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愣愣地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妈妈被推出来。

　　麻醉药还没有过去，宁欣琴揪着眉毛，闭着眼睛睡着，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

　　宁宁轻轻地喊了一声“妈”，感觉躺着的人用力皱了一下眉，挣扎地想要起来，想要说什么。

　　宁宁就不敢再开口了。

　　任应贤示意推着宁欣琴的护士“小心点”。

　　脸上一副担忧的表情。

　　宁欣琴被推荐一个宽敞的病房。窗户对着医院的中心花园，有独立的卫生间，洗浴室，配备着最后的医生和看护。

　　宁宁愣愣地站着，看任应贤一会儿坐在病床边给妈妈拉拉被角，一会儿又站起来拿遥控器调节了一下病房温度……完全没什么大人物的架子。

　　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宁宁终于低头退出了病房，随便带上了门。

　　有一种很失落的感觉，但是任应贤应该是真心要照顾妈妈的……

　　“宁宁，”任毅远在门关上前，很自然地跟出来，然后加快脚步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宁宁没有应话，自顾自地往前走。

　　任毅远的呼吸有些加重，说话的声音也不自禁地提高了：“宁宁，最近，你在躲我？”

　　“呃？”宁宁有些呆呆地转头看了任毅远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居然很认真地点点头，“是。”

　　任毅远有些咬牙切齿了，虽然脸上依然维持着一贯温柔的笑容，呼吸却一下自急促起来：“为什么？”

　　宁宁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因为满脑子还是妈妈苍白的脸，语气甚至有些恶劣：“觉得难受，看到你。”

　　这话，宁宁也说的是实话，每一次看到任毅远就觉得心口被挖开一块，血肉模糊的，真是非常难受。

　　只是让别人听起来，却是感觉自己被厌恶了。

　　任毅远哪里被人这样厌恶过，全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重地揪一下眉，任毅远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一声：“我以为你当我是朋友！”

　　宁宁苦笑一阵，摇摇头：“别计较这些了。”

　　想了想，宁宁停下身子，抬头盯着任毅远看了看，大约明白了什么地说：“你是因为我忽然不理会你才难受吧？好像打击了你的魅力一样……呵呵，不是的，你还是很吸引人的，是我脑子笨，别和一个……呃，笨蛋计较太多，好吗？”

　　宁宁有些呆呆地伸手摸了摸额头，大约觉得自己说有些尴尬，又低下了头。

　　任毅远站在那里，沉默了好一会儿，上上下下，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宁宁，忽然开口说：“宁宁，你……瘦了。”

　　“轰隆”一声，宁宁感觉心里守护自己的堤坝就这样倒塌了，憋了很久的眼泪猛然像洪水一样冲出来。

　　眼睛一下子有些发疼，眼泪稀里哗啦的，完全没有美感地往下掉。

　　“我没事……”宁宁努力笑起来来，声音却是一抽一抽的，努力一边抹着自己的眼泪鼻涕，一边说，“就是……对，最近我在减肥。”

　　任毅远撇了撇嘴角，安静地站在旁边，不开口。过了很久，等宁宁嚎啕大哭过去了，才十分温柔地走过去，低头，在宁宁的耳朵边说了一声：“乖，别哭了。”

　　宁宁感觉自己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好像被电击中一样，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宁宁几乎是用逃跑的速度一边跑着，一边开口：“我先走了，呵呵，我还没和公司请假……”

　　任毅远安静地站在那里，忽然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伸起右手，看了看。

　　手背上有几滴水渍——是刚才宁宁掉落的几滴眼泪。

　　很烫。

　　*

　　因为有任应贤这个挂着董事长名号却已经不干活的闲人照顾，宁宁甚至在妈妈的要求下没有请假。只是工作的时候难免还是会记挂着医院里，出了点小错误，秃头经理指着宁宁鼻子骂了一通。

　　很夸张，完全没有估计宁宁女孩子的自尊心。

　　可是，宁宁却是咬着牙，低着头，强压着没有哭出来。

　　坚强地让本来想好好安慰她一翻的石头，都笑着称赞她是“小强”！

　　宁宁只能苦笑。

　　下了班，宁宁坐着公交车往医院走。

　　推开VIP病房的门，果然看到任应贤在里面，手里端着一碗燕窝粥，一口一口地喂着宁欣琴喝。

　　宁欣琴坐在病床上，脸上虽然还有些苍白，眼神却已经有神了许多。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们脸上，带着让人忍不住放慢呼吸的和谐气氛。

　　夕阳，黄昏……两个牵手走在枫叶下的老人……宁宁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这样的场景。

　　“宁宁来了啊。”宁欣琴看到了女儿进来，连忙笑着叫了声。

　　宁宁抿了抿嘴，叫了一声“妈”，又有些犹豫地转头叫了一声，“任伯伯，好。”

　　宁欣琴似乎有些惊喜，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儿。

　　“妈妈，”宁宁拉了一张椅子坐在病床边，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等你身体好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和任伯伯结婚，我不反对的，只要……妈妈开心，。”

　　宁欣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女人的头发，叹了一口气：“宁宁，这一次手术，妈也挺害怕的……人一老，就特别怕死。”

　　顿了顿，宁欣琴又转头看着任应贤一眼说：“有个人伴着，才觉得踏实。”

　　宁宁点点头，温顺的笑着。

　　“欣琴，”任应贤脸上的表情不是激动，而是一种安详，到了这种年纪，结婚已经不是为了所谓的轰轰烈烈的爱情了，只是想找一个自己在乎的人，执子之手的把剩下的日子过完，“等我们结婚了，你们搬到我那里去吧。”

　　这是这样理所当然的一句话，却在宁宁的心上掀起了巨大的波涛。

　　搬到任应贤那里去？

　　宁宁的心口不自禁地颤了颤——那么自己不是和任毅远住在同一个房檐下面了？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这么努力才把他一点点扫出自己的心房。现在如果搬过去，便是与他“同居”了，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会不会化为泡影？她完全没有信心。

　　任毅远……宁宁知道他的温柔和笑容，依然是对自己致命的诱惑。

　　虽然，已经完全认识了这个人残冷的真正想法。

　　“妈，”宁宁的声音有些吞吐，低头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搬过去……我就住在家里，好吗？”

　　“不好！”宁欣琴的声音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和应贤结婚的条件，是要和你分开，那我就不结了。”

　　“欣琴……”任应贤皱了一下眉头。

　　宁欣琴看着任应贤，理所当然地开口，语气真诚：“应贤，这十来年来，那些最艰难的时候，陪伴我的都是宁宁，不是你。是，我想和你凑成对，一起过日子……但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女儿，在她结婚前，我都想陪着她。”

　　任应贤有些痛苦地低下头，不再说话。因为这些最艰难的岁月，恰恰是自己带给她的。

　　“妈，”宁宁听着她的话，立刻感觉到心痛。觉得自己真是不孝，妈妈什么事情都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而自己总是先考虑自己。

　　为了任毅远和妈妈分开？宁宁苦笑——不，他没有那么重要！

　　用力展开笑容，宁宁有些撒娇地将身子往宁欣琴身边靠了靠，轻轻地拿起妈妈的右手，一下一下地蹭着她的手背：“妈，你去哪里，宁宁就跟你去哪里。”

　　一个屋檐下……没关系，宁宁想自己只要努力不动心，努力早一点找一个人结婚，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傻孩子……”宁欣琴微微笑，宠溺地朝女儿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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