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叶宙打来的。
叶宙说:“我在你家楼下,你还能走下来给我开门吗?”
唐韵之不傻,她马上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一定是戚婷婷把叶宙叫来的。
窗户外面隐隐透出光亮,那应该就是是叶宙的车灯。
“韵之?你还能走吗?”叶宙又问了一遍。
唐韵之喉头打结,她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只能很傻地摇摇头,虽然她知道叶宙根本看不到她在摇头。
可是电话里叶宙却说:“你不要摇头,我看不见的。你能把钥匙从窗户里扔给我吗?”
哗哗的雨声入耳,有窗外传来的,也有手机里传来的。
唐韵之哽咽,眼泪很不争气地往外涌。她艰难开口:“我……房间里很黑,我找不到钥匙在哪。”
“那好。你别动,等我上去。”
电话被挂断,除了风声雨声,世界重新变成一片空白。唐韵之忽然有些茫然,刚才的电话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她的一场梦。她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脑海里回荡在叶宙的话:你别动,等我上去。
“韵之,韵之,你在里面吗?”叶宙的声音从风雨中传来。
唐韵之一愣,当她意识到叶宙是想从窗户里爬进来,急忙大叫:“你小心,地上都是花瓶的碎片。”
“你别动,我过去。”
纱窗被人从外面拉开了,窗帘仍然肆意摇摆,被叶宙一把撩开。在车灯微弱的光亮下,唐韵之看见一个黑黑的人影踩在她的写字台上爬了进来。
“当心地上——”唐韵之再次提醒。
闪电骤然而至,一下子将整个房间照亮了。唐韵之看见叶宙站在她的面前,凝结着雨水的眉眼在闪电的光亮中明灭不定。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动,想说些什么,嗓子紧紧的像是被一只大手掐住了,话涌到嘴边了都说不出来。
她的房间在二楼,不高,但是要爬上来也是很费劲的。叶宙喘了几口粗气,他仔细看着唐韵之,什么话也没说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向门口走去。
叶宙浑身都湿透了,雨水沿着衣服滴滴答答不停地往下落。唐韵之穿着薄薄的睡裙,贴在他身上一片冰凉。可是她心里却有一把火在烈烈燃烧,烧着烧着,她触及到叶宙的皮肤也变得滚烫起来。
“你……”
“别说话,我们去医院。”
房间里一片漆黑,幸好唐韵之没忘记带手机,屏幕的亮光勉强能照清楚出去的路。等到屏幕变黑了,唐韵之又随意按一个键。借着微弱的光亮,她看见叶宙的身上也沾上了她的血。她又抬头往上看,叶宙的侧脸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银光,沿着轮廓往下淌的雨水丝毫不能影响他的俊朗,这使她想起了朱帅对叶宙的评价——又才又俊。
看着看着,唐韵之又陷入了恍惚。
房门被打开了,夹着雨屑的风马上扑了上来,打在唐韵之的脸上,凉嗖嗖的。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身子也颤了颤。结果还没等她缓过来,叶宙抱着她冲进了雨中。雨点和豆子一样大,啪啦啪啦打在她身上特别疼。
直到叶宙打开车门把她放在后座上,她才开始觉得好冷好冷,冷得寒毛都要根根竖起来了。
“是戚婷婷叫你来的?”唐韵之明知故问。
叶宙嗯了一声,踩下油门,车子飞奔而去。
医生很小心地将唐韵之脚底的碎玻璃片一点点夹出来,每夹出一小块,唐韵之就抽搐一下。周围尽是消毒水的味道,闻得她鼻子一阵难受。她闭着眼睛不敢看医生手上的镊子,因为她不敢保证看见后她不会拼命抗拒。从小她就特别怕疼,每次打疫苗针都哭得昏天黑地,她远嫁国外大阿姨宋言之曾调侃她说,孟姜女哭倒长城的阵势也不过如此。
“忍着点,还有一块嵌得比较深。”女医生好心提醒。
唐韵之听到这句话身子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不过这一小动作没能逃过叶宙的眼睛。叶宙抓住她的肩膀,“别动,再忍一忍就好了。”
“我……”
“别看。”叶宙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唐韵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迅速从脚底心被拔了出去,她脚底顿时一阵冰凉,紧接着疼痛钻进肉里,如千万只小虫子在同时啃噬她的肉。她啊的一声大叫,把脚缩了回来。
“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女医生耐心极好地安慰她,“玻璃碎片都夹出来了,我帮你把伤口清理一下。”
唐韵之把叶宙捂住她眼睛的手推开,她看见医生最后放进盘子里的玻璃碎片居然有指甲盖那么大块,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当她注意到自己脚底正鲜血直流的时候,脑子里轰的一声响,无比萧条。她虽然不晕血,但是很怕见到血,一见到就头疼。曾经有一次孙轻扬兴高采烈地拉着她去无偿献血,献完之后她马上晕倒。
“怎么了?”叶宙看见唐韵之脸色不对,眉头一皱,“很冷?”
“不是。”唐韵之的声音细若蚊蝇,表情和她小时候被宋扬之带着去医院打针一摸一样。
她可不敢跟叶宙说她怕见血,肯定会被他笑死的。当初孙轻扬也是笑得前俯后仰,她这么取笑唐韵之:“朱帅还说你是那种可以边吐血边吟诗作画的林妹妹型才女呢,呸,要真是这样,你还不得吐一次晕一次啊”。中学时期朱帅那句“我早就觉得你有边吐血边吟诗作画的潜力”可没少给她惹笑话。
“韵之?”
“啊?”唐韵之马上回神,“没事,我不冷。”
说不冷那是骗人的,此时她正穿着无袖睡裙,又淋了雨,湿漉漉贴在身上,冻得嘴唇都紫了。叶宙知道她嘴巴硬,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
女医生已经开始帮她处理伤口,消毒水冰冰凉凉的,一沾上皮肤就和原来的刺痛混合在一起,不停地从伤口往脚底心里钻去。
唐韵之控制不住自己,她慢慢往后缩,却被叶宙一声吼:“别动!”
不仅是唐韵之,女医生也被叶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叶宙瞪了唐韵之一眼,双手按住她的膝盖。他对医生说:“抱歉,继续吧。”
这是一个短暂但又漫长的过程。包扎伤口的时候唐韵之好几次想挣扎都被叶宙给死死按住了,她只能干瞪眼。
“好了,尽量不要让她的伤口碰水,好好照顾她。”女医生如是对叶宙说,俨然默认了他是唐韵之的男朋友。
叶宙点点头。他把唐韵之额头上的刘海往后面拨。唐韵之的头发很长,已经垂到腰际了。被大雨一淋,全部湿嗒嗒地披在背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不是说不冷吗?”叶宙坏笑。
唐韵之翻了个白眼,她知道叶宙是在取笑她嘴硬,本来想还击的,可是当她抬头看见叶宙的睫毛上凝结了一层细细的白色水花,心顿时软了。如果不是为了她,人家现在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做美梦呢,哪里用得着受这个罪。
窗外的雨还是没有停的趋势,叶宙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是三点二十五分。
“你家里停电,今晚就去我那里吧。”
“啊?”唐韵之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正在一旁处理包扎伤口余下垃圾的女医生听到这句话,暧昧地笑笑。她别过头看见叶宙打横抱起唐韵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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