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奈良惊奇的迎上去。是沈仲明没错，他依旧理着洁净的短发。一身黑色休闲西装配浅灰色衬衫，说不出的英挺好看。大概真的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沈仲明现在的形象，比原先在气质上高了数段。

　　他的表情因为兴奋惊喜紧张等种种因素交杂在一起显得有点奇怪。努力了良久，最后只是挤出一句。奈良，你最近好吗？

　　奈良掩着嘴笑笑。仲明一点都没有变，尽管他外在改变了那么多，但是心里还是那个单纯容易害羞局促的沈仲明。我很好，仲明，我们好久没见过了。沈仲明的眼光在听到奈良的话语后瞬间变得黯淡。

　　是，我们有将近一年没有见了。

　　呵，都过了那么久了。奈良叹道。可是仲明，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司在这里洽谈一笔业务，我是首席设计师。

　　奈良有点惊讶。你不在小学教书了么？

　　仲明蹙着眉，好像在想应该如何开口。在经历了十秒钟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奈良，其实在你离开后不久，我就跟着离开了，这些年我一直以设计顾问的身份为现在的单位做一些基础性的策划案。他们一直希望我正式加入，但是因为我害怕面对一些最现实的问题，所以始终躲在小村庄里。沈仲明停了一下，随即抬起眼睛看向奈良。是你点醒了我，你的离开让我意识到我不能再逃避，我可以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奈良微笑着。仲明，看到你现在这样，你无法想象我是多么的开心。那小学里的孩子怎么办？奈良马上想到了最为实际的问题。

　　原先休产假的老师已经复职，又有新的志愿者来，虽然心里很舍不得，但是我必须要迈出这一步。

　　为什么这期间一直不与我联系？

　　沈仲明涨红了脸。奈良，我只是没有自信，我不知道在那样的离别后还要如何重新面对你，我想打拼出自己的成绩再去找你，那时我相信你会为我骄傲。奈良笑笑，抬起手轻抚仲明的额角。

　　傻瓜，从开始，我就为你骄傲。

　　很显然，仲明被这样的话语深深感动，他的眼眶都红红的。随即上前一步轻轻将奈良揽在怀里，哽咽着说。奈良，我是那么的想念你。奈良将头轻轻抵在仲明的胸口。

　　我也是，我同样很想念你。

　　德庆叫来的司机已经到达餐厅的门口。他在车里看到老板的女友和别的男人如此亲昵。立刻显示出了老雇员的姿态。轻轻下车，走到奈良身边，不卑不亢的说。

　　太太，上车吧，回去太晚林先生会担心的。仲明分明听到了来人在唤奈良太太，于是慢慢放开了手。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奈良反倒很坦然。轻轻说道。

　　好的老张，我马上就来。老司机重新退回到车里。奈良抬头替仲明擦掉眼角即将流出的眼泪。仲明，你这次是来谈什么项目？仲明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奈良双眼一亮。哗，如若谈成你必是祖国的功臣。仲明只是低下头笑，随后说道。你快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

　　奈良点点头。那我先走一步，记得一定要联络我。

　　仲明点点头。一定的。奈良转身走向车子，司机急忙下车为她开门。她落下车窗向仲明招手，随后很快消失在视野里。等到奈良的车子终于变成一个光点淹没在沉重的夜色中时，沈仲明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恍然发觉自己的衬衫已经被汗水塌透贴在脊背上。

　　刚刚的他本是想出来透口气抽支烟，却没想到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但是他不敢贸然去呼喊她的名字，只因在他的印象里，奈良不应该是这样干练的短发，不应该穿着中规中矩的套装，但是当女人微微侧过头来的时候，他便确定了是她，因为再没有人会有那样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他呼唤她，她也认出了他。彼此寒暄，依旧是熟悉的感觉，沈仲明觉得一切是那么那么的好。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奈良已为人妻。大概是那个叫林德庆的男人吧，沈仲明在心里暗暗的说道。他永远的失去了她，再也没有机会对她说一句。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你愿意跟我走吗？沈仲明重新点了一支烟，陷入了沉默。

　　林德庆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刚一离开饭店上车，林伯母便开始抱怨。

　　德庆，妈妈我并不喜欢这个苏小姐。林德庆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示意自己在听。林伯母早就习惯了儿子的这种姿态，于是自顾自的说下去。太瘦了，长得没有一点福相，虽然穿得中规中矩很得体，但是眼睛里泛着戾气，那眼神看得人浑身不自在。林伯母说到这时忍不住应景的轻轻发了一下抖。这种女孩绝不是过日子的女人，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林德庆摩挲了一下手掌。随后开口。妈妈，我跟奈良在一起并不打算每天让她围锅绕灶在家生孩子洗尿布，我只希望跟我度过一生的是肉体伴侣同时也是精神伴侣，而碰巧，符合这个标准的只有奈良一人。我已经三十六岁并且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我并不想重蹈覆辙。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林伯母显然对儿子这样的态度颇为不满，刚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反驳，便被林德庆的父亲轻轻拦住了。老人对着林伯母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噤声，迫于老人在家的威信，她也只得作罢。

　　那夜德庆很晚回家。回家时奈良已经睡着，他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女人。心里划过一丝暖意。她在他身边，他就已经满足了，不管家人的看法是怎么样他都要和奈良在一起。他从司机那里听说了那个不知名的男人的事情，他并不打算过问，只因心里的那份自信和自持。坚信拥有掌控全局的力量。并且，坚信他与奈良，是那样的相爱。

　　转天他们如常生活，并没有提起关于前一天晚上的一切细节。奈良并没有追问二老对她的印象如何，不是不关心，而是事情的结果早在德庆的母亲第一眼见到她时就明了了。奈良将那身宛如公司公关的套装扔到衣橱的角落，换上了平日的衣服。才发觉，做别人是一件那么那么难的事情。

　　奈良在电话里向敏桃说了去拜见林德庆父母的事情。敏桃的反应比她想象的大。

　　奈良，你真的想好了吗？你要和林德庆共度一生。奈良应着。

　　敏桃，我真的已经做好准备，我爱德庆，我相信我再也没有办法像爱他一样爱别人。而我爱的人碰巧也爱我，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敏桃无奈的叹口气。奈良，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爱这个东西能维持多久呢，说实话，我并不是很喜欢林德庆，尤其他的眼睛，永远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觉得阴森。

　　奈良举着话筒大笑。哈哈亲爱的，你简直可爱至极，我可以推荐你去写杂志的恐怖专栏。

　　敏桃气结。苏奈良，你简直不可理喻！但她随即便败下阵来。其实你知道的，只要你能开心，就比什么都重要。

　　奈良被敏桃的话深深感动，与德庆在一起让她变得更加容易对社会以及周边的一切产生感恩的心。

　　时间就这样平淡的过去，苏奈良与林德庆慢慢成为了城里公认的一对。德庆总会带着奈良出席各种酒会和商务聚餐。奈良的适应性极强，尽管有着桀骜不驯的一面，但是只要出门，一定会换上最得体的礼服，施上最大方的妆容。言谈举止间都有一种从容不迫的高贵和优雅。再加上本就姣好的相貌，更为林德庆在外挣足面子。

　　渐渐有人开始询问他们的婚期，奈良与德庆总是微笑应对，并不作出明确的回应。他们一致认为，感情并不需要那一纸婚书来证明来约束。那些急于领证结婚的人大多是为了以此来巩固感情，而他们，早就认定了彼此是今后人生的唯一伴侣。有时德庆也会问她，奈良，我们是否应该尽快结婚。奈良的反应通常很平淡。

　　等你有时间的时候再说吧。因为两个人都崇尚极度的简约，所以并不需要过早的安排与很大的排场。结婚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中午出去吃一餐饭那样简单。慢慢德庆便不再提及，这样的状态对于他们来说，也未尝不好。

　　奈良有时会独自出去旅行，短则三五天多则一两个月。她通常只是在家留一张便条便离开，德庆知道奈良是飞鸟，她永远需要一片自己的领空，哪怕那片天空里充斥着孤独和不安，但她依旧赖以生存。沈仲明自那次会面之后并没有再联系奈良，虽然奈良保存着他的号码，但是同样没有主动去联系他。但是他们都知道，彼此心里饱含着一种难言的默契。奈良偶尔会在专业类杂志上看到沈仲明的名字。他的事业顺风顺水，着实令人觉得欣慰。

　　敏桃在一年的春天有了男友，她对这段感情表现的极为认真和郑重。在一次约会中，她对奈良说。大概他就是最后的那个人了，因为见到他，让我双膝发软。奈良掩着嘴笑。她见过那个男人，与敏桃一般大的年纪。剑眉星目长相极为俊朗，与敏桃一样是公务员，享受着国家的优待，工作压力小，因此在气质上同样透露着那么一丝的闲适与安逸感，让人觉得舒服。奈良对敏桃的选择表示很满意。她知道这些年来，敏桃为了她付出了多少，因此在这件事上，她收起了往日的刻薄，对敏桃表示出了极大的尊重。

　　在和林德庆在一起的第三年春天，奈良发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差。这样的情形引起了德庆的担心，因为奈良的身体本就不是很好，春天又是最容易引发旧疾的时节。因此他不住催促奈良去就医。奈良嘴上应着，但并没有付诸于行动。她永远对自己的身体充满掌控力，这一次同样也不例外。

　　那是三月中旬的一个早上，奈良从卫生间走出来。她的精神依旧不是很好。德庆要去上班，她迎上去为他整理好领带。随后淡淡的说道。

　　德庆，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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