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看，烈涛对我多好，给我衣服，给我花儿，还叫我姐姐……妈，啸远他们是不是问他要很多钱呢？你看他衣服穿的不好，他是不是没钱呢？妈，我的话他们不听，你帮我给啸远他们求情，让他们不要问烈涛要钱了，好吗？”刚刚看到杨烈涛身上的衣服，还是上次她故意要穿他迷彩服的时候，冯啸远的爸爸给他钱让他出去买的那套时，林如茵就知道他很贫穷了，还有他眉宇间那种深深的愁苦和落寂，虽然他面对她的时候在笑，可她看得出来那笑是完全给她看，是让她开心的。

　　这几天林如茵仔细注意过，她的哥哥林如海和冯啸远每天都是不同的衣服，她的妈妈也是每天都是换另外一套衣服，还有来这里看他的人，服饰都很华贵，所以林如茵心里知道她的家庭一定是富贵之家，应该不会在意杨烈涛的赔偿金吧。她下界的时间是三十年，她也希望在这三十年里能够尽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事。

　　赵小环真的不懂女儿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如果说真傻的话……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啊，可是说女儿没有傻的话……这样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是什么逻辑？实在是让人费解了。林如茵看到妈妈发愣，撒娇地摇晃妈妈的手：“妈妈，就答应我吧好不好？求求妈妈了，别问烈涛要钱了，他对女儿多好。”

　　赵小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长长地叹口气说：“傻丫头，你知道什么……好，妈妈答应你，答应你不让啸远问他要钱。”

　　“妈妈真好。”因为另外一只手上扎着输液的针管，林如茵就用这一只手紧紧抓着妈妈的手，手指上下滑动在妈妈的手上抚摸，脸上是春花烂漫的笑，就好像她什么事都没有。

　　“唉……你开心就好。”赵小环终究也搞不清自己女儿的傻到底到什么程度，心里空落落的难受，面对女儿毫无遮掩的笑脸……这种落差好大，她好想哭。低头看女儿一眼，她别把头扭向别处，只是用另外一只手扶上女儿的手背，慢慢地把女儿的手捂住，就好像要用母亲的子宫完全把她的孩子护住，给予一切。

　　冯啸远手里拿着一大束娇艳的代表他心意的花兴匆匆走往病房，伸手推开病房的门，恰好看到林如茵那张欢欣满足的脸和赵小环那张布满愁容却强装笑颜的脸。

　　“啸远……”林如茵心里想要为杨烈涛的事情开脱，自然希望他能够在开心之下接受她委婉的对常人来说不合情理的要求，所以就比往常更为亲热的喊他。

　　“如茵，我回来了。”冯啸远看到林如茵开心自然也是心情大好，“现在感觉好点没有？”说着话想要把手里的花找个合适的地方放下时，看到了柜子上杨烈涛带来的那束花，心里疑惑一下，眼睛望向赵小环，“妈——”

　　赵小环的目光从冯啸远的脸上落到了那束花上，她自然明白冯啸远的疑问：“是刚才杨烈涛来看如茵，他带来的花。”说着起身想要重新找器皿放置冯啸远手里的花束。

　　“他……？”冯啸远一个字出唇，跨出一步快速闪到柜子跟前，伸手就从瓶子里把那束花拔出来，扬手扔到了墙角。“这个东西，一个地方装可怜讨饶，一个地方讨好卖乖，如果不是他，如茵何至于此？”心里发狠，一张脸黑下来如同戏剧里的包拯。

　　赵小环没有想到冯啸远会发这样大的脾气，愣怔之下张口结舌，好久才吐出一句话：“啸远，这是怎么了？”

　　“杨烈涛……这小人，处处装腔作势，要不是他如茵能够成了这样吗？”冯啸远的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是愤怒不已。

　　林如茵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是难过不已，对冯啸远来说杨烈涛确实是仇人了，但对她来说，没有杨烈涛的事故，她能有这个躯壳吗？本来的林如茵是死亡了的——寿命已尽该有此劫难。按照正常的道理，冯啸远是丧失了妻子，赵小环也没有了女儿了的，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她借了这个身体还魂，变成林如茵的样子又充当了林如茵的角色，对这些人是安慰是欺骗？绛珠仙子轰然一个失控，只觉黑暗袭来，窒息的感觉压迫着她想要回复本真，激灵灵地抖了好几下才勉强稳定住自己。太危险了，险些出事。

　　——因为震惊过度，林如茵体内的魂魄差点出窍，那样的话，导致的结果是她马上再次死亡。

　　这突兀的发生也让醒悟过来的林如茵暗暗胆寒，为什么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杨烈涛引起她这样的震动？冯啸远扔掉的不过是他的一束花啊，就那么重要？其实冯啸远的态度也是她震惊的，想来想去，她都不知道是因为冯啸远的难过震惊还是为他对待杨烈涛的态度难过了。

　　……想来还是因为冯啸远的缘故，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对自己妻子的爱还是这样坚定这样痴情，她感动的应该是冯啸远的这份执着的爱情吧。“要是……要是当年的宝哥哥也这样对待她，她又何至于不甘心不死心？”林如茵的内心激荡着，说不出的难过。

　　“不就是一束花而已，啸远你怎么了？”赵小环也是完全没有料到冯啸远会这样，惊讶愕然，望着冯啸远的脸不知所措。

　　“我用得着他假惺惺地来这儿看望如茵？要不是他如茵能够变成今天的样子？他今天去我单位给我送给如茵的赔偿金了，少给了两万，说他实在没有办法的，我心里明白他的情况也可怜他就没有再说什么，当下容了他。可我没想到他来看望如茵……我也知道他是好意我都知道，可我受不了他……懂吗？受不了……”冯啸远说着喉咙里的气息越来越重，显是气极。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生气。可是啸远，事到如今了，生气是不解决问题的。啸远……”赵小环的脸上也露出了悲戚，“你别生气，妈妈有一句话憋在肚子里想了很久了都没有说出来，妈妈比你……比你更难过……”

　　冯啸远有点惊愕：“妈……”

　　赵小环的目光迷蒙：“我看着如茵的，我知道她的脑子是出毛病了……可如茵为什么就成了这样？是杨烈涛的错，可是啸远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如茵怀孕这么大月份，也有一段日子不单独外出了，为什么又突然的独自一个人开车出去？她在家里好好的……为什么要开车出去呢？你妈妈是在家的，难道她能不知道如茵外出？要是好好的情形下，如茵就算自个儿外出也会告诉她的啊，你想过没有？她这个样子是杨烈涛造成的，可她为什么就一个人开车出去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冯啸远的心里如巨浪翻滚，他没有想过这个，如果不是赵小环的提醒他绝对没有想到。从知道林如茵出事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思完全在她的身体方面，这些乱七八糟的原因他没想。当初他追求林如茵那样辛苦，他的妈妈极力反对。他妈妈的目的是要把她一个远房表妹的女儿曲承欢嫁给他的，他心里明白曲承欢对他的感情就好像他对林如茵的感情，可是他还是选择林如茵。妈妈虽然不得不接受了林如茵做她儿媳，可她一直不喜欢林如茵，他想和爸爸妈妈分开另过，他爸爸又不同意，就这样……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也明白林如茵和妈妈之间磕磕碰碰的不够融洽。林如茵独自驾车外出……是不是又是因为和妈妈之间产生的不愉快？

　　心里是这样想，冯啸远怎么敢对着岳母说出来，只得把所有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想起来了，也可能是我的错……是我晚上多嘴告诉如茵说在一家孕婴店里看到了一套很漂亮的孕妇装，如茵就嚷着要我和她一起去看，我答应了，结果第二天我把这个给忘了，都没有说要带她去，可能是如茵生我的气……自己开车出去的……”冯啸远的头也慢慢低下，他觉得他很卑鄙。林如茵失忆了，林如茵无法说出一切的原因，无法把他的谎话做一个印证……也就任由他说了。欺骗一个正常人也就算了，欺骗一个不正常的人……算什么男人？可是他没有办法，只能欺骗。为了让自己的心安宁，冯啸远拼命地告诉自己：我不是故意撒谎，我是善意的，善意的谎言……

　　赵小环当然不知道冯啸远是为了给他的妈妈开脱的，哪怕觉得事情的真相不是他说得这个样子，也无法反驳什么，只得说：“不管怎么说事情也就这样了，说那些话又管什么用？说到底也是如茵的错。唉……”她长长地叹口气，又说道，“她自己硬要往人家车上撞的，怪也是怪她……”说完，默默地走到墙角去把冯啸远扔了的花拾起来，然后想要扔出去。

　　林如茵看到妈妈手里拿着花要扔出去，突然觉得就好像自己的什么就要脱离身体一样的疼痛，杨烈涛那张触痛的脸在她的眼前晃着，她忙叫：“妈……”

　　赵小环扭头，却看到女儿一脸的泪：“如茵，你怎么了？”心里一急，她说着话就忙着从门口返身回来。

　　林如茵的眼神就像受惊的小鹿无处躲藏，那受伤和恐惧让看到的人心里也是说不出的疼惜，她看看冯啸远又看看妈妈，终于鼓足勇气怯怯地说：“那花……别扔……别扔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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