末的位置,却在她倒下的眨眼之间,就迅速地赶到了她身边,甚至,比一直跟在她很接近的后方的他,还要快一些。
想到这里,他眉心不自觉地起了褶皱,眯着眼,看向那个将要消失的身影。
他们,似乎都低估了岑奚对岳问荆的在乎程度啊……
另一边,将岳问荆抱回房间的岑奚,对于身后的人的反应一无所知,或者说,并不在意。
看着床上躺着的已经陷入昏迷的人,微微泛白的唇色,没有光彩的脸上却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将她额上的碎发拂到一边,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额头。手上触及到的温度,却让他感到了几分惊恐。
“二嫂!”猛地站起身子,因为动作太急,头脑有些发晕,他却来不及缓神,脚步踉跄地冲到房门口,“快来帮阿恪看看!她发烧了!”
此时,苏云楼已经在上楼梯了。因为之前突生的变故,她稍稍愣了下神,只是,她是当场惟一的医者,不能不帮着照看,迅速地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就往岳问荆房间的方向赶去了。闻言,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到了床边,她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过分灼热的温度让她不禁蹙起了眉。
“准备温水和毛巾!”说着,手搭上了她的脉,时间愈长,她的神情就愈发凝重。待到温水送来了,她一面解着她的衣扣,一面转过头对在一旁帮着拧毛巾的岑奚,以及手足无措地呆立在门口的萧倾寒厉声喝道:“你俩出去!”
仿佛明白了什么的岑奚面色有些尴尬,耳尖甚至罕见地染上了些许红晕。一言不发地递过毛巾,向房间外走去,走过萧倾寒身边时,伸出手,拽住了他的手臂,将人拖走了。同时,也不忘带上房门。
用毛巾将她的身子擦过一遍,又取出针包,扎下了几处穴位。
经过一番忙碌,渐渐地,烧退了下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将岳问荆身上冒出的细汗擦拭干净,略略整理了她散乱的衣衫,又为她盖上一层薄被,并掖了掖被角。看向床上人事不知的人,又想起方才二人的反应,苏云楼的眸色渐渐加深。
打开门,走了出去,看见门外二人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她无声地轻叹了一句。
见她出来,他们也顾不上继续之前的争执了。
“怎么样?”岑奚先一步开口问道,一记凌厉的眼刀将萧倾寒的话语斩断在了喉咙里。
“烧已经退了。她这段时间身子亏空得厉害,需要好好休息。”接着,横了两人一眼,“你们进去的时候手脚放轻一些,我去做药膳。”
撂下了这句话,她也不再多言,下楼,去了厨房。
待到走廊上空无一人,岑奚的眼睛忽然弯出一道危险的弧度。
“你答应过我什么,还记得吗?”听起来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却没有半点收敛自己的气息,甚至还刻意加重了几分,直压得萧倾寒呼吸不畅。
“这就是你的好好照顾?”这句话说完,那种威压更是让他快要窒息。
“呵。”粲然一笑,那样从来光风霁月的人,就连笑也是清风明月。只是,不知为何,这一声轻笑,仿佛染上了一丝邪佞,莫名地让他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卫城王家是吗?王知炀……那老匹夫养的好女儿啊!”眼角微挑,整个人的气息顿时让人觉得陌生不已。
敏感地察觉到他话里的嘲弄、不屑和隐怒,他有些不适地出声道:“不要连累无辜!早早也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哦?”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轻嗤一声,欺身上前,“无辜?那我家阿恪的这一笔账,应该找谁算?你么!”
他的称呼触及到了萧倾寒脆弱的神经,他微微昂着头,呛声道:“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小叔,作为老师,您管得似乎太多了些。”在“老师”两个字上,他刻意加重了声音。
这样的回答果然让他本就不算愉悦的心情更糟糕了几分。眼神对峙了良久,那句酝酿了许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若我不是她的老师,她也不至于被你伤成这样!”低沉的声音,分明已经是盛怒至极,“毕竟,我不会这样年轻气盛,少不更事。”
那两个词像一把钝刀捅在他的心尖上,可是,这样的事实却让他无法反驳。更让他震惊的,是岑奚近乎默认的态度。
说不出心里是怎样一种感受。为何,这人偏偏是他最敬爱的小叔?
正当他不知作何反应时,岑奚忽然颓然地笑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似是轻松地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幸运的。既然得到了,就不该去作践它。”
“怎么对待你,是琴恪自己的事,我不会干涉。只是,在她醒来之前,我不希望你再来打扰她。你回去吧!”摆了摆手,他转身,打开门,进了房间。
他偏过头,想通过门的缝隙,看一看里面的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却被那道身影严密地挡住了,只看到一室清冷。
终于,房门,也紧紧地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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