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丽叫了一杯黑咖啡，尚石则要了一杯冰橙汁。

　　“你不喜欢喝咖啡吗？”阴丽问。

　　“我不喜欢虐待自己。”尚石一向都讨厌那种苦苦的东西，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关键的，咖啡是奢侈品，不是我能消费的起的。”

　　阴丽研究似的看着她，道：“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

　　“那是我的庆幸！”尚石喝了一口橙汁，消暑去火。“听你这话，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不明白的是，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的母亲。”

　　“陈士亮至今还保留着她的照片。”阴丽的语气里冒着难以掩饰的酸泡。

　　尚石就笑了，道：“这其实不难理解。每个人对于第一次都会多多少少有着难以磨灭的记忆。何况，男人的心都很小，对于失败尤其会耿耿于怀。我母亲嫁作他人妇应该是他心中隐隐的痛，男人最讨厌的应该就是对女人的无法掌握。”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颇有感慨。”

　　“我也很想纯真无邪的活着，只是你们给的现实不允许，这一点儿，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清楚什么？”

　　“我完全是被逼的呀！是你们一步步逼迫着我不得不长大，不得不长满浑身的刺以自保，到现在不得不奋起反抗，然后，不得不坐在你面前开始跟你谈判。”

　　“我们逼你？笑话！”阴丽嗤之以鼻。

　　“是不是笑话各人心中清楚。你的宝贝女儿陈思璧缠绕了我七年，而她不让我好过的原因竟然是认为我是破坏你们家庭的第三者。如果这个思想不是你给她植入的，我想不到还会有谁。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我的母亲已经全然的退出，甚至躲到了天边。你们究竟还想怎样？”

　　“你是说思璧认为你是陈士亮的第三者？”

　　“这里不需要演技，你我之间还需要做作吗？我究竟是什么身份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真是太可笑了！我都不跟你们计较了，你们竟然还冠冕堂皇的来搅扰我的生活，就打算吃定我善良可欺吗？”

　　“你跑来这所城市读书工作，不就是来掠夺的吗？你一来就跟陈士亮接触频繁，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原来这就是你欺我的砝码。如果我真是来掠夺的，谁也抹杀不了我的权利，你拼命的打压就能阻止的了吗？我真的很同情你们，为了那些个该死的金钱，竟然完全泯灭了人性。而你，身为一个母亲，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手足相残，就真的那么快意吗？就不怕遭天谴吗？”

　　“你闭嘴！今天陈士亮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和他当初打拼的结果，你根本就没有权利来分得一分一毫。”

　　“法律上可不是这样讲的！”尚石冷笑，“七年了！我读完了研究生，大学毕业，拥有了自己的工作。你的女儿陈思璧吗？就抱着富二代的名号坐吃山空吗？她居然在我身上浪费了七年的光阴，我都为她惋惜，你就一点儿都不反省吗？她误认为我是破坏你们家庭的第三者，我一直都没有去澄清，你就不想是为什么吗？因为我根本就不想承认我和陈士亮之间有任何的瓜葛。哪怕是口头上承认那层关系，都令我无比的厌恶。当我初来这座城市时，陈士亮的确与我接触频繁，那是因为他想捡现成的，想要我回到他身边。他想得真的挺美，不是吗？没有付出，却想要别人的回报，凭什么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占了？我拒绝了他买给我的房子，拒绝了花他一分钱，因为我的心中只有一个父亲，而那个敬畏与他无关。”

　　“说得倒好听！既然不图什么，为什么还要赖在这个城市里不走？”

　　“这个城市不是你们家的吧？省城呀！有着太多的机遇和挑战的省城，自然是很多人的梦想地。但是，我其实并不是很稀罕。你们以为我愿意跟你一同呼吸这污浊的空气吗？真是太高估自己了！我赖在这里，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人。那个人在我的童年里留下了很美好的记忆，更是我成长路上的寄托。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尚石甩甩头。

　　“那你兴师动众的来找我想跟我说什么？”

　　“这么多年来，你的女儿陈思璧对我做了些什么，你都清楚吗？”尚石挑眉问。

　　“她是个成年人，有她自己的主见。”阴丽不屑一顾的说。

　　“她从我的身边抢走卜新松，我忍了。她到我的学校，我实习的医院去闹，闹得我一个朋友都没有，我也忍了。但是忍耐毕竟是有限度的，我不管这次的事是你的女儿陈思璧主使还是你的儿子陈思硕所为，都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工作和生活。我希望你最好让他们收敛一下，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就凭你？”阴丽冷哼，“我倒想看看，你能翻起多大的浪！”

　　“有了金钱，就可以收买权势，然后一手遮天，你真的认为天下只有这一个理吗？难怪你教育出来的孩子才会那么无法无天。”

　　“我怎么教育孩子与你无关！何况，我教育的孩子很好！”阴丽生气的站了起来，看向尚石的身后，脸色突然大变，然后又一下子跌坐到了椅子上。

　　“的确！孩子是你教育的，评判标准也是由你订的，别人当然无话可说。我来，不过是想给你提个醒，这次的事我绝对会追究到底。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想到用艾滋病来栽赃我吗？因为那个给他们提醒的人就是我。前几天的暴雨还记得吗？就在那天晚上，你的儿子陈思硕差点儿对我实施欺负。”

　　“你说什么？”背后响起的威严的声音让尚石的背不由自主的挺直，而阴丽白白的脸已然黑了。

　　尚石没有回头，冷冷道：“如果我当初不是用艾滋病来吓退他们，现在就已经成了事实了。试想一下，如果欺负罪你们的儿子还能够承受的话，那么乱来呢？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我相信，一旦既成事实，受伤害的绝不仅仅是我。不管是陈思璧还是陈思硕，聚众医闹，毁人名誉，我绝对会追究到底。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尚石说着起身，回转身，面无表情的对上陈士亮那张无比震惊的脸。

　　“你说得可都是真的？”陈士亮哆嗦着嘴唇问。

　　“你别听她挑拨离间！”阴丽急急地道。

　　“惯子等于杀子！看来，这个道理你是真的不懂了！”尚石冷笑，绕过陈士亮准备离去。

　　“玉玉，等一下！”陈士亮喊。

　　尚石没有停，边走边冷冷的扔下话，“你的面色晦暗浮肿，还是去查个体吧！免得肾出了问题。你的那个医生女婿没有提醒你吗？看来交易是交不来真心的！”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阴丽咬牙切齿的说。

　　“比你养的那个只管问我要钱的女儿强！”陈士亮走过去，坐到了刚刚尚石坐过的位子。

　　“你就是偏心！”阴丽的脸色变换不定。

　　“偏心？陈思璧一年花我多少钱？陈玉玉已经二十年没花过我一分钱了，这事你不清楚吗？”陈士亮的脸色更加沉郁。

　　“我不清楚！你不是要给她买房子，要每个月给她一万块钱的生活费吗？”

　　“你听谁说得？思璧和思硕怎么会跟玉玉对立起来的？是不是你主使的？你最好给我说清楚！”陈士亮厉声道。

　　“好！那我们就从七年前开始说起。七年前，思璧有一次跟同学到某个饭店里吃饭，不巧，正好碰到了你去找那丫头，那个时候那丫头穿着那个饭店的服务员的衣服。你们面对面坐着，思璧躲在一边听到了你许下要给那丫头一个家，会好好补偿他，要给她买房子，要每个月给她一万块钱的零用钱……”

　　燕东走进转转风情，在一楼没有看到程颖，便直奔二楼的休息室，门是虚掩的。边推门边道：“程姐，我亲自来接你回家了。啊！老大，你也在啊！干吗呀，这是？我怎么觉得空气里有肃杀的气氛啊！”

　　“难得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献殷勤了？还亲自送我回家呢！”程颖道。

　　“咦？尚石没跟你说吗？她中午让我过去拉的行李，说是暂时寄放在你家的地下室里。不是吧？这丫头不跟你说是想先斩后奏吗？”燕东挠挠头，走过去坐到沙发上，当然是离他老大较远的位置。

　　“她的行李在你的车上？”安丰扬挑眉。

　　“对啊！这很稀奇吗？”燕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程颖道：“她中午让你去拉的？说什么了没有？”

　　“就说她那单身公寓要拆迁了，勒令搬走，她暂时没找着住处，先把行李放到你那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燕东问。

　　“对！确实出事了！”程颖叹气道，“尚石不但被单身公寓赶出来了，还被单位放大假了。”

　　“啊？不是吧？为什么呀？”燕东差点儿没跳起来。

　　“据老大打听回来的消息，是有人到医院里闹事，说尚石患有艾滋病，让整个医院人人自危，所以，医院从大局考虑，就放她大假了。”程颖满脸讥嘲的说。

　　“艾滋病？等等！这也太巧合了吧！不会又是陈思璧搞得鬼吧？”燕东若有所思的抚着下巴。

　　“陈思璧？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程颖也提高了警觉道。

　　“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对名字健忘啊！”燕东道，“尚石不是说了嘛，暴风雨的那晚不是差点儿被人欺负了吗？”

　　“我又没老年痴呆，当然记得！”程颖不悦的白他一眼，“她当时击退敌人的武器的确就是艾滋病。”

　　“而那几个小坏蛋之一就是陈思璧的弟弟陈思硕啊！”燕东提醒道，“用艾滋病击退坏蛋，改天她就被冠上了艾滋病患者的帽子，岂不是太巧合了？”

　　“对！对！对！我和老大纠结了半天没理出个所以然来，经你这么一说，一切就顺畅了。”程颖惊喜道，“我相信我的直觉，尚石绝对是那种洁身自好的人。只是，那帮人吃饱了撑得闲着没事干吗？尚石究竟是哪里招他们惹他们了？可恶！”

　　燕东挠头道：“我也觉得尚石这个人看上去很简单，却又似乎有着很多秘密。要说他是陈士亮的第三者吧，我却从她身上怎么也找不出第三者的样子。”

　　“第三者长什么样子，还都在脸上写着吗？”程颖闷闷的道。

　　“陈士亮？”安丰扬缓缓的念出这个名字，“自从尚石出现，这个名字出现的几率似乎就很高。燕东，你这几天不用去店里了，先去把陈士亮的老底给我掀出来。”

　　“好！”燕东一改平时的嬉皮笑脸，严肃应承。

　　“啊！”程颖猛然间一排脑门，尖声大叫。

　　燕东给吓得一哆嗦，抱怨道：“程姐，咱现在已经是孩子妈了，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呀？”

　　“不是！”程颖有些激动，“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设想，你们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就是尚石是陈士亮的亲生女儿啊！”

　　“啊？程姐，这可比你刚才那声尖叫更吓人啊！”燕东道。

　　“依据呢？”安丰扬漂亮的眉毛再次拱起。

　　“尚石昨晚安慰我的时候，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她虽然假托别人，但如果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应给讲不那么情真意切。一个暴富的男人变心，小女孩支持母亲再嫁，从此与那个男人万水千山的故事。如果这个故事真的是在说尚石自己，那么那个陈士亮就极有可能符合陈世美的形象。假使我的这个猜测成立，那么很多的谜团就不那么扑朔了。”程颖娓娓道来。

　　“如果你的猜测成立，那个傻女孩的身世也就太可怜了。”燕东感叹着起身，“我现在就去着手查，争取黑道白道的关系都用上。”

　　“等等！”安丰扬叫住他。

　　“还有什么吩咐，老大？”

　　“那个事可以先缓一缓，现在首要的是要解决医闹的事，无论是谁造谣生事，都决不轻饶。”安丰扬黑着一张脸道。

　　“如果尚石真得了艾滋病呢？老大还要这样维护她吗？”燕东调侃道。

　　“那就不是你关心的事了！现在你先去把你车上的行李搬到我车上吧！”安丰扬将车钥匙扔给他。

　　“好的！我把钥匙给你放到一楼的柜台上就不上来了啊！”燕东说着，闪身离开。

　　程颖道：“别看燕东这小子平时嬉皮笑脸咋咋呼呼的，其实真到了事上，还是挺牢靠的。没什么事，我也走了，老妈打电话让我今晚回去报到。”

　　“你还不能走！”

　　“为什么？难不成你也给我安排了角色？”程颖好奇的看着他。

　　“等电话！她既然都给我打了电话，行李寄存到你这里，不可能不跟你说一声。”

　　电话适时的想起，异常的刺耳。程颖扫了一眼电话号码，惊道：“老大，你是半仙吗？我该说什么？”

　　“告诉她，狠绝的告诉她，因为惧怕艾滋病，所以不会接收她的行李，她如果想要，就让她亲自到这里来拿，否则就给她扔到大街上。”安丰扬的嘴角划过一丝志在必得的笑。

　　“不是吧？老大，你这是把我逼入容嬷嬷的角色啊！”程颖苦着脸，接起了电话，并且很快的进入了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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