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呆坐在那里没有说话。我早就想到或许有一天我要面临这个问题，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来的那么快。而且，是从苏奈良口中问出的。

　　一切来得太突然，我根本不知道要如何作答。只因这样的问题，无论如何作答，都势必会伤害到许多人，况且，我并不喜欢现在这种过于被动的境况。

　　奈良，我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坐在那里冷冷的说。奈良看着我，我知道她想要一个答案，她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也并未死心，她想让我明确说出自己是否会接受沈仲明的示爱。但是我依旧沉默，正当我们彼此僵持不下时。顾方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她显然并没有察觉到屋里紧张的气氛，笑吟吟的将一个小小的礼盒递到我的手上。我取出一看，是一只小小的纯金平安锁。我连忙不住的道谢。顾方依旧维持着和气的姿态，笑着说。都是仲明的朋友，客气什么。

　　护士将宝宝从育婴室抱出来交给我。我紧张万分，生怕一个不小心伤了她。奈良看到，连忙从我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她姿势纯熟，一边还不忘哄逗着宝宝，弄得宝宝一直在咯咯的笑。顾方笑着问。想好叫什么名字了么？我摇摇头。

　　那你可要抓紧想了。我点点头，随着奈良回到家。

　　刚一踏入家门，就听到一阵欢呼。夜茉莉里摆满了鲜花，屋子里坐着的全部是平日相熟的朋友。自然还有小米和石国年。大家一拥而上围着我和宝宝。陈林开了香槟庆祝。石国年递了一杯到我的手里。

　　这下可以喝了。

　　我哈哈大笑，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好久没有那么畅快过了。喝下这杯酒我才知道在整个孕育生命的过程中，最难过的不是身体上的不适，而是心理情绪的压抑和对自己身体的辖制。保姆走来将宝宝抱到楼上。大家围坐在桌边吃着陈林一早准备好的丰盛食物。

　　沈仲明也在席间，他时不时的向我投来关切的眼神，我都刻意避开并不作出回应。奈良显然没有因为医院那不太开心的一幕对我心生芥蒂。只因她是苏奈良，与一般女人并不相同。大家吃过饭便开始各自活动。有的跑到楼上去看宝宝，有的在楼下闲闲看着电视节目，有些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聊天。

　　我觉得闷热，随手取了一杯香槟到店外吹风。

　　小莫。不用转身我就知道是谁，于是背对着他张口道。

　　怎么了仲明，有事吗？

　　他站在我的斜后方，好像并没有要走上前的意思，只是问道。宝宝的名字想好了吗？

　　我苦笑。怎么所有人都在问我这个问题，看样子这件事真的要被列入日程了，名字很重要吗？

　　名字并不重要。仲明说。但是宝宝的户籍资料登记需要这个名字。

　　我悻悻，对这样的回答觉得无趣。那就叫宝宝好了，沈宝宝，多可爱。我答道。

　　小莫。沈仲明长叹一口气唤我。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我转过身直视着他，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半袖POLO衫配卡其色布裤，一只劳力士的金表。我向来觉得金表是一种俗不可耐的饰物，但是很奇怪，戴在沈仲明手上，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气质。仲明，我怎么不认真了，你说啊。

　　他显然被我问的一愣，语气马上温柔起来。我只是觉得，毕竟名字要跟着宝宝一辈子，还是谨慎一点好。

　　你这个伪君子，刚刚还说名字不重要。我指着他恨恨的骂道。他并不与我争论，只是好脾气的微笑着。我终于耐不过他，叹了一口气。就叫沈盈年吧，愿她每年都过的丰盈。

　　仲明轻轻拍手。好名字，既大气又好听，小名就叫年年，也不乏娇俏可爱。

　　我微笑着点点头。嗯，就这么定吧。其实在我的心里，早就为宝宝想好了这个名字，我多么希望她能叫宋盈年，宋这个姓氏配上这个名字明显更加动听。可是这个想法，只是一个想法，难以实现。

　　小莫。沈仲明再次唤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终于要切入正题。但是我并不希望他将一切都说出来，因为那样，我们彼此间都将丧失退路。

　　仲明。我忍不住抢白他。能不能听我说几句。我转过身，决定不再看他。沈仲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站在我身后，我确定他在，因为我能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

　　仲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我要先跟你说抱歉，不管是什么方式的好意，我都不能接受。我停了一下，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继续说道。你和奈良为什么都不能好好面对自己的心呢。明明彼此那么在乎，却都要故作姿态的僵持。你知道吗，有时候这样的你们幼稚的可笑。

　　我听到沈仲明轻轻的叹息声，也能想到他此时的神情和动作。

　　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不是故事中的那个沈仲明，奈良对你的形容，太过于不公平。或许是因为她对林德庆的迷恋太深，所以才让她有意无意间总要贬低一下身边的异性。你的外在与内在都无可挑剔，站在奈良身边……呵，我觉得一对璧人都不够形容你们。

　　沈仲明终于耐不住开口道。可是我没有想到我会遇到你。

　　不。我摇摇头。仲明，我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我没有美艳的外表，没有丰富的妆奁，没有稳定的工作，况且现在我还是一个singlemother，我没有任何优势。仲明，你爱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年轻时的苏奈良。

　　好似把压抑在心中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我顿时觉得无比的轻松。还记得在生产前的半个月，我与奈良坐在卧室里一起收拾她的一些旧物。一个很小的相册，原本的封面已经烂掉用较为结实的土黄色瓦楞纸替代。里面是一帧帧颇有年头的照片，有些是黑白的有些是彩色的。是二十岁左右时的苏奈良，那时的她依旧是美丽的，但是缺少现在的风韵，或者说，那时的她，美得有些单薄。

　　她微笑的看着我，随后缓缓说道。小莫，你有没有觉得，我年轻时与你有几分神似。我记得当时自己笑着揶揄她。你有老过吗？老天，你要是真的能老就好了。但是仍旧忍不住将那一帧帧照片看了又看。奈良说的对，我与年轻时的她，的确有几分神似。直到后来沈仲明对我表现出越来越浓的好感时，我才明确的意识到，他对奈良的爱有多么的深。

　　仲明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发出了一连串不知所云的叹息声，但是他并没有说话，什么都没有说。于是我继续开口道。

　　你初初遇到并且爱上苏奈良时，她还年轻。那个在乡村小学教课的奈良，像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始终活在你的心里，你不容许她长大。仲明，你总说奈良始终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拒绝长大，而你想过这种状况的原因吗？林德庆曾经一度试着让她长大，但是他走得太早，奈良的心理依傍最终又交回到你这里。是你，不愿意让她长大，你永远爱着的是苏奈良，那个棉衣工装裤的苏奈良。

　　我回身望着沈仲明，他的脸色很难看，像是被人挖出了掩藏许久的秘密一般。

　　仲明，这么多年，你都是在找奈良的影子。你没有办法妥善的处理一份感情，正是因为在后期的相处中，你会发现，那个影子终竟不过是影子，她不能满足你对苏奈良的所有渴望。而我在你的心目中，也只是奈良的一个影子罢了。

　　不……仲明摇着头。小莫你不是的。

　　我是。我肯定的说道。仲明，我有爱的人，就算他伤我至深我也同样爱他。但是我发过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自己被爱情伤害第二次。所以仲明，再等等奈良好吗？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也不要用你不可知的爱来伤害我。

　　沈仲明微微退后了半步。

　　为什么，你和奈良都说了一样的话，为什么你们认定我的感情就是对你的伤害。

　　沈仲明看起来很痛苦，显然，在两个太过于相像的女人间周旋并不是他所擅长的。仲明，因为我跟奈良在很多方面太过于契合了，所以我们对于这件事情的预想也不谋而合。我们是旁观者，自然能看清，而你，并不。

　　小莫，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我微笑。仲明，将所有注视我的时间花在奈良身上，你们会有结果的。

　　沈仲明突然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连连向我道谢随后回转到店里。我微微侧身，看到他走到奈良身边，俯身在奈良耳边说了些什么。奈良被逗得呵呵的笑。就在这时，小良庆跑下楼来站在奈良面前不知道说些什么。奈良看向沈仲明，沈仲明随即拉起小良庆向我走来。

　　店门打开。沈仲明笑着看着我。小莫，谢谢你，我现在去带小良庆买一些冰激凌，家里没有了。

　　我笑着点点头。小良庆看着我。小莫，宝宝很可爱，她比你漂亮。

　　沈仲明连忙皱眉。良庆，这样的夸奖是不对的，你应当说，宝宝像你一样漂亮。

　　我连忙笑着说道。不不，宝宝比我漂亮更加好听，良庆，这是我听过最好的赞美。

　　沈仲明拉着小良庆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刚要转身回去，小米推开店门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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