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纶来到星巴克的时候,还差一刻五点半。他要了一杯拿铁,挑了个临街靠窗的位置坐下,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往来的行人。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喜欢独自坐在这里,一边调动每一个味蕾感受咖啡的醇香浓郁,一边放纵自己的思想,想象某个不相干的路人的故事,只是沉静于自己的世界中,任外面繁华的街景也喧嚣不了他的内心。而如今,一切皆因等待而改变。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今日的星巴克异常浮躁,那个别样的女孩焦灼了他的心。
自己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古怪的精灵就扰动了他久未波澜的心湖,最初与米洲相约的目的已被渐浓的眷恋所淡漠。如今他只是单纯地想每天都能够看见她,即使无聊的斗嘴他也觉得有趣至极。他曾为这样陌生的自己挣扎过,迷茫过,却终是挣不出那张无形的网。他不知道这种变化到底好不好,只是最终选择了顺其自然。
虽然似乎只三天没见面,彼此还有电话联系,可是,闲暇的时候,那个慧黠的影子总不时浮现在他脑海。这种感觉难道就是爱吗?叶纶慢慢搅动杯中咖啡,看着那稠色被勺子带起优美的弧形,映着他唇角那抹讥讽。“爱”这个字眼太脆弱也太奢侈,他要不起,也没人给得起。他只是喜欢她罢了,但他真是着了她的道,她就是个小妖精,专门钻进人心里作祟。
杯中咖啡渐凉时,叶纶看见了街角那一抹明黄,道旁成行的梧桐树本已凋零疏落,却因着这抹明黄生动灿烂。他安安静静注视着她推门而入,四下张望寻找,没有错过她找到自己时眼睛里迸出的光彩。他很满意她那一刻的表情,双臂环抱靠进椅背,不忘牵出戏谑的笑意。
米洲风风火火坐到叶纶对面,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冷空气。“你常来这里?”她搓着一双小手,鼻尖冻得红红的。
叶纶点点头,不解她何意,就见米洲露出了然的表情:“难怪人家说这里是装逼的圣地。”叶纶皱眉,没营养的话!她哪天要是不挖苦他,就浑身难受吗?
星巴克里面的空调开得太大,米洲坐了一会子就开始热起来,于是动手脱羽绒外套。叶纶斜眺着她,懒洋洋地说道:“对着男人脱衣服。”
米洲脱衣服的手一顿,咬着牙又将衣服穿回去。叶纶不阴不阳地哼道:“对着男人穿衣服。”
“姓叶的!”米洲怒了,右手一拍桌子:“男人在哪里?”
米洲一一瞪回邻座投来的数道异样眼光,心里默念:上帝、真主、阿弥陀佛,保佑我,没人认识我,没人认识我……
叶纶绷着脸,敢情他这么一纯爷们儿在她面前她看不见。他揉揉突跳的太阳穴,青着脸道:“不以为荣,反以为耻。”看见米洲偷笑,他顿了一顿,“严肃点儿,你不问问我电话里的女子是谁?”
米洲表情一滞,摆弄着兔毛手套上面的穗子,又淡淡笑着:“我为什么要问,跟我有关系吗?”
叶纶低下头,搅动早已凉透的咖啡,默了半晌,固执地非要告诉她答案:“是舒静。”她想不想知道是她的事,说不说是他的权利。
“哦。”米洲平静地拉扯着穗子,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是‘舒芯’总经理的女儿,没想到吧?”叶纶挑眉看着米洲惊讶的表情,“签合约的时候她来了,她说想上我们晚会表演节目。”目光已渐冷。他是骄傲的,他厌恶舒静用这种方式接近自己。
米洲眼睛瞪得更大,舒静也太能搞了吧,又不是上春晚,费那劲儿干甚,不过也许像她那样耀眼的人就喜欢处处被人瞩目吧。她释然道:“既然她爸爸已经给咱们投了钱,当然应该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啊。再说又不是什么难事儿,表演好了给咱们晚会添彩,表演砸了丢她自己的脸。你就让她上呗。”
叶纶霍地抬头看着米洲,脸色发白:“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让她上?”
米洲不解:“呃,你怎么这么公私不分,难道你拒绝了?你为什么不让她上?人家给了钱,你让她上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舒静大小也是个美女,你不吃亏啦。”
当是时,一个七旬老翁从叶纶身后站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朝外走,边走边念叨:“听不下去嘞,不像话!现在的小姑娘,年纪轻轻不走正道儿,简直是逼良为娼!不像话……”
声音飘了一路,米洲已经回过味儿来,脸色七彩变化,跟彩灯似的:“现在的老年人,思想也忒不纯洁了!”
叶纶偷眼望望四周,还好没有熟人看见,摆摆手,撇开这茬,告诉米洲:“舒静要和我对唱。”他一瞬不眨地看住米洲,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米洲嘻道:“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感情你签的合约是卖身契啊。”她继续把玩那条毛绒绒的穗子,也许力道用过头了,穗子被扯散了。
叶纶盯着那条散开的穗子问:“你就没什么想法?”
米洲怔怔地重复:“想法?”
看着叶纶隐隐期待的眼神,米洲眼前一亮:“嗯,有!我想吃鸭脖子。”
叶纶站在XX鸭脖店门口,看米洲两眼放光地挑选鸭脖,凛冽的寒风吹动他乌黑的发梢,眼神比夜色还暗沉。原来她是真的不在乎、不介意啊,也难怪,早该想到的,毕竟他不是卿杨。
他替米洲付好帐,米洲跳到他面前,将袋子举高到他眼前晃,仰头笑得眼儿弯弯,生辉的眸子点亮了无月的夜空,也点亮了叶纶的双眼。
米洲拿起一截鸭脖子当街啃起来,顺手把袋子递给叶纶,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还没吃饭吧,其余的归你。”
叶纶一愣,难道这个是米洲特意买给他的?他感受着手中袋子温温的触感,有什么地方被轻轻触动了——即便这是他自己付的钱。可是看着米洲满嘴满手的油,他还是决定回寝室再吃,以免毁了自己苦心经营的酷哥形象。
空气又冷又潮,米洲鼻子又冻红了,快要流下清涕来。但两手都满是油腻,根本不得闲去拭。正郁闷之时,叶纶忽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魔术似的变出一张卫生纸,低着头细致而轻柔地替她拭去鼻涕。米洲立在他的影子中,呆呆看着他黑丝绸般的头发和如月的面庞,鼻端淡淡的茶香却似浓烈到阻了气息,她乱了心神,忘了呼吸。她不敢再看他,眼观鼻,鼻观心,总算知道什么叫“掐死你的温柔”了。面对温柔到不正常的叶纶,天知道为什么她的脑子里冒出了“花姑娘”这个词。
米洲扭扭捏捏地说道:“谢谢……”声如蚊蝇。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惹到他了,叶纶用拭脏的纸巾狠狠地擦拭米洲嘴角,然后一声不吭走到路旁的垃圾桶把纸扔掉,折回来的时候板起脸孔说:“不用谢,我只是不想跟鼻涕虫走一块儿。老实说,你是不是得禽流感了?”
“你还口蹄疫呢!”米洲揉揉发疼的嘴角,气呼呼夺过鸭脖袋子,“不给你吃了。”
叶纶冷着脸抢回袋子,举得高高的,一副小孩子争糖吃的模样。“说好归我的——做人要厚道。”
米洲攀住叶纶抬高的胳膊扑啊跳的,就是够不着袋子,她开始后悔今日出门没穿高跟鞋(实际上穿了也没用)。扑腾了几下她才觉得不妥,原来她已近乎完全贴在叶纶身上了。她仰看着叶纶干净好看的下巴,眨巴几下大眼睛,迅速跳开,嘴里直道:“幼稚,极其幼稚!”目光却仍攫住袋子不放。
叶纶看她气得腮帮一鼓一鼓的,像极了欧阳锋在修炼蛤蟆神功,唇角慢慢勾起浅笑。炫耀似的,他拿起鸭脖慢条斯理啃了起来,眉宇间尽是掩不住的得意。他承认,他是被鸭脖子勾引了,是被眼前的美味吸引了。叶纶心满意足地斜睨米洲一眼,却在眼角余光中瞥到旁边一家书店里,透明的玻璃墙内呆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慌了一下,右手勾住米洲的肩,加快了步伐。
米洲又闻见了他身上的淡淡烟草气息,僵着身子由他带着自己往前走。她紧张又莫名地侧头看叶纶:“你干什么?”
叶纶冷眼注视着前方,头也不侧一下地说道:“尿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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