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静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自懂事起,她就经常听到村里的三姑六婆带着同情的口吻那样说。同龄的玩伴中不少人骂她私生女甚至野种而远离她。小孩子无知的话语往往伤人最深。打架反抗得到的也不过是更加的伤痕累累。
于是,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哭与闹都无济于事。天上不会掉馅饼,更不会掉下自己的爸爸妈妈。
她不敢问家里的叔叔婶婶原因,害怕问了之后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如果父母都不要自己了,自己怎能再失去叔叔婶婶的疼爱?之后,仿佛一夜长大般,活泼的她变得文静而且乖巧懂事,叔叔婶婶虽然觉得怪异,却也乐见其成。
在15岁生日那天,叔叔林伟华很严肃地把李庭静叫到跟前。那天晚上林伟华所说的话,大概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无数次猜测自己的父母的状况,他们长相如何?为人如何?是仍健在还是???如果还在,为何不要她?是她很不值得他们喜欢吗?如果不在,那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心里一直想着他们,是那么的强烈,却又一次次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因为那只是徒添烦恼,因为那样不值得!
林伟华坐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烟,皱着眉头,再慢慢的吐出来。
“你这孩子,一直以来都是那么懂事。会做家务又会照顾弟弟妹妹,而且同龄年的孩子中没几个有你那样的头脑,奖状一张一张往家里搬,把自家的墙都贴得没有空位了。很多时候,我都恨不得,你这样的好孩子就是我亲生的孩子。”
林伟华的语气很缓慢,听在李庭静的耳朵里却是猛然一惊,心里颤了颤,双手倏地紧握,接着呼吸都觉得困难了。叔叔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虽然我很想,但你毕竟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总有一天也是要离开的。”
“叔叔,您,也???不要我了吗?”艰难的从牙关中挤出这几个字,心里却痛得只想掉泪。是要摊牌了吧。这个家,这个暂时的避风港,也要失去了吗?自己真的那么惹人嫌,那么天理难容?今后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哈?”林伟华吓了一跳,一愣,随即反驳,“静儿,你说什么傻话!我们怎么会不要你呢。虽然你不是我们的女儿,跟我们也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但是我说希望你是我女儿可是真心话!这些年我不也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女儿般对待吗!”
被林伟华这么斥责,李庭静心里压着的大石头也没有变轻。她紧紧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虚实。可是他除了一脸的真诚,其他什么她都没看出来。渐渐地,她的一颗心忽上忽下,忽悲忽喜。
“那您的意思是还要我这个女儿咯?不会把我扔给别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求证。
“那当然!弟弟妹妹还那么小,你这么能干,这个家怎么可以少了你的照顾?你想走我们还不让你走咧。”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李庭静有点难以置信,自己真的会那么好运吗?真的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容身之处了?渐渐地,她在林伟华真诚慈爱的眼光下心安了,心里却酸酸的,就像是被判了死刑后又被告知能得到重生的死囚,开心得有点想哭。
接下来林伟华揭示了她的身世:李庭静的亲生父母生活在城里,都在国家供给的单位里工作,育有两女一男。她就是排在中间的那个。他们虽然是知识分子,却也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由于计划生育,每对夫妻一般只能生一个小孩。若有单位的同志只生了一个女儿,法外开恩四年后还可以再生一个。可是,谁知道四年后出生的林庭静是女的,还是便宜货,继承不了香火。弟弟的出生注定了她的父母必须送走一小孩,否则,他们接下来就是平静地接受下岗的命运。
千思万想后终于下定决心,为防事情暴露,他们就把排在中间的林庭静送较有文化水平的乡下人抚养,约定“到时候”再接回来。可是没人想到,那个“到时候”一等就是十八年,当然,每年他们都有给乡下人寄那孩子的抚养费。
静静地听完林伟华的描述,李庭静一口气哽在胸中,上不了下不去,就那样地吊着。她本来就已经不再对所谓的父母抱有任何的期待,得知这一消息是幸运亦或是不幸?一时间心绪如潮,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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