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男子微一点头,瞟了一眼米洲,眉头一扬问:“怎么喝成这样?”
张琦不好说什么,无奈地笑了一下。叶纶也不多问,从右侧扶过米洲,说道:“我送你们回去。”
米洲身体软得像在酒精里浸透的面团,东倒西歪,一会儿靠到张琦身上,一会儿歪到叶纶肩头,大概觉得右边的躯体更为稳健,最后索性一直靠在叶纶身上。叶纶被她一身酒气熏得眉头都纠结起来了。
张琦见状暗叹,这丫头真是醉糊涂了,连平时最看不顺眼的叶纶也愿意靠,好在她酒品很好,不吐也不乱说话,只是开始一个劲儿地流泪,似乎要把八年的心酸都流光。
话说,她一直奇怪米洲为什么讨厌叶纶。三人同在电子信息学院学生会述职,因为工作关系也算得上熟识。虽说叶纶是自负了一些,臭美了一些,嘴巴毒了一些,工作起来严肃了一些,但好歹长得有几分姿色不是。每次张琦这样问米洲,她总装模作样地说:“一副皮囊而已。况且,我不喜欢长相阴柔的男人,更不喜欢比我还自大的人。”阴柔吗?张琦抬眼仔细打量起叶纶。恩,皮肤相较其他男生是显得稍白,略尖的下巴上没有一根胡茬,唇瓣鲜红,鼻若悬胆,眼角微扬,眉峰高挑。啧啧,真是个美人,男人要都长那么美,我这美女还怎么混啊。
叶纶似乎察觉张琦在看他,微转过头,凤眼一挑,微不可闻地低笑一声:“虽然我长得很帅,但是,你千万不要爱上我哟,会伤心的。”夜色下叶纶的声音有些惑人,任张琦脸皮再厚,这时也不免神色微赧,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当是时,米洲偏过头,把混着酒气的眼泪鼻涕往叶纶新买的毛料大衣上拭。叶纶眼中闪过厌恶之色,即刻就想把她推开,但看看米洲怎么也哭不够的样子,手推到一半又强忍住收了回去,可一张俊脸仍臭得不行。张琦偷偷一吐舌头,这个臭美的男人,好歹君子了一回,不过,这可真不像他。
一夜无话。第二日午后,米洲揉着太阳穴幽幽转醒,只觉得脑子像被一把大锤重击过一样疼,努力想了一阵,只记得自己和琦在DESIRE喝酒,后来怎么回来的一点儿印象也没有。遂苦涩一笑,难怪人说借酒浇愁愁更愁,可不,这头疼就够她愁了。
随手翻开手机,两条短信。一条是张琦发给她的,说午饭给她放在书桌上了,只管热来吃,已试过无毒,云云;另一条……嗯,叶纶?让她下午三点在DICOS等他?她迷茫了。最近没听说学院有活动啊,而且,还去DICOS那么莫名其妙的地方。疑惑归疑惑,看看时间已经两点了,米洲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梳洗。
三点过50秒,DICOS一角,米洲烦躁地望着门口,都过点儿了还不见叶纶的身影。这小子胆儿忒肥了,竟然敢迟到。她生平最讨厌人迟到了,当然仅仅是对别人而言。正想着,厚重的玻璃门被推开了,叶纶一袭黑衣夹着秋风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黑色,蛮符合他的气质,米洲这样想着,就见店内几个女孩躲躲闪闪地打量着叶纶。她轻哼一声,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不就一个有鼻子有眼的男人吗。
还没想完,叶纶就发现了她,大步走过来,把手里的袋子往她身前一递。
“什么东西?”米洲一边问一边接过袋子,打开往里一看,一件男式外衣,带着淡淡的酒味儿。她一下傻眼儿了,愣了半天才转头问:“什么意思?”
叶纶闲闲地转着左手小指上的尾戒,眼都不抬地回道:“我的,昨天被你弄脏了,尽快洗了。”说完转身就走。
米洲震惊莫名地喊道:“喂,等等!”
叶纶回身一本正经地望着她:“怎么,趁酒劲儿吃了我豆腐,现在想不负责任啊?”
米洲瞬间被这飞雷炸得思维和语言能力同时短路。附近几个桌子的客人已然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俩,更有两个之前被叶纶美色迷惑的女生又是惊讶又是艳羡地打量米洲。叶纶趁机转身走出餐厅,留给众人一个状似受伤落寞的背影。
等米洲血液重回大脑时,早已不见了叶纶的身影。她一边颤抖地掏出手机拨叫张琦,一边惊恐地想:不会是真的,不会是真的!我怎么会对叶纶耍流氓呢,对谁耍也不对他耍啊!不会是真的!不对啊,除了头疼,身体没什么异样啊,难道我体质异于常人……
正胡思乱想着,电话已经接通,米洲哆嗦着嘴问:“琦,昨天晚上,我喝醉以后,对叶纶做了什么……”
五分钟后,电话两头的女孩都弄清了状况。张琦唠唠叨叨地数落道:“你个笨女人,就算怎么样了也该他负责啊。不管谁强了谁,都要高举改革开放的伟大旗帜,随机应变,抓住机遇,迎接挑战,充分利用先天优势,变被动为主动,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后面的话米洲全没听进去,只是脸色发青的揉着手里的袋子:“叶纶,咱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转天,男生宿舍外,米洲把干洗过的衣服扔给叶纶,本欲扭身就走,但转念一想,自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于是清清嗓子,高风亮节地说:“那谁,虽然那晚是你自愿的,但是,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所以,还是谢谢你。”
叶纶一挑眉,刚欲说话,“什么‘那晚自愿’啊?”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拍上米洲的肩,熟悉的戏谑嗓音从头顶飘来。
米洲心中暗暗叫苦,直觉地不想让卿杨知道自己醉酒的事,干笑一声:“没什么,就是帮我找本书。”
叶纶怪异地看着她对自己挤眉弄眼的,嘴角抽了抽,微垂下眼睑,扬扬手中的袋子:“我先上去验货,不合格是要返工的。”朝卿杨微一颔首,转身离去。
卿杨疑惑地问:“那是什么?”
“书。”刚说完,米洲就后悔得想咬自己的舌头,那袋子的轮廓怎么看也不像书啊,这话连张琦都骗不了,更别说卿杨那么精明的人了。
卿杨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半晌开口,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以后借书找我。”
米洲有些错愕地点头,继而觉得很灰心,每次都是这样,明知道是谎言也从不揭穿她。如果他强势一点儿,也许她心底的实话就有机会说出来,也许他们就会有不一样的故事。或者,他其实并不真的关心实情是怎样,毕竟,他从不曾超越过朋友的界限。也罢,米洲抬起头,露出招牌式的无害笑容:“快中午了,你和齐玉吃过爱心午餐了吗?我可要和琦去吃自助烤肉了,先闪了哦,迟到了会被骂的。”自虐似的想着卿杨和齐玉是多么般配,挥挥手,算是道别了。
卿杨望着米洲裹着风衣的瘦小背影,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儿。小米粥最近越来越怪了,居然联合外人来瞒他,他隐隐有种被疏离的感觉,伴随着些许不安。
第二天机械制图课前,米洲心不在焉地听着张琦在旁边说些八卦消息,眼睛不时往教室门口瞄。当叶纶裹着灰色格子大围巾遮住半边脸踱进教室时,张琦发现米洲的眼睛像瞬间被两簇小火苗点燃般,亮得非比寻常,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来。她一下子兴奋起来,紧紧扯着米洲的衣袖问:“小妮子,我要听奸情!”米洲无害地一笑:“不出意外的话,叶纶的脸上现在写满了青春的痕迹。”
张琦的脑海瞬间划过昨日米洲往叶纶衣服上撒不明粉末的画面,顿时醒悟:“Oh,no!小米粥,你也忒狠了吧。”
米洲谦虚地一低头:“哪里哪里,我还做得不够,虽然小有成效,但我会戒骄戒躁,继续努力的。”
但凡和叶纶有点儿交情的人都知道,他对栀子花的花粉过敏,一闻到脸上就会起红疹子。米洲和张琦有幸在大一时见识过一回,那才真是“人面桃花”啊。因为X大每个宿舍外面花坛都种了一排栀子花,一到六月开花,香气浓得腻人。而叶纶总在这个时侯不得不搬去校外住,不知情的人总以为这位大帅哥有一位神秘的“六月情人”。
看看叶纶围巾下隐约露出的一点绯红,张琦摇头一叹,可惜那张脸啊,她也真下得去手。于是凑到米洲面前,盯着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认真地说:“孔爷爷说得真对。”
“虾米?”米洲被她说愣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着米洲佯怒的脸,张琦忽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季节,你上哪儿弄的花粉?”
米洲立刻眉飞色舞地答道:“那就得佩服本座的远见卓识了。”看张琦一脸鄙夷兼严重怀疑的神色,她弱弱地加一句:“夏天时听说花粉泡水可以养颜,就收集了那么一点点……”
张琦悲天悯人地望着已经在前排落座的叶纶,心想,可怜的娃,点儿背不能怪社会,要怪只能怪你招惹了这只妖精。正想着,就见叶纶回身将目光锁定到了米洲身上,就那么盯着,看不出喜怒。米洲不甘示弱地盯回去,挑衅地扬眉一笑,眼中尽是得意与嚣狂,仿佛在说:“就是我做的,你欲奈我何?”
叶纶仍旧只是盯着她看,似乎在思考什么。他的眼睛很好看,狭长地斜飞着,长长的睫毛微掩住浅栗的眸色,深黑的瞳孔像个黑洞,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进去。米洲竟看得微微失神,不禁有些恼,一拍桌子,指着叶纶的鼻子便说:“靠!你以为蒙了面我就不认识你吗?拜托你,敬业一点,出来混是要用黑色面布的,回去换了装备再来打劫。”
张琦听得一个趔趄,这个脱线的女人!叶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继而瞳孔一缩,转身前冷冷地说:“你会付出代价的。”声音透过围巾传出来,闷闷的,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米洲不以为然地咧咧嘴,心里想着,这男人真没肚量,决定更讨厌他一些。
教室后排,齐玉抱住卿杨的胳膊撒娇地晃着:“看什么那么认真?”卿杨目光仍锁在前面两人身上,纳闷儿地说:“没什么,只是最近米洲和叶纶似乎走得很近。”齐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笑一声:“真像冤家。”卿杨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开什么玩笑,米洲才没那心思呢。这么多年来,追她的男生也不是没有,可最后还不都成了她的兄弟。”
“女大不中留啊,她迟早会遇到对上眼儿的那个人吧。”齐玉嘴上这么说着,可作为一个女人,她多少觉得,米洲看卿杨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这个认知让她隐隐不悦。
卿杨淡淡一笑:“是吗?我倒从没这样想过呢。”齐玉嗔道:“你怕是从没把她当女孩子看吧。”卿杨乐了,捉过齐玉微凉的小手捂在掌中:“没办法,做了八年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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