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洲双手捧着奶茶看叶纶静静地听着电话，偶尔嘴唇动一下，但是听不清讲的什么。她不想跟过去，因为感觉叶纶似乎不想让她听见这个电话，同时她也希望能给彼此留些私人空间。

　　这通电话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总之奶茶由热变温的时候，叶纶挂了电话走回来了，只略略地解释说是一个旧友的电话。米洲点点头，没有多问，于是两人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往家里走。

　　走到小区外面的时候，米洲接到了卿杨发来的短信，她望望叶纶，当着他的面点开，却被吓了一跳。原来老佛爷刚才打电话问卿杨，学校是不是有心连心活动。亏得卿杨随机应变，敷衍过去了，不然就穿帮了。

　　米洲朝叶纶吐吐舌头，道：“看来老佛爷还是起疑心了，回家咱们得小心应对。不过我妈一向喜欢卿杨，他说的话她应该会信的。”说完将手从叶纶手中抽出。

　　叶纶问：“阿姨很喜欢卿杨？”

　　米洲看出叶纶神色有异，狡黠地笑了一下：“是呀，从初中起就很喜欢他，恨不得收他当干儿子。没办法，卿杨在家长眼里就是好学生的典范。”见叶纶沉默了，米洲轻轻地飘了一句：“其实我看你也挺有前途的。”说罢就走进小区去了，留下叶纶站在原地愣神。

　　晚饭的时候，老佛爷开恩，终于没有做全鱼宴了，米洲看着盘中猪肉，倍感亲切，忍不住多吃了些。正啃卤猪蹄的时候，老佛爷和颜悦色地对米洲说：“米米啊，少吃点儿，别长胖了。”

　　恶！米洲浑身一抖，感觉身上掉了一层鸡皮疙瘩，乍一听像在叫“咪咪”。呸一下吐出骨头来，她警惕地看着老佛爷问：“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说吧，你是要奸还是要盗？”

　　老佛爷脸色一沉：“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哪有一个女孩子张口闭口就是奸淫掳掠，看以后谁敢娶你。”

　　米洲脸色微红，飞快地瞟了叶纶一眼，小声嘟哝着：“谁让你叫得那么恶心。”

　　“米米，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去找个男人吧，毕业就嫁了。现在你还是绩优股，再过两三年就成垃圾股了，你不能让妈白养你二十年最后还要点个杠上炮吧。”老佛爷说得情真意切，其实米洲知道，老佛爷是嫌她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老佛爷继续聒噪：“我看卿杨就很不错……”

　　叶纶和米洲都变了脸色，米洲赶紧拦住老佛爷话头：“妈，你别胡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女儿不嫁人，女儿要留在您身边孝顺您一辈子。”——奶奶个熊，这番话太他妈雷了，米洲暗骂自己没有新意。

　　老佛爷有些失望地看看她，叹口气：“谁要你在跟前碍手碍脚、白吃白拿的。卿杨是多好的孩子啊，怎么我蓄谋这么多年，你们还是没走火呢？”

　　米爸温温吞吞地插嘴道：“不是走火，是擦出火花，叫你平时多看书，不要老装文化人——不过，要是真擦枪走火倒是省心了，我那打酱油的外孙啊……”

　　叶纶的面部肌肉有些不自然，米洲脸都绿了，在桌子下面狠踹她爸爸的腿，对着他咬牙切齿：“你个叛徒！”要不怎么说患难见真情呢，只此一役，就已经让她深刻地领悟到，孩子只是婚姻的副产品。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餐厅里只余杯盘击箸的声音。撤席的时候，老佛爷淡淡地说了句：“王阿姨的侄儿在阳特尔工作，和你也算同行吧，听说小伙子长得挺帅的，明天要来她家玩，我跟她商量了一下，你带着学术研究的眼光去欣赏欣赏吧。”

　　欣赏个头！他是抽象画么？米洲只敢在心里顶嘴，老佛爷摆明了是对她下命令。她瘪着嘴给叶纶递去一个眼色，却发现他根本心不在焉，不免有些窝火，张嘴就答“好”。老佛爷一愣，与米爸面面相觑，似乎没料到米洲这么爽快。

　　老佛爷洗碗的时候，米爸钻进书房去发作他的机械强迫症，米洲和叶纶在客厅看电视，豆豆趴在二人中间。估计豆豆现在很迷茫，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该抱男人的腿还是女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寒假，电视节目就特别难看，换了一圈儿频道，米洲都没找到爱看的节目，一甩手，将遥控器砸在叶纶手边，把叶纶吓了一跳：“怎么了？饿了？”

　　米洲瞪着他，敢情自己在他心中就是一只饭桶啊。“我要去相亲！”

　　“什么？！”叶纶的声音拔高。

　　米洲更是气恼，原来他一直在出神。顾忌着父母，她把声音压低：“你在想哪家小妞啊，不会是下午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吧？”

　　叶纶眼神一闪，无力地辩驳：“你别瞎猜。反正不许去相亲，你是我的。”

　　米洲看着他故意板起的脸，霸道中隐隐有着虚弱，像极了纸老虎，不由气消，只是他刚才怎么能走神到如此地步呢？她忍不住拉拉叶纶的衣角，说道：“呆子，圣命难为，我权当是去欣赏人体艺术好了。”

　　叶纶还是不悦地沉着脸：“不行，你要欣赏就欣赏我的好了。我去向阿姨自首！”说罢真就立起身来，米洲急拉住他，道：“你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没有完成任务怎么就把自己暴露了？你这是叛变你知道吗？”

　　“小米粥。”米爸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书房门口，正看着他们拉拉扯扯。

　　米洲和叶纶身子一僵，两人的身体像装了同极磁铁一样迅速弹开。叶纶回想起米洲形容米爸的话，“经常没有存在感，你可以选择性无视他”，这还真是贴切，所谓“没有存在感”就是他在身边看着你，你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所谓“选择性无视”，其实选择权根本不在他们手中。米爸简直就是《食神》中来无影去无踪的梦遗大师，是专来给他们的地下工作添乱的。

　　米爸仿似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有些谄媚地笑问米洲：“我老婆给你新买的诺亚船呢？”

　　“干嘛？”米洲知道米爸想对她的新宠下手了，那是她在学校的时候由老佛爷拨款买的，所以一度躲开了米爸的魔爪。

　　米爸低下头来回搓着手，略微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想……”

　　“想都别想，放在学校里了。”米洲才不会让米爸拿她的宝贝当实验品呢，他以前又没拆过电子词典。

　　米爸悻悻地钻回书房，米洲觉得他爸最后留下的笑容里有着不甘、威胁和狡诈的意味。

　　叶纶冷静下来，坐回沙发，只是无奈地说了一句貌似很高深的话：“欣赏人体艺术必须要目空一切，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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